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换裁判      更新:2021-02-20 19:15      字数:4732
  早在1939年10月,为顺利出逃,高宗武就通过关系联系上了杜月笙。当时,杜月笙的亲信徐采丞方自香港回了上海。
  不两天,杜月笙照例下午过海去告罗士打会客办公,他正和翁左青、胡叙五商议事情,猛一抬头,看见徐采丞神色匆匆地推门进来,愣一愣,便问:“你不是刚刚回去的吗?怎么又……”
  “有一件紧急大事,”徐采丞坐定下来回答,“不得不原船赶来香港。”
  “什么紧急大事?”杜月笙急急地问。
  徐采丞先不答,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递给杜月笙。杜月笙接过来看时,见字条上只有几个字:“高决反正速向渝洽。”“高———是否高宗武?”“是的。”“这张字条是谁写的?”“是黄溯初先生请徐寄写的。”“黄溯初是哪一位?”
  “他是老进步党,梁启超财政经济方面的智囊,又是老日本留学生,跟东洋人关系很深,从前当过国会议员,抗战之前做过生意,因为经营失败,跑到日本去隐居。他是高宗武的老长辈,高宗武从读书到做官,得到黄溯初的帮助很多。”
  “采丞兄,你是认得这位黄先生?”“不,黄先生是徐寄的同乡友好。”杜月笙大惑不解地问:“这件大事,怎么会落到我们头上来的?”
  于是,徐采丞一五一十地说了,此次他回上海,刚刚到家,徐寄便登门拜访,告诉他说:高宗武以外交部亚洲司长的身份,起先驻港从事情报工作,他一向抱着“和平救国”的大愿,又因为日本前首相犬养毅的儿子犬养健,跟他是日本帝大时代的同学。犬养健在日本情报“梅”机关非常活跃,因为种种缘故,高宗武方始成了汪精卫与日方之间的穿针引线人。
  “这个人我晓得,”杜月笙打断了他的话,“前些时香港《华侨日报》登过一条消息,隐隐地指高宗武来往上海香港,是在秘密从事谋和。高宗武看了大不开心,扬言要告《华侨日报》,《华侨日报》的朋友托我出面调解,我叫人去跟高宗武说了,这位朋友,一口答应看我面子,打消原意。”
  “杜先生和高宗武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那就更好了。”徐采丞欣然地说,“高宗武后来跟汪精卫到了上海,一直都是负责办交涉的重要人物,但是不久他到东京,近卫首相把‘中日密约'开出来,他一谈之下,发现东洋人所谓的’和约'要比二十一条还狠。假使签订了这项‘和约'的话,那么整个国家民族的命运都要断送,为此他觉得彷徨苦闷,于是他跑到长崎晓滨村,找到了他的父执黄溯初,向他讨教。”“是黄溯初教高宗武反正的?”
  “高宗武自己早有这个意思,”徐采丞答道,“据黄先生说:高宗武认为他所从事的是和平救国工作,绝不是卖国求荣。黄先生不过鼓励他,点醒他,答应帮他的忙,代他设法向重庆方面接洽。但是,黄溯初因为自己是进步党人的关系,他对国民党不无偏见,他在长崎和高宗武相约,高宗武回沪不久他也到了上海。徐寄和黄溯初是同乡友好,黄溯初便去找到了徐寄,一席密谈,末后提起如何安排高宗武反正,要使他平安逃出上海,又得保证国民政府不咎既往,许他将功折罪。徐寄一听之下,当即说道:”你要找这么样的一个人,那么只有杜月笙。'黄溯初说:“杜月笙我虽然并不认得,但是这个人行侠仗义,一言九鼎,却是有口皆碑,无人不知;他能答应承揽这一件事,我便放心。'”
  杜月笙听徐采丞说到这里,插嘴问道:“高宗武是负责办理日、汪交涉的人,他若反正,那么,汪精卫跟日本人订的密约内容,是不是可以带得出来,公诸于世呢?”
  徐采丞断然地说:“当然没有问题。”于是,杜月笙霍然而起,双手一拍,眉飞色舞地高声说道:“采丞兄,这件事情关系抗战前途,国家大局,确实值得一试,你便在香港住两天,我乘最近一班飞机到重庆,我要去见蒋委员长,当面向他报告。”11月5日,杜月笙自香港直飞重庆,杜月笙由张群负责联络,陪同面见蒋介石,请示高宗武反正事宜应该如何处理?他得到指示后,搭中国航空公司的飞机,兴冲冲地离开重庆,回香港。此后,杜月笙又冒险二度飞渝,蒋即刻传见,杜月笙报告既毕,蒋便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给杜月笙,请他设法转交高宗武。杜月笙得了蒋的亲笔函件,第二天便飞回香港,把蒋的亲笔信交给稳妥可靠的人,秘密携往上海。接下来,便是等高宗武安然南来。
  由于敌伪方面戒备森严,防范紧密,徐采丞发动杜门中留在上海的人,营救高宗武安然脱险。1939年元旦前后,便有人秘密通知陶希圣,说是李士群、丁默主持的汪伪特务机关极斯菲尔路七十六号,正在计划刺杀他,陶希圣夫妇当时决定:“如果不能逃出上海,只有自戕之一法。”
  元旦那天,高宗武忽然在法租界环龙路陶希圣住宅出现,他来探病、拜年,当时陶希圣告诉高宗武说:“他们有阴谋不利于你,你怎样?”高宗武便说:“走了吧。”
  徐采丞、万墨林已经遵照杜月笙的吩咐,替高宗武预备好了船票,同时严密制定保护他顺利成行的计划,临时加上陶希圣同行,当然不致发生什么困难。1940年1月4日上午,高宗武按照预定计划登上了美国轮船“胡佛总统号”。陶希圣则独自一人,乘车到南京路国泰饭店前门,下车后,进入大厦,径赴后门口,换乘一辆出租车,直奔黄浦滩码头与高宗武会合,两人顺利成行到达香港。陶希圣离沪往港后,其愚园路的住宅门口有便衣人员侦查与监视。家中厨子被调走了,工役不能出门,家中没有饭菜吃,只是将日前剩下的饭菜烧热吃。陶希圣的夫人陶冰如带着女儿和小孩子躲到公园里,她整日不吃亦不喝,在那里枯坐流泪。大孩子们仍然各自上学。
  后来,陶希圣的夫人陶冰如决计到愚园路去看陈璧君。6月1日早,她打电话请见,陈璧君允见面一谈。陈璧君一见陶冰如就说道:“我派人到你家里去,你总说你是陶家的亲戚,不承认是陶太太。你是做什么政治工作的?”陶冰如坦然解答说:“我是乡下人,在陶家是洗衣服、做饭、养孩子,不知道什么政治。希圣在外边做什么,我不知道。他跟随汪先生十五年,为什么要走,事前也没有商量。”她又说:“我们家眷从香港搬到上海,只有两星期。若是他有走的打算,他不会接家眷来到上海。”她接着说:“香港为是非之地。他这一去,难免不说话。等到他一篇文字发表了,那就迟了。”“我相信他不会轻易发表什么。我决定自己到香港去,连劝带拉,要他回上海。”
  陈璧君不肯答应陶冰如的要求,推托说:“这要看汪先生的意思。”陶冰如再三说:“我这回去,只带两个小的孩子;三个大孩子仍在这里上学。”说到这里,陈才有允意。她去请汪精卫到客厅来。汪起先还是未曾松口。恰好这时,林柏生送一封信进来,汪看信之后,面色大变,他将信递给冰如看。冰如说不会读信。原来这是陶希圣从香港寄给汪的,信的意思是请汪精卫保障他的家属的安全。如果汪精卫陷害其家属,他只有走极端。至此,汪精卫、陈璧君才答应派陶冰如到香港去。只要陶希圣回上海,什么条件都可以做到,并且要她在一星期之内先回一个确信。陶冰如到港后与陶希圣住在九龙尖沙嘴亚叙里道。陶冰如先打电报给陈璧君,说“希圣即可偕返上海”。汪接到电报之后,随即离上海。在杜月笙的帮助下,陶希圣的三个大孩子们也逃到香港。1月22日,高宗武、陶希圣致香港《大公报》信称:武、圣一介书生,行能无似,然自束发受书,略闻爱国大义,认为国民报国,当不辞牺牲一切以赴之。中、日国交失调以还,奔走国事,一秉此旨。抗战既起,私念日方当不乏悔祸之识者,战争应终有结束之途径,苟能贯彻抗战目的,克保我主权与领土行政之完整,则曲达、直达,不妨殊途同归,爰不顾外间毁誉,愿奉微躯,以期自效。
  去年之夏,武承汪相约,同赴东京,即见彼国意见庞杂,军阀恣横,罕能望其觉悟。由日返沪以后,仍忍痛与闻敌汪双方磋商之进行,以期从中补救于万一,凡有要件,随时记录。十一月五日影佐祯昭在六三园亲交周佛海、梅思平及圣等以“日支新关系调整要纲”之件,当由汪提交其最高干部会议,武亦与焉。益知其中条件之苛酷,不但甚于民国四年之二十一条者,不止倍蓰。即与所谓近卫声明,亦复大不相同。直欲夷我国于附庸,制我国之死命,殊足令人痛心疾首,掩耳而却走。力争不得,遂密为摄影存储,以观其后。其间敌方武人,颐指气使,迫令承受,或花言巧语,涕泪纵横。汪迷途已深,竟亦迁就允诺,即于十二月三十日签字。武、圣认为国家安亡生死之所关,未可再与含糊,乃携各件,乘间赴港。离沪时,曾嘱人通告日方。告以此种和平方案,为中华民国国民任何人所不能接受。抵港后,即函电汪及其他诸人,请其悬崖勒马,勿再受日阀之欺骗与利用,以冀公私两全。除将摄存及抄录各件,送呈国民政府外,兹送上“日支新关系调整要纲”暨附件之原文摄影(译文另附),又汪方提出“新政府成立前所急望于日本者”之去文,及同件日方复文各一份,敬请贵报即予披露!俾世人皆得周知,勿使真相长此淹没,以至于不可挽救。
  更有附件陈者,“日支新关系调整要纲”附件第二,关系共同防卫原则之事项下,共有七条,其第四、第五两条,日文原件内未列;此因当时该两条原文,汪方认应修改后,由板垣临时修正,嘱影佐口述,与周隆庠君记录,今照所记录者,在译文内补正,特并陈明;区区之意,并不欲借此以求政府及国民之谅解,不过略表我人主张和平之初衷耳,书不尽意。敬颂撰祺!
  高宗武、陶希圣谨启廿一日高、陶揭露密约后,当时在沪的人只有陈璧君和陈春圃。陈璧君叫陈春圃以“汪主席随从秘书长”名义发表谈话辟谣。陈春圃很迟疑,原因是汪精卫本人从没有给他这个名义,只有曾仲鸣生前用过这个名义,陈春圃怎好自封秘书长?但陈璧君却坚持己见,说非如此不可,否则不够分量,汪如怪责有她承担。随即叫胡兰成代陈春圃拟谈话稿,谓:“高宗武、陶希圣所发表之文件,只是交涉中间日方片面提案,既非日方最早之要求,亦非最后折冲之结果,而为断章取义之片断记录,对于我方同志数月以来之折冲争持,及日方最近让步所作成之和平方案基础,只字未曾道及,显为抹煞事实。”又谓:“汪先生本于国民之需要与期望,不避艰险,毅然决然以领导和平运动;凡非中国国民所能接受者,凡有损害中国之自由独立与生存之条件者,皆非汪先生所能接受。和平条件终有公布之一日,幸勿听信受渝方运动而蓄意破坏和平运动者之谣言也。”
  当时担任汪精卫的秘书、兼主宣传方针的《中华日报》总主笔胡兰成自承:“那天陈璧君叫我到愚园路汪公馆看春圃拟就的声明稿,我把它改了几个字,还有英译稿是陈璧君自己改正,我因向陈璧君道:希圣的三个学生,鞠清远、武仙卿、沈志远,怕七十六号也要逮捕,请夫人吩咐他们可以安心。”陈璧君怒道:人家要我们的命,你还顾到他的学生安心不安心?“高、陶事件对于汪记集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在青岛的汪精卫闻知这一消息,汪的热血沸腾了。他说:”脱党的事件,还可以忍耐,不过,这卑劣的背叛行为是不可恕的。前日某氏所讲的日本武士道并不是我的同志。
  这是我的不德,完全是不德所致的,以这样的不德来计议国是的将来,是不可能的。商谈建立东亚和平也不能自信了,惟一洁身的方法,只有置政治于度外。“1月5日,周佛海在日记中记道:”晚赴汪先生处便饭,汪先生因宗武及陶希圣不告而别,颇为愤慨,当劝慰之。希圣为人阴险,较高尤甚,亦未可恕也。“1940年1月23日至26日,汪精卫同周佛海、梅思平、林柏生与伪临时政府王克敏及代表内政部长王揖唐、司法部长朱深、治安部长齐燮元和伪维新政府梁鸿志及代表立法院长温宗尧、内政部长陈群、绥靖部长任援道及伪蒙疆联合政府的李守信等,在青岛举行分赃谈判。李守信于1月23日上午在青岛迎宾馆与汪精卫的代表周佛海于谈笑声中举行了会谈。
  在这次会谈中达成下述两点协议:一、汪精卫方面承认在蒙疆地区实行“高度防共”是必要的;二、“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