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南方网      更新:2021-02-21 06:28      字数:4928
  兽那样扑向了他。而他最终无法抵挡。
  他再妖异出色,也是个警员,而我到底是个真正的杀手。
  我击落他的枪,将他逼到无路可退。米特静静地凝视着我们。我知道他不准备插手。
  那一瞬月蓝光华陡然荡起,我落下的刀锋被冷冷格开。我飞快后退,那是一击不中的本能反应。然后我瞪大了眼睛。面前骤然出现的人令我有些迷惑。
  那个同我一样将长发束成马尾的女子。她身材修长,容颜如画。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阴影中闪烁,那光华仿佛清脆琴声铮铮作响。
  我听见米特低低地噫了一声。我的小王子,难道他清楚什么。这时我看清了格开我一击的是什么。那个美女拦在颜猎身前,下垂的右手里紧握一柄波斯弯刀。
  她脸色苍白,毫无表情,只慢慢抬起手来。刀尖直指。我突然发觉这个姿势并非向我而来。
  我听不见米特的脚步声。我们都听不见。那是鬼魅特有的能力。然而他已经到了我面前,直面那个骤然现身的美人。
  我困惑地眯起眼睛。情节诡异不是我所能判断。颜猎,他的出现我毫不意外。可是他老婆突然冒出来算是怎么回事。
  她的姿态早已不是一个普通的美女。一个前超级模特儿。一个联邦探员的妻子。一个年轻的温柔妇人。
  我面前的素衣女子,她的身上布满令我寒颤的妖气。
  我听见米特细微的呼唤或是陈述。那语气冷静得同样教我不安。他轻轻地念出一个名字:
  “夜之狩姬。”
  她轻柔地点了一下头。
  颜猎一言不发。这一刻我几乎有些佩服他的冷静了。从他那双碧眼中的疯狂动荡我看出他显然也对这场面毫无预料。然而他选择沉默。我有点不服气,他当然有理由比我冷静,难道他会不知道自己娶的女人是个什么怪物。
  那种似乎敢于同我亲爱的小王子抗衡的诡秘力量。
  她掌中刀光如璧。
  米特安静地注视着她。颜猎沉默地注视着我。
  形势已经很清楚了。
  这个诡异的女子。我不知道她的一切是如何,又是为何。然而我想要杀死她的丈夫,那是太确定事实。而我身边的米特注视着她的眼神分外冰冷。那种不属人间的寒意,是我无法正视的一种危险。
  遥远昏暗的路灯。年久失修的窄巷。苍白摇曳的月色。阴霾冰冷的黑暗。
  这一夜,注定漫长如斯。
  我看见小王子慢慢地摘下了他腰间的皮鞘,匕首柄上的尖晶石幽然闪烁。同他漫长生命一样古老的武器。大概也同他一样浸润了德鲁伊的灵魂。
  我没有肃然起敬,只有点茫然不知所措。
  这形势并不怎么样。然而我有种直觉。从我的小王子那渐渐转成冰蓝的眼神深处,我已经看到了这一夜的结局。
  我想她大概是死定了。
  —Leslie·Yan—
  那时赶走晏雪,说实话,我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不该来这里,更不该接触那个怪异的家伙,翡霓思。我对此的担心甚至超过了关于他那见鬼的单相思。翡霓思对他莫名高昂的兴趣,和他对Inuki的迷恋,我不知道哪个更危险一点。
  中京,这不该是他来的地方。
  那些我们所无法理解和掌控的生命,那些叵测精灵。他们来,他们在。那样清晰。
  还记得那一天的闲聊。我对晏雪微笑,“看见一个漂亮的男人,很像你丢了的那只娃娃。”
  他抬起眼睛,懒洋洋地看我,微微皱眉。
  我习惯地用一根手指轻轻敲打额角。“真的……很漂亮。年轻的东方人。白衣,及腰的长发,眉眼秀气得像女孩子一样,简直太精致了。”
  那一瞬,有种感觉电光石火钻透脑海。我陡然想起了那个人,那一刻,分分秒秒所有。
  那个男人……遥遥两部透明扶梯,相隔数十公尺,他向上,同挽了妻子抱了女儿的我错身而过。有一种直觉如同冰冷呼唤,令我突然抬头。高处一袭白衣缭荡。他身姿窈窕。刘海细长纷乱,遮了一双眼秀媚清挑,狐似的一瞥,微寒。
  凛冽如冰雪,绰约若处子。
  他在看我。
  他偎在扶梯扶手上,看了我片刻,便别开了眼。
  那时我忽然感到臂弯中的Eden微微一震。那是真的。我看向她,她匆忙抬眼对我一笑,仿佛带些疑惑的意思。当我再次抬头,那古怪绝色的男子早已不见。
  我不由自主唤了出来。“亲爱的?”
  “什么?”Eden看向我们。
  陡然间我决定露出一个抱歉微笑,“不,没什么……突然忘记我想说什么了。”
  晏雪喃喃道,“色不迷人人自迷。”
  我曲了指节敲他头一记。“你这小子!”
  他在。所以……我还是选择沉默,比较好。
  想说的……其实是……
  亲爱的,我的Eden,那个人……你也看到了吧。那个出奇诡丽的男人。否则,你不会有那样的反应。我是知道你的。何况,那样媚冷如花的男子,也绝不是寻常人。
  空气中一时溢出些许尴尬沉静。我盯着我心爱的女人。她眼帘低垂,一言不发。我保持那个思索问题时一贯的姿势,双手轻扣抵在眉心,用力过大的话,指节透出的痛意令人眼前发黑,也足够令人清醒。
  “亲爱的。”她忽然开口,看着我的时候,目光温柔。
  只是我想不到她会说出那样一句。
  “我看到了那个男人。”
  房间里忽然传来瑙儿的哭声,我俩同时起身冲了过去。飘浮在空中的话题瞬间如一只盛满不知名液体的冰碗,骤然坠地,一声溅碎。
  在卧室门前我握住Eden的手,很用力。她抖了一下,反手握紧我,无名指上的婚戒深深压进掌心,我可以清楚感觉。
  她轻声说,“让他回华盛顿去。”
  那正是我想要给出的选项,独一无二。
  回到客厅时,晏雪仍然保持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我顺势坐他对面,微微叹了口气。
  “不知怎么,突然睡不安稳,哄也哄不好。”
  “小孩子神经较成人敏感太多。”医生仰着脸看我,眼里有淡淡笑意。“又不用操劳生计。像你我朝九晚五,晚上到家怕不只想早早安睡,息劳归主,哪还有心思折腾。”
  我苦笑一下,不想多说什么。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晏雪,他了解我的妻子和女儿自然没有我多。何况有些事实,是除我之外大概无人知晓的隐秘。
  比如,她的身世,她的能力……那种在最初的时刻令我目眩且惊心的力量。
  我心爱的,生着琥珀猫眼的美人,她本不是常人。
  那些又逼迫又甜蜜的记忆,相逢相识相遇相知的时刻……我亲爱的妻子,宿命的佳人。
  送走晏雪之后我总算放心些许。我告诉Eden,“他已经回去了。”
  她凝视着我,然后转头看向月光下灯火辉煌的中京城。
  “猎。”只有在心情紧张时她才会这样叫我,我知道。她轻轻握紧手指。
  “那晚,那个男人。人偶一样的美丽男人。”她缓慢地抬起头来,遥远星空中仿佛有些什么透进了她琥珀般双眸。
  她镇定地说,“他不是人。”
  那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不老不死的吸血精灵。为什么他们会来,会在。中京,这古老而神秘的东方皇城。从我到达这里,同那个奇异的少年Fenice合作的那一刻始,我就似乎迷失了什么,偏离了什么。可是那究竟是什么。我这一行的目的,只是对德鲁伊的围剿,“花期”计划的完满。只是如此而已。十一月的最后一日,爱尔兰都柏林,古森林中,德鲁伊教总部的盛大祭典,那也是国际刑警组织集结各成员国警力发动最后一击的时刻。我从Fenice这里得到的实质性帮助并不多,毕竟他的上司,那传说中的凤阁之长是出了名爱耍滑头的家伙。但凤阁掌握的资料之丰富详细,出我意料。此行并不能算一无所获。
  Eden回华盛顿的前夜,中京上空那一弯雪琢的上弦月明亮如洗。艳丽绮惑夜晚。如果那个鬼一样的男孩子,Fenice,他不来掺合,也许我会更满意一点。他的无所不知已经无孔不入,炫耀得当真像个孩子。这令我对他益发无从把握。他出人意料的行事。我知道他对晏雪很感兴趣,包括医生那恼人的单相思。而他对此的态度同Eden甚至有几分相似,真是见鬼。
  他甚至自作主张地为我安排了这一夜,赶回酒店时Eden正对着偌大一只礼盒骇笑,问我,“是你那新搭档手笔?”
  我看了一眼便苦笑,舍他其谁。
  礼盒里是全套道具,珍珠色朗凡吊带长裙兼丝穗披肩,配同色皮高跟鞋,小小累丝嵌珠手袋,外加一束细碎紫水晶头花。Eden有些怔忡,我叹息。Fenice,究竟还有些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那套衣饰酷肖Eden退休前告别秀上她极心爱的一款晚装。配饰更是一模一样。
  打死我也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迟疑时餐厅经理打来电话,语气恭敬。那死小子居然给我订了晚餐。
  Eden似笑非笑地看我。我叹口气,耸了耸肩。
  那一夜我简直有些癫狂,似乎从来没那么疯过,恍惚间,几乎回到同Eden初遇那时。我心爱的女子。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渴求多少。她几乎有些承受不起。
  她伏在我胸膛上。我清楚听到她鸟儿一样温暖娇嫩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的急促呼吸。汗湿的长发浓郁清香。我轻抚着她光滑后背,她抬起头来凝视着我,琥珀般晶亮双眸几乎要看进我的魂魄。我伸出掌心轻轻遮住她的眼睛。
  她用力抓住我的手腕,低低地说,“你最好给我平安无事地回来。”
  一股突如其来寒冷渗进脊骨深处,又火灼般透上心口。我们安静对视,然后我陡然翻身压倒了她。她知道一切,她同样无所不知。我美丽的妻子,挚爱的女子。那句话让我无法自控。她拉着我的手慢慢盖上她腹部,感受掌心下肌肤柔软温暖搏动。她轻声重复,“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说不定,我已经有了你的儿子。”
  —Olivier·Russell—
  那是他的SOLO。
  屏幕上,是他。活生生的,会动会走,会说会笑的他。
  他狠狠敲下定音鼓,然后仰头把长发向后一甩。他胸口起伏,舞台强烈灯光下汗珠如水晶,在少女般细巧轮廓上流动,嘴唇湿润,睫毛微微颤抖。
  他转过身去的时候,黑色紧身背心遮不住他右肩胛上那一片花纹。细致的刺青,那似乎是一朵蕊瓣繁盛的花。镜头没有再靠近的余地。我也无法看清。
  他深深谢幕。安可声此起彼伏。
  他抬起头来,仰视穹顶。那一刻他合起了眼睛。他看上去那样温柔脆弱,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呻吟着疲惫和激情,忧伤和热望。
  四下里一片黑暗,只有人和鼓上笼罩一片椭圆晕光。
  我一遍又一遍地放着他们的Live和MV,一遍又一遍地注视着他。某种热流在身体里奔腾窜动,不能自制。
  他那么美,又那么近在咫尺。
  他的歌声在黑暗中淡淡飞扬。
  所有年华都无声错落。
  只有他,只有他是黑暗里永恒的花朵。
  十一月三十日,爱尔兰,都柏林。他会在那里。德鲁伊教的盛大祭典。
  那是Fenice送来的消息。电子邮件上他的签名是一个漫长的词组。
  Chinese Trumpetcreeper Flower。凌霄花。
  奇怪的孩子。他用这个名字。
  我想我没有理由相信他会欺骗我。他是那种不会做没有理由的事的人,纵然他告诉我他毫无理由。可是我大概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中意一个人,那是毫无办法的事。而我已经渴盼了太久。梦中之花,我的Dreamflower。幻觉之中无法把捉的花朵。而现实之中他同我擦肩而过。
  要不要张开怀抱。
  要不要伸出手指。
  要不要……努力地得到他呢。
  如果没有他,又只剩下什么。
  我什么都不晓得,只知道,我对他,早已不只是性,不只是爱。
  有那么一种直觉,得不到他则此生虚度。就算千万人为他疯狂,总有那么一种力量蛊惑了我。我相信他只能是我的,一如我只能是他的。我们的怀抱对于彼此有着同样温度。那一夜他来找我。那时我还当他是女子。水银坊的散淡。他的呼吸布满烈酒的醇芳。一吻之后他问我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句话几乎令我登时将他推倒在沙发上。我终于知道他同我的感受并无相差。我们对于彼此是特别的。那是今生相逢的诡异咒语,驾驭了我们不能回头。
  在拥抱他之前,我站在人生一端惶惑张望,却很少意识到自己的怀中原本如此空虚,然而在拥抱他之后,终于明白,心中有个深深的缺口,只有他可以填补。
  这一次,也许真的是颠覆和背叛了自己的所有。可是我心甘情愿,做一只没有壳的蜗牛。我的触角触碰过他,之后便如此盲目。不是美色,不是引逗。那种雌雄莫辨,傲然罔顾,径自妖娆的调调。我爱死他了。
  纵然大概看在所有人眼中这都像一个危险的玩笑。
  我想要他。
  那就是事实,独一无二。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二十九日凌晨。
  计程车向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