第 190 节
作者:没事找事      更新:2021-02-21 12:30      字数:4958
  才可以相信屠奉三仍是以前的屠奉三。」
  杨全期听得头皮发麻,无言以对。
  海南岛,孤月崖。
  孙恩很喜欢看海,潮汐的涨退,犹如天地的呼吸,澎湃着力量和充满节奏动感。
  他盘膝坐在崖边,心内的思潮亦似如大海冲上石滩的波浪激烈地起伏。
  他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全拜叔父孙泰所赐。
  孙泰曾仕晋为太守,创立道堂,是为天师道的前身,并致力栽培孙恩。
  孙泰本无反叛之心,专志道术,却给司马道子捏造以道术眩惑士兵的罪名,亲率禁卫高手夜袭道堂,杀尽孙泰家族。孙恩当时武功早超越孙泰,杀出重围,逃往海南。自此创立天师道,以跟随的五斗米信徒和土姓豪族建立起强大的天师军,渡海攻陷会稽。
  他与司马皇朝不但有公怨,且有深如渊海的私仇。
  现在会稽、吴郡、吴兴、义兴、临海、水嘉、新安、海南八郡豪强,全聚集在他天师道的大旗下,只在等待最好的时机。
  机会终于来临。
  谢玄可以瞒过任何人,却绝骗不过他。强行到建康去威慑朝廷和荆州桓玄,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不过他仍耐心地等待谢玄的死讯。
  一天谢玄仍在,晋室仍是稳如泰山,人心不乱。
  徐道覆的部队已返回会稽,天师军亦需一段时间,从边荒集劳而无功的军事行动恢复过来,直至回复元气。
  他隐隐感到边荒集之行的失败,仍是败于谢安的手上,若燕飞、纪千千和刘裕没有及时赶到边荒集去,历史应该改写。
  不过一切已成定局,边荒集的行动已成不可挽回的败局。
  在统一天下的战争裹,边荒集只是其中一场战争,并不能影响他天师军的成败。现在他只须改变计划,由主动进军建康,改为逐步扩展势力范围,诱建康军来攻,亦同样有胜算。
  司马道子父子登场后,倒行逆施,把谢安辛苦建立起来的稳定偏安一手摧毁,对他更为有利。
  加上司马道子既忧荆州的威胁,又虑北府兵桀骛难驯,因而力图加强军力,竟大发浙闽豪家的佃客为兵,强征入伍,此措施如若落实,将大削土姓豪强的势力,更使民心思乱,大大有利天师军招募兵将。
  现在大起义的条件已告成熟,天下将没有人能阻挡他孙恩。
  卢循此时来到他身后,跪禀道:「船队已在码头侯命,只待天师大驾,立即起航前赴临海。」
  孙恩长身面起,面向徒儿,道:「起来!」
  卢循站起来垂手恭立。
  孙恩淡淡道:「建康方面有甚么消息?」
  卢循答道:「谢玄在乌衣巷盘桓近半个月,期间不住接见各地来的权贵,包括王恭和殷仲堪在内,且三次入宫见司马曜,据报司马曜每次见谢玄时司马道子都不在身旁。」
  孙恩仰望夜空,皱眉道:「奇怪!」
  卢循道:「这情况确异乎寻常,十多天前谢玄已返回广陵,自此深居简出,所有事务,全由刘牢之代行。谢玄应正如天师所料的,因强压伤势致病伤加剧,余日已无多。」
  孙恩叹道:「他若能早点死便早点死,现在却有充分时间安排后事。不过他的安排应是针对司马道子父子和王国宝,又或荆州桓玄和聂天还,该无力兼顾我们天师道。」
  卢循道:「天师明察,王恭现在已成为司马曜最宠信的人,依我看司马曜提拔王恭,隐含抗衡司马道子的作用,所以谢玄一意拢络。而王恭一向舆殷仲堪关系密切。至少在名义上,是由王恭管扬州,殷仲堪管荆州,两人联成一气,确不可小觑。」
  孙恩道:「听说王、殷两人将会结成姻亲,是否确有其事?」
  卢循答道:「确有此事,不过不知如何,通婚之事暂时搁置了。」
  孙恩现出深思的神色,沉吟良久,忽然又问道:「殷仲堪与桓玄关系如何?」
  卢循道:「两人表面上关系不错,事实上殷仲堪对桓玄畏忌甚深,事事对他退让三分,最近殷仲堪的部将因对桓玄言语上不敬,触怒了桓玄,殷仲堪竟慌得立即着部将逃回建康,方避过大祸。」
  孙恩失笑道:「原来是这样的良好关系!」
  又沉声道:「司马道子方面情况如何?」
  卢循道:「司马道子正全力栽培儿子元显,又起用王国宝之弟王瑜和亲侄司马尚之,使之领军,用人唯亲,召来朝中大臣不满。王国宝更变本加厉,大做高利贷的生意,又支持豪强经营赌场,弄得建康乌烟瘴气。最要命是他崇奉弥勒教,不住鼓吹要迎接竺法庆到建康开坛作法,开罪了整个佛门。」
  孙恩仰天大笑道:「这叫天助我也。若我没有猜错,谢玄一死,大乱立至。王恭将会在北府兵的助力下,讨伐司马道子,而我们则可坐收渔人之利。」
  卢循欣然道:「天师的看法绝不会错。」
  孙恩上下打量卢循,微笑道:「循儿近日练功的情况如何?」
  卢循谦恭道:「在天师指导下,徒儿功力大有进境。」
  孙恩道:「一切全赖你自己的努力,我只是负指引之责。」
  又问道:「道覆的心情好了点吗?」
  卢循苦笑道:「表面看不出甚么来,不过我怀疑他的创伤仍未平复。真想不到以道覆一向玩弄女人于股掌上的能耐,竟会为一个女子神魂颠倒。」
  孙恩摇头叹道:「善泳者溺,这种事谁都帮不上忙。」
  再叹一口气,朝下崖之路举步走去。
  第八章雁门平城
  在午后的阳光里,燕飞、庞义和高彦三人驰上一处高坡,看着半里许外阳光灿烂下的一座城市。一条大河从城东流来,朝东而去。
  表面看一切和平安逸,通往城市的道路商旅往来,没有任何战火迫近的气氛。
  高彦皱眉道:「这是哪座城池?千万不要是中山,慕容垂的贼巢。」
  燕飞摇头道:「大燕的首都中山在此城东面不到百里之处。此城名雁门,是长城内两座大城之一,另一边是平城,均为兵家必争之地。」
  庞义喜道:「我们不是很快可以出长城吗?他奶奶的!长城我听人说得多哩!却从未亲眼见过,现在终于可以大开眼界。」
  燕飞叹道:「你找对了我这个引路的人。我整个少年时代,便徘徊于长城内外,长城有点像我的故乡。」
  高彦笑道:「哪有人把长城当故乡的,想起长城,只有想到你攻来我攻去。究竟你真正的故乡在哪里呢?」
  燕飞道:「假若你拿同样的问题去问拓跋珪,他会口若悬河地把民族的历史说给你听,我和他是不同类的人,对这方面不大放在心上。我们发扬的起源地,好像是嫩江东北,额尔古纳河流域附近的地方。后来我们的代国被苻坚所灭,部族瓦解,苻坚把我们的族人分散,强迫安置于长城内平城和雁门间的地区,并且派遣官员监视,硬要我们从事农业生产,向大秦帝国提供粮食。」
  庞义道:「苻坚出身自游牧民族,比任何人更明白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扩张和侵略天性,所以想出这个逼游牧民转型的控制手段,确是了不起,且是一石二鸟。」
  高彦道:「强迫你们从马上移往田闾工作,肯定非常不好受。」
  燕飞道:「何止不好受,简直是奇耻大辱,遂令族中有志者群起偷出长城,占据盛乐,继续我们原有的生活方式。当然亦有怕死的留下来。」
  高彦道:「你们不怕苻坚气恼吗?」
  燕飞神色一黯道:「所以苻坚派出慕容文突袭我们在盛乐的营地,族人一夜间死伤过半,而我和拓跋珪从此开始流浪的生活。」
  庞义隐隐猜到燕飞于此役与慕容文结下血仇,导致后来燕飞于长安大街公然刺杀慕容文,轰动天下。忙岔开问道:「拓跋珪的根据地盛乐离这里远吗?」
  燕飞道:「我们经平城出关,往西北走两天,便可以到达盛乐。」
  高彦喜道:「原来盛乐如此接近长城,难怪慕容垂顾忌你的兄弟拓跋珪。从盛乐到慕容垂的贼巢中山,该在十多天的快马路程内。如你的兄弟肯直捣慕容垂的老巢,我们的机会来哩!」
  燕飞道:「事情岂会是如斯简单,我们试试入雁门城,顺道打探消息,好好睡一晚,明早起程如何?」
  两人轰然答应,随燕飞驰下坡去。
  广陵城。
  刘裕心情苦恼,渡日如年,舆谢玄更是失诸交臂。
  在他到广陵的前三天,谢玄离开广陵,避往离东山不远的始宁县,在谢家的物业始宁山庄平静地渡过他最后的日子。
  没有谢玄的照拂,刘裕变回寻常的北府兵小将,入住军舍,处处受到军规的管辖。他的顶头上司仍是孙无终,可是刘牢之亲下严令,刘裕任何特别的行动或出勤,必须经他亲自批准,不能我行我素。
  刘裕三次通过孙无终向刘牢之请批往见谢玄,均被刘牢之断然拒绝,以刘裕的沉得住气,终亦不由首次对刘牢之生出恨意。差点就想那么一走了之的去见谢玄,幸好给孙无终苦苦劝阻,方打消这可令他负上逃兵大罪的鲁莽行动。
  更痛苦的是何无忌也随谢玄一道去了,想找个人倾诉也苦无对象。
  唯一可堪告慰者是他多番出生入死的努力并没有白费,特别是光复边荒集一役更为他争得很大的声名威望。在年轻的北府兵将士里,他不单被视为英雄,还代表着北府兵新一代的希望。
  这天黄昏回到西门军舍,与他一向友善同属孙无终旗下的校尉魏泳之来找他,神秘兮兮的道:「孔老大今晚请你赏脸吃一餐便饭,你千万勿要拒绝,否则连孙爷也很难向他交待。」
  孔靖是广陵富甲一方的大豪,且是广陵帮的龙头老大,在扬州极有影响力,与孙无终一向称兄道弟,刘牢之也要卖他的面子。照道理以这样的一个人,该对自己这小小副将看不上眼。
  刘裕戒备的道:「他干嘛要找我?」
  魏泳之不耐烦的道:「见到他不就甚么都清楚嘛!他又不会吃人的。快沐浴更衣,我在大门等你。」
  刘裕道:「此事须否知会孙爷呢?」
  魏泳之没好气道:「孙爷还不够忙吗?要来管我们和谁吃饭。是否要我扮娘儿帮你擦背?」
  刘裕无奈依言去了,到出得军舍大门,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光。
  刘裕问道:「到哪里去见孔靖?」
  魏泳之道:「当然是他开的醉月楼,他会在最豪华的厢房招呼你,我是沾你的光,方有这个机会。」
  刘裕讶道:「孔靖要见我,何不通过孙爷,却偏要通过你这种低级小将呢?」
  魏泳之笑骂道:「我横的竖的也是个校尉,还不够资格吗?孙爷不是不知道,只是诈作不知道。依我看此事孙爷是不宜插手。」
  刘裕愈发感到约会的神秘性,不由好奇心大起。
  魏泳之凑到他耳旁压低声音道:「有王恭的消息,你想知道吗?」
  刘裕一颗心儿不禁忐忑跳动,为的当然不是王恭,而是他的女儿王淡真。不过他是机灵的人,见魏泳之故意强调是有关王恭的消息,摆明另有用意。忙装作若无其事的皱眉道:「你说得真奇怪,任何消息我都感兴趣,并不在于是关乎某个人。」
  魏泳之哂笑道:「不要装蒜哩!彭中那小子告诉我,那晚他遇上你时你正和王恭的漂亮女儿走在一道,彭中说你和王淡真神情暧昧,还以为别人看不破吗?」
  刘裕大窘道:「休要听彭中胡说。」
  魏泳之大笑道:「我本来还半信半疑,不过这十多天来每晚拉你去逛窑子都给你推三推四的,便知你想高攀人家的干金之女了。」
  刘俗苦笑道:「那有这回事,我从来都有自知之明,好哩!快说有甚么消息是关于王恭的?」
  魏泳之仍不肯放过他,笑道:「好吧!念在你一片痴心,就放些消息给你。王恭昨天从荆州江陵赶回来,立即找刘大将军密谈整晚,看来快有重大事故发生哩!」
  刘裕心中翻起滔天巨浪,王恭到江陵去,不是见桓玄便是见殷仲堪,而以后者可能性最大,因为两人关系密切。
  在桓玄和谢玄外,王、殷两人乃建康朝廷外最有实权的大臣,他们秘密会面,肯定是有要事商量。观之王恭见过殷仲堪后,立即匆匆赶来找刘牢之,更可窥见事情的诡秘。
  道:「你怎会晓得此事呢?」
  魏泳之道:「我刚负责守城门,你猜我是否知道呢?」
  指着前方笑道:「到哩!」
  刘裕生出泄气的感觉,没有谢玄的提携,他根本没资格参与北府兵的军事机密,只能当个听命的小将。刘牢之肯保住他性命,不让司马道子或王国宝干掉他,已属万幸,更遑论其它。
  暗叹一口气,随魏泳之登上醉月楼。
  大司马府,书斋。
  桓玄喝着香茗,听首席心腹谋臣侯亮生向他提策献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