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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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团 更新:2021-02-21 10:02 字数:4938
崔骁沉默了良久,点头默许了。
一切办妥,太阳只剩下小半个脑袋在外头了,几个徒弟催要钱赶紧走。
“多谢诸位。我家公子心情不好,多有得罪了。”关猛抱拳致歉,本来脸色难看的几人缓和了些,道了句节哀便走了。
老师傅走了几步回头,好心提醒:“二位也早些回去,晚上林子里湿气重加上也不干净。”
“多谢,我们稍后便离开。”
送走几位,关猛回到崔骁身边。
“大人也算尽了情分,回去吧。”
崔骁叹了口气,这是他第二次亲身参加的葬礼了。娘亲过世时他才十五岁,那时他哭得很厉害感觉眼泪就这么流啊流啊,停都停不了,不像现在。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方台不同吗?”
关猛愣住,他没想过大人会主动提这事。
崔骁拿起冥钱,点燃。
“有天我路过集市看到一对卖豆腐花的母子被人欺负,旁边围了很多人,都是看热闹的。我想到了以前,我跟娘也是这么被欺负的,一堆人在旁边就是没人出手,哪怕是说句公道话都没有……我刚说要上前,方台不知从哪冲了进去拿起板凳就拍了几人。”
崔骁想到这就发笑,明明一点功夫不会还玩硬的。果然,没多久就被几个流氓钻了空隙拽着头发就打,那对母子见了抱着头缩在一边不敢吱声。
“你丫的龟儿子~”方台吃痛,整个人变得戾气起来,先是吐了口口水到一人脸上又一脚踢到他下身,再胡打乱踢地挣开束缚。这时候聪明人该跑了,可她还不要命似地用指甲挠人家脸,没过会被人踢撞到摊位上。
“真没想到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抱不平,虽然最后还是我暗中出手相救她才没被打半死,可她比任何牛高马大的男人都值得敬佩。这件事后,我亲自观察她一段时间,越发觉得她只是个坚强生活的女人并非奸细。”
关猛顿悟,怪不得一年前大人突然没有任何理由就撤了盯方台的人,他为这事劝说好几天,无奈大人心意已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也不想为了这件事弄僵主仆关系,于是放任不管。
“我有时候觉得她跟我娘很相像,一样的努力、一样的坚持,出事想到靠自己而不是靠别人。不过,有时候觉得她太放肆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一点妇道人家的样子都没有。”
听到这,关猛犹豫片刻,最终决定问出口:“大人……喜欢方台?”
崔骁闪神。喜欢,他喜欢方台吗?可他连喜欢是什么意思什么心情什么姿态都捉摸不透,怎么喜欢?
烧掉最后一张冥钱,崔骁站起身,淡淡说句,走吧。
☆、第五十八章
容县出了件大事,可也是件大好事。
张胡子的头被钉在县门口,县官带人赶到时底下早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喊破喉咙也散不了。
“去,把他弄下来。”
县官指挥师爷,师爷眼珠转了圈又指挥官差,被点到的几名官差你推我攘没人愿意去。
县官大怒,指着一群饭桶叫骂:“再不动手本官就把你们全吊上面,快!”
官差们这才争先恐后的上城墙。可上去一看,人头被钉在正中央,要找根很长的棍子捅下来才行。
好不容易找来根长棍,几名官差合力去捅,没想到人头丝毫没动,急的他们出了身汗。
“大人,弄不下来,就跟墙上的钉子似的牢固。”
“废物,全是废物!”
县官暴走,师爷讨好的找来杯茶被砸到地上,还被赶上去和官差一起干活。
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说真心话现在就把张胡子的人头弄下来太便宜他了,多年来他仗着有人撑腰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大伙是敢怒不敢言。如今这畜生被无名的英雄好汉除了,不把人头晒个几天几夜不足以平民愤啊~
“神明开眼,替容县除害!”
人群中爆发惊呼,只短短一瞬间就得到无数人响应高喊声此起彼伏,整场气氛进入白热化阶段。
县官后悔把人全支开了,看样子这帮刁民是想趁机闹事,那头一个吃亏的肯定是他。
“乡亲们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本官一定会彻查此事不让凶手逍遥法外……”
“呸,狗官!”
一株青菜砸到县官脸上,接下来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同暴雨般降落,县官被砸得嗷嗷直叫四处乱窜。
后来发展到谁砸得到张胡子的人头谁就得到欢呼,父老乡亲一个个跟过年似的兴奋卯足了劲往上砸,结果城墙上的师爷和官差也给硬逼了下来,夹着尾巴跑回官衙。
客栈离了几条街,可喧嚣还是清晰地传进房内。
关猛站在窗户前,眉眼也是掩不住的喜悦。
“依属下而言这趟行程总算没白跑,为民除害,于公于私都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崔骁慢慢吹药,等凉点再喝。
“在南平看到什么为非作歹都不能轻举妄动,就怕牵出一堆人来。来到外面不同了,活得够爽快。”
“说完了吗?”崔骁搅搅药汤,斜眼看了下关猛,后者不好意思地关上窗。
“属下失言,请大人恕罪。”
一口气喝完药,满嘴苦涩。杀张胡子是为了泄私愤,没有说的那么大仁大义。
“大人,明天该回南平了吧,出来太久不好交代。”
“嗯。”
关猛点头,开始收拾简单的行李和办理退房,不然明天一大早启程没时间处理。
用完午膳,崔骁觉得精神头短,上床休息去了。关猛在屋内守着。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关猛由原先的站改为坐,最后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看向床上的人时眼神都模糊了。
相比之下崔骁可怜多了,他越睡越不安稳,眉头挤成一个变形的川字。
惚恍中有人推他,他想看看是谁可眼睛怎么都睁不开,等那人不推他了反倒一下子坐起来。
屋里只有关猛,没别人。
又是一个幻觉。
崔骁下床说要喝水,结果不小心踢到了凳子,关猛跟针扎似地蹦起抽出佩刀就大喝一声谁?!
……
崔骁叹气,吩咐关猛上床躺会儿,关猛不同意还信誓旦旦说自己身体撑得住方才只是不小心打了盹所以反应过大。
“你真不休息?”
“大人放心,属下没事。”
崔骁想多劝两句,话到嘴边又变成“既如此和我出去一趟”。
“大人要去哪。”
崔骁步至窗口眺望远方,沉思一会,脱口:
“墓地。”
☆、第五十九章
新坟,无墓碑。
坟前只供两根蜡烛和一碟水果,很简单。
崔骁站在那发呆。除了名字,他对方台的身世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本来是想立块碑,但是考虑到上面只刻名字显得很冷清,干脆算了。
或许方台在天有灵还觉得甚好,她不屑于他所做的任何事,即使做了也只是徒增厌恶。
“你是个好姑娘。”崔骁突然开口,姿势改为半蹲。“我没想过伤害你,当年的事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本来,有些话我想当面和你谈,但是、没必要了。只望下世,你过得幸福。”
关猛默默递上冥钱,崔骁没有马上接过,而是盯了一小会儿。
这些纸张真能给死者带去慰藉么,还是说只为了让活着的人心安理得。
可不做这些,还能做什么?
拿过冥钱,就着蜡烛烧起来。火很旺,但是要完全烧掉一叠纸还是有难度的,得用支小木棒撩拨一下火焰才能渗透每一张。
忽然,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的天一下子暗沉下来,乌云涌现。
“要下雨了,回去吧。”关猛提醒道。
崔骁只听没动,他要等冥钱烧成灰烬。
乌云来势凶猛,很快遮住了所有光线。
关猛疑惑地看着天空,十一月份怎么还有这么突变的天气?
“轰隆”
头顶传来闷响,闪电蓄势待发。
“大人快走吧,别淋湿了。”
崔骁抬头望了望密厚的乌云,嘴边浮起古怪的微笑。
关猛唉了一声过去扯起崔骁,把人拉到马前,缰绳还没解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道闪电直直劈向坟前,点燃的蜡烛和贡品被击得四分五裂。
“不!”崔骁挣脱关猛要冲向墓前,关猛扑上去死死按住。
再一道闪电以更巨大的力量击下,生生把新坟劈成两半。
“走开~”崔骁震倒阻挠他前进的关猛,如猎豹般奔向残溃的墓地。
还差一点、就只差一点,崔骁即将到达,可是又一道闪电冲下,强烈的电流把他弹出几米开外。
“大人!!”
关猛嘶吼着冲了过来,扶起人,一股焦味扑鼻而来。仔细查看,不仅头发和衣服均有烧到,胸口还被划开道口子鲜血直冒。
“冤孽啊~~”关猛痛哭,人都死了还能生出这样的事端,究竟要纠葛到什么程度才是个头啊~
“咳……”
崔骁只昏厥一下便醒来,因为他感觉有很重要的事等着去做。
“扶我去……”
关猛顺着手势一看,是方台的坟,心生抵触。
崔骁见叫不动关猛,索性自己挣扎着走过去。到坟前一看,棺材已裸露出来最惊人的是棺盖竟然裂成了两半。
崔骁找到下脚点,抓住棺盖,用内力把它们都掀飞出去。
方台安静地躺在里面,和预想中的一样……不,不一样,有地方不一样!
崔骁激动但小心翼翼地踏入棺内,伸出手,探在方台的颈项。
平和而有力地脉动,就同普通人一样。
拨开凌乱的发丝,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眼前,只是,眉心多了颗红如鲜血的痣、一颗仿佛属于身体一部分的痣。
掀开盖在方台身上的白布,呈现的是赤裸、还有宛如新生的无暇肌肤。
脱下外衣压在上方再把下面的白布抽走,包好衣服,崔骁抱起方台跃到地上。
关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比起方台复活他更宁愿相信大人是被雷劈后精神错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大人,你去哪?”
崔骁停下脚步,回头告诉关猛:“南平。”
“回南平可以,但是先把尸体放下。”
“尸体?”崔骁不悦:“她不是。”
关猛抽出佩刀拦在前面,用最坚定的语气告诉大人:“不管是不是都不可以带她走,否则,我剁碎她。”
崔骁面无表情,抱着方台前进了几步。
一道寒光闪过,几缕长发掉落地上。
崔骁低头看看,方台的侧发被削了一大截。
“属下说过……”
话被凌厉的招式打断。崔骁因抱着人改为腿式攻击,可杀气没有为此被减弱,相反,它以更迅猛的姿态逼向关猛。
关猛丢掉武器空手接招,但由于心中并不想真正与崔骁对峙,七八招过后被踢倒在地。
大雨瞄准时机,倾盆而下。
关猛捂着胸口咳了几声,重新爬起。
“属下不能看着大人、一错再错。方台是祸根妖孽,她不能留在世上。”
崔骁把怀里人往上拢拢。“你若念主仆情义就替我处理好今日之事,若不愿,往后出什么事我也担得起。”
语毕,崔骁走到马前解开缰绳,深深看一眼不远处的关猛后,策马而去。
☆、第一章 失明
春杏端盆热水进屋,拧了条棉巾开始替躺在床上的女子擦脸。收拾妥当,轻轻推了推女子肩膀,唤道:
“姑娘、姑娘,醒会,该喝药了。”
女子嗯了声,翻身向里侧,继续睡。
“喝完药再睡,等凉了苦得很。奴婢去把药端来。”
春杏到小炉面前拿下砂锅倒了碗药,把药端到床边,又推了几把,女子这才慵懒地坐起来。
“慢点喝,仔细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