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
冰点沸点 更新:2021-02-21 05:54 字数:4753
可是现在。
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是非常伤心,仿佛潜意识里早有预料,这预料从心底深处慢慢地浮上来,扯心裂肺、血肉模糊地挣出来。
我和江潮,没有人支持。江潮妄自以为外公会支持他,因为他教他的那么多那么好,可是他错了,因为我们的长辈,早已经把我们的缘份烧得灰飞烟灭。
我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我只是望着熟悉的门,觉得这门那么陌生似的,伸手摸了摸,又踌躇了一会儿,才想起到包里拿出钥匙,找了半天才找到,打开门,呆呆地看着客厅里那两个低头工作抬头看我的人。
美丽的女子走过来问我:“海宁,这么晚才回来?你怎么了?很累吗?”我想了一下,点点头。
英俊的男子抬头看着我,却并不说话,我又想了一下,他长得真好看,就对他笑了一笑。
我似乎有很多事情要想,就说:“累得很,我先去睡了。”
然后我就回到房间里,睡着了。
二十七(1)
二十七
我做了很多很多的梦,此起彼伏,没有一个梦让我省心,说不出的慌乱恐惧、害怕无措,我不知道怎么办,只是知道有很多很多很要紧的东西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可是我哭不出来,有东西堵在胸口,堵住了我的眼泪。
我醒过来,天未亮,窗外圆月西斜,我躺在床上,昨晚的事如水晶般清晰地回来,想,现在没有办法了吧?不久以前我还在想如果没有办法呢?如果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呢?可是事实上还是觉得会有办法的。但是现在,真的没有办法了吧?
我茫然望着窗外,怎么办?我漫漫地想,怎么办呢?堵住胸口的东西清晰地在,吸一口气都痛,就象当年何嘉树突然的消失,不不,不一样,那个时候难过得要死,可是那个时候总觉得还是有希望的,总觉得他也许有原因的。
不象现在,只要想一想,便充满绝望。象溺在深水,无法呼吸。
那么就不去想吧。
我起床,拧亮了台灯,看书,直到上班时间。
我梳洗、吃早餐、去上班,有条不紊,舒卡在睡觉,骆家谦已经经回家。
办公室里一切如常,颜尉昨晚告诉我,她再休一周假把婚礼的一应事宜结束好就会回来上班,然后,她说,“你回家专心最后冲刺。”那个时候我还很开心呢。我捧着头,茫茫地笑。
这一天,其实我一点书也没看进去。只是脑子空白地盯着书上的内容,不去想,不去想,我严令自己,我不要自己一次又一次感觉椎心的痛。
也许我看上去一切如常,江潮并没有发觉什么,当然他很忙,外地一家客户来访,他要安排。
用了两天时间命令自己,我强行克制住情绪,努力地看书,非常努力,我二十六岁了,不再是十六岁,爱情不会是生命中的全部内容,如果这次考试失败,不但浪费了前几个月的准备,而且对不起颜尉。另外,我冷笑,在这最后关头,如果说出来是因为恋爱的事而令考试失败,我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辛海宁,你可以的。
我疯狂地背书做习题,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不管不顾。不再做夜宵,不再和舒卡说笑,我要用比平时努力三四倍的精力,才能达到平时一样的效果,我不再有其他精力可以应付其他的事。
只有每天中午,江潮还是会给我送中饭来,我们照常说笑,虽然他走了之后我要隔一点时间才能再集中精神,可是这样的相处时间,我舍不得放弃。
周五的时候,江潮跟我说,他要陪他母亲去欧洲玩20天,因为下周颜尉开始上班,刚好可以看着他那一摊子。他歉意地说:“海宁,下周你考试,我本来应该陪你的,对不起。”
我笑:“最好你帮我考,那我肯定不许你离开。”
他取笑我:“你怎么不让我帮你吃饭呢?”
我马上说:“好呀好呀,我刚好可以减肥,快夏天了哎,快帮我吃!”
江潮又气又笑:“你都快瘦成排骨了,快给我吃吧。”
我说:“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流行骨感美人,我吧,虽然不算美人,好歹也要占一个骨感吧?再说,你上周六还说我重,叫我减肥来着你忘了?!”
我气势汹汹去打他,他抓住我的手,笑不可抑:“啧啧啧,辛海宁,你怎么能这么小气呢。”
我和他靠得近,他笑的时候眉眼开朗,牙白唇红,我就小声说:“江潮,你亲亲我吧。”
他一怔,然后就不怀好意地说:“上班时间。”我理直气壮:“午餐时间。”
他挑起一条眉,忍俊不禁,刚若有深意地“啊”了一声,我就吻上他,他退后几步,后背靠紧门背,一双带笑的眸子看着我,用力吻下来。
他的午饭还放在我的桌上,他通常都要看我吃到一半才开始吃自己的,因此他的唇齿干净温暖,唇舌交缠间只觉得无限向往,在这一刻,所有的心酸所有的难过都不去想,只是要好好地好好地吻着他,爱他,天长地久。
江潮,我是这么的爱你。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的爱你。
我用力地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吻他,用我全部的生命去吻他。
他有微微的诧异,唇舌间略有停顿,然后,他笑着,深深回吻我。
接下去的日子,我回到家里日夜看书。江潮去了四天,打了电话回来,只略聊几句便挂了。家里也只剩下舒卡,骆家谦在周三的时候回家去工作了,舒卡说,主体部分已经基本完工,剩下的部分两人也讨论过,大家分工,她笑:我也得自己独立完成一部分。
我知道她是谦逊,舒卡的可爱之处在于她热爱她的工作,并且努力学习。这对于我目前的情况来说,是另一种激励。
最后的几天,我已经很有把握。
周六的考试是财务管理和中级会计实务,出来之后,感觉很好。一时之间也很高兴,就闹着要和舒卡出去吃饭,舒卡也高兴,和我去了不远处的小餐饭好好吃了一顿。
我们还买了一个西瓜,舒卡遇到同事,聊着工作上的问题,我就先拎了西瓜回家,一路夕阳西下,云彩如纱,凉爽的风习习而来,我好象想不起来什么事,只觉得心里脑里蒙着层厚厚的尘,底下是什么,暂时不愿意去想。
明天还有考试呢。我这么对自己说。时间还有很多呢,我这么对自己说。至少过了明天再说,我这么对自己说。
走到楼下,我看到我爸站在车旁看着我,我心里一下子真正高兴起来,跑过去抱着他的手臂说:“爸爸,你怎么来了?”
我爸微微笑了一下,我笑嘻嘻说:“这西瓜很甜,我们上楼一起吃。”
我挽着爸的手臂,上楼,到厨房找了西瓜刀切西瓜,爸爸接过西瓜,吃了一口,我问:“很甜吧?”爸爸点点头,淡淡一笑,说:“很甜。”
我挨着爸爸坐下,歪头看他,得意地说:“舒卡挑的,她挑西瓜最强大了。不过我挑榴莲比她强。”
我吐着嘴里的籽,正要高兴地告诉他,我考得可好了,明天的经济法我也背了三遍了,一定没有问题,我可以一次性通过三门了,你女儿很能干吧?
嘴里的西瓜籽还没吐完,爸爸就放下了手中的西瓜,盯着我,问:“海宁,我来是问你,是不是你撮合了舒卡和解语学校里的老师?你明明知道解语喜欢那个老师对不对?”
我停住,含着嘴里的西瓜籽,觉得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手里的西瓜滴了几滴西瓜汁在脚背,我慢慢把西瓜放回茶几上,低下了头。
爸爸的叹息声响在耳侧:“海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舒卡喜欢那个老师?可是解语那么喜欢他,你不帮她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破坏?”
我咬住嘴唇,心里那片高兴已经点滴无存,我倔强地说:“是,是我摄合舒卡和张明远的。我也知道阮解语喜欢张明远。”
爸爸顿了一顿,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隐含了怒气,又带着失望:“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我知道你和舒卡很要好,可是,解语是你妹妹,她一直都把你当姐姐,你们才是姐妹,才是一家人,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知道解语喜欢了他有多久、现在有多伤心吗?海宁海宁,你太让人失望了!你真是……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我呆呆地看着茶几上的西瓜,呆呆地。
二十七(2)
我没有再说话,爸爸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要走的时候叹了口气:“海宁,爸爸刚才说得有些过分。不过这阵子,你先避着你阿姨和解语。”
我不语,看着爸爸走出去,门关上。
过了一阵子,门打开,舒卡进来。
她默默地坐在我身边,说:“我都听见了。”
我低声说:“我和你才是姐妹,我没有其他的姐妹。”
舒卡过了一会儿才温柔地说:“傻海宁,你可真是傻。”
我不说话,舒卡犹豫了一会儿,说:“我记得第一次和张明远约会时,刚好是他生日,他们学校传达室留了一个包裹给他,说是阮解语留的。海宁,其实你当时实在不必……”
我沉默了一会儿,舒卡的反应在我预料当中,如果在他们开始之前早说了阮解语也喜欢张明远,她会退开,因为一切只是心动,只是开始,她不会让她的朋友为难。她就是这么一个侠义的女子。
我坦白地说:“我的确是知道阮解语喜欢张明远,可是我当时也没说错,她的确是没有跟我说过,我只是从骆家谦嘴里知道。”
舒卡无奈地看着我,她的目光在说: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不理她,说:“在我决定这么做的时候,我已经想过我会被责怪,只是我没有想到是我父亲来责怪我。”
我说:“我早就作好准备接受继母的责怪和阮解语的怨恨,骆家谦也可以责怪我,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但是我没有想到我爸会第一个来指责我。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我以为,他就算心里觉得我不对也会保持沉默。”我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我没有哭,为什么要哭?我只是倔强地看着她:“舒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我在父母家都住不下去的时候是你总在陪着我拉着我一起住,我不够钱交房租时你总是不声不响替我垫着,我生病我失恋我失业都是你在照顾我维护我为我出头。舒卡,一个人一生没有几个这样的朋友,我,就只有你一个这样的朋友。我知道你对张明远有好感,我当然要帮你,别人是不是也喜欢他关我什么事?她是阮解语张解语李解语对我又有什么区别?结果会怎么样我当然知道,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只要我的朋友幸福快乐,别人是不是幸福快乐跟我没有关系。”
舒卡怔怔地看着我,叹了口气:“可是你呢?你现在……”
我笑了笑:“我没有什么不好的,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爸不会怪我多久的,我是他女儿啊。”我抬头看舒卡:“另外我可没有做错。别说你和张明远现在这么好这么合拍,就算你和他不合适分手我也不会认为我做错。”
你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姐妹,这一生都是。
何况,“我只是让你们多了一次互相了解的机会而已,这是有意撮合,可是以后的事那也得你们自己有感觉。”
我站起来回屋:“别烦我,我要准备明天的考试,你也赶紧干你的活去吧。”
可是话是这样说,第二天考试时,脑子总是没办法集中,总是走神,想到爸爸说: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想到我爸这么多年来没有再对我说过这样重的话,心里一抽一抽地难过,眼眶发热,有硬块哽在喉间,低着头看监考老师走来走去,我努力醒了醒鼻子,长吸一口气,对自己说:不要紧,我是我爸的女儿,他才不会真生气。
所以这门经济法,是我最没有把握的一门。
我有些沮丧地走出考场,低着头计算自己会得的分数,犹豫着想,那道题好象没答全,得扣几分呢?哎呀会不会过不了呢。
正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张明远大大的笑脸,我意外地看着他。
张明远笑:“这是什么表情?作为一个老师,我不能来接一下考生吗?”
我抛开经济法,考也考了,多想无益,笑起来:“喔,张老师,张师母呢?”
他咧开嘴笑,露出雪白两排牙齿:“师母在家做大餐。她让我告诉你,有白切鸡。”他好奇:“白切鸡很好吃吗?”
我白他一眼:“有本事你别跟我抢。”
他笑:“喔,好吃就难说了。”
我被他逗笑,手机响了,是妈妈,妈妈说:“海宁,你早上就考完了吧?晚上过来吃饭,你江叔买了一大堆菜,在做你爱吃的香酥鸭呢。”手机里传来江叔的笑声:“没这么早做。要不你现在过来吃中饭,我做纸皮豆腐给你吃?那个快。”
我笑:“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