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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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啊闪 更新:2021-02-20 13:59 字数:4759
“我在宫里的那几天,见过季辛了。”
春航的手一抖,手里的棋子竟然直直的落到棋盘上,瑞珠也不抬眼,只迅速的拿起黑子去更加混乱棋盘上被刚刚那颗白子打乱了的对垒局面,春航手指微抖的拿起白子,想遮掩住眼中慌乱的把目光强移到棋盘上,刚刚瑞珠的那句话像匕首一样插入他原本被混乱麻木了的脑中,春航盯着棋盘,却只感觉那一个个黑白棋子在他眼前旋转。
“真没想到我居然和他三哥长得那么像……”
“不过感觉不太一样,他长得比我稍稍好看那么一点……”
“你见过虹儿吗?那孩子长得很好,看样子应该有六七岁了,你来王府有七年了吧,那应该没有见过她……也许过两天我应该送你去见见她……”
瑞珠每下一子就低低的说一句,春航的嘴唇渐渐的发了白,脑子里只回旋着瑞珠那些不轻不重的话语,手里的棋子几乎是机械式的一枚枚拿起、然后放下,早已没有了规法,瑞珠凭着只是入门级别的围棋知识紧盯着黑多白少的棋盘,手里的黑子慢慢的再次落下,春航不再拿棋子的呆望着棋盘,瑞珠看了又看,终于抬起头,望向脸上神色木然的春航很低的声音说:
“他全说了——还有,这局我赢了。”
春航惨白着脸木呆呆的注视着棋局,听到瑞珠的话半晌不语,瑞珠笑着眨眨眼,刚想说话,却见春航白着脸缓缓的站了起来。
“王爷……赢了……这盘棋也下完了……王爷请回吧,春航不送了……”木然的转动了一下眼睛,春航神色僵硬而混乱的扯了扯嘴角,低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种凄楚。
瑞珠笑容收敛的怔了怔,还未来得及开口,春航已跌跌撞撞的一步跨了出去,抬了抬手,春航似乎想把守在外屋里的清桐叫进来,但声音却不知为何全哽在了喉咙里半丝也不出来,心头有什么东西一涨一涨的发着痛,春航怔怔的眨眨眼,眼前的东西全在飘悠悠的打着转。
耳边响起瑞珠听起来似乎相当遥远的一声轻喊,春航摇摇头,只觉得心里一阵清楚又一阵糊涂,但不管是清楚还是糊涂,都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在他脑海里盘旋不下——
'她知道了……她原本已经忘了……可那人又把什么都告诉她了……他与她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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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那个人第一见面时,他十五,而那个人比他小一岁,那一季,正是春花遍地的好时节,他看着那个人站在花亭里,一身大红的衣服称得一张俊秀的小脸雪一样的白,一点樱唇涂得鲜红,称着那张雪白的脸不知为什么让看着他的人心里会有种轻轻绞起的感觉,他记得当时的他只呆呆的站在花园里望着那个一身红衣的人,那个人一双柳眉凤目,目光流转间有种说不出的好看,那个人见他呆站着,轻轻斜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他的爹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他一下,然后拉着他直直的向那个人拜倒——
“奴家参见大公子。”
他爹的声音有些暗哑,却也无比的清晰,他跟着跪,脑子里却恍若遭到雷劈一般乱哄哄的一片,原来花亭里的这个人就是他娘被御赐下来的正夫,先帝的三皇子——季辛。
女帝赐婚,原本就是意在拉拢人心,他的娘是当朝一品的宰相,正夫之位又一直空悬,自是首当其冲的承恩之选,他记得他爹听说这事以后,只神色黯淡的笑了笑,低低的说了一句:
“早知道是免不了的……”
随后就不再多说一字,只留他在一旁心里反复的焦灼不定,即使身在相府从未远游,他也听说过那为先帝的三皇子季辛,传闻他冰雪聪明、风姿卓越,才智谈吐不输女子,心志高洁更是使见者愧叹,但纵使他有百般的好,却也只有十四——
“爹……”他迟疑的叫了一声,抬起眼,迎接他的依旧是他爹略微有些黯淡的笑容:
“别说了,也别跟你娘说什么,别让她为难,这十五年的衷情不悔,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已经够久了……”
他听了他爹的话,不再说话的低下了头,嘴薄薄的抿成一线,眼圈却慢慢的红了起来,他这是在代他爹哭,眼泪流下来,流出的不是委屈而是无奈,他懂他爹的话,一切,只是无奈……
大红的花轿被锣鼓喧天的抬进了府门,那一晚他和他爹谁都没睡,第二天一早,宫里服侍的人全撤了回去,然后他就被他爹带着来到花园里,看到了那个一身红装、神色却淡漠似隆冬寒雪的少年。
“起来吧。”少年的声音清冽而微哑,若是常人即使出身皇家,见到了妻家连儿子也比自己大的侍宠小爷也难免会生出一分尴尬,但那少年的声音中却带着一丝天生的高傲漠然,雪白的面容冰冷淡漠,倒是在地上跪着的他,心里莫名的生出一分慌忙与愧疚,心里不停盘旋着一个念头——那个人才十四,比他还要小……
“大人。”就在春航胡乱想着什么的时候,那个一直高傲漠然的少年却忽然的低了头,春航怔怔的望着向他的娘低头的弱质少年,不知为什么却总感觉低了头的他给人的感觉却比刚才仰着头时更加骄傲,他看到他的娘淡淡的扫了那红衣少年一眼,目光平淡,他的心又莫名的替那少年酸酸的揪起,为他娘望他的眼神,为其中全无半点新婚温情……
“以后你们好好相处。”春航听了他娘的话轻轻点了点头,其实他知道她娘那话不是对他说的,那话不轻不重却带有提点的味道,所以他点头,只为那个地位虽然尊重却也异常尴尬的少年。
“春儿,你还是不要……”与少年第一次见面的那晚,他爹欲言又止的望着他,想说话,最后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知道他爹想对他说什么,他只知道自从花亭一见,自己的心里竟全是那少年傲然淡漠的影子。
待到第二日在花亭里再度相遇,那雪脸红装的弱质少年斜着眼睛淡淡的望了望他,低低的问了一句‘听说你会抚琴?’,他几乎是有些诚惶诚恐的低下了头,清冽悠扬的琴曲自他手下流淌而出,但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自己自懂事起就沉浸其中的琴上,脑海里只模糊的不停闪过少年那柳眉斜视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的一阵发慌。
婉转缠绵的笛声突然自他身旁响起,清冽的笛声如乍暖还寒时候溪流初融时的春水一般带着微微的寒意流进人心,春航身子微微颤了颤,转过目光却见那少年不知何时抽出一柄翡翠做的长笛,樱唇微抿的吹响与他琴曲相喝的曲调。
一曲弹完,春航呆呆的看着那少年收了长笛,微长的凤目轻轻扫了他一眼,低声道:“虽然不是十分的用心,你的弹得却也不错。”
春航只觉自己面上微微热了热,但心里却再也忘不了少年那带着股微寒、却也异常甘甜的笛声。
66 春航
“倾卧醉颜君莫笑,何处花柳不依人……”坐在花亭中的少年拿着墨迹未干的新诗,嘴边噙着个薄薄的笑,春航坐在一旁着迷的听着那清冽的少年声音念出绝美的句子,但那少年念了、看了,然后一个随手,就把那新写成的诗撕成了片片碎白,全撒进了花土之中。
春航在一旁低低的‘啊’了一声,少年转过头望了他一眼,那目光中全是薄薄的、不带温情的清冽,即使如此,春航依然觉得自己的心又莫名的悸了悸,他与他已相交半年有余,心里已完全明了了他的冷、他的傲,也完全明了了他的痴、他的怨——他的痴怨不为情,为的却是他只是个男儿……
“不多陪我会儿吗?”少年神色淡漠的目光凝视着他,让原本想走的春航又坐了下,春航望望月已高升的亭外,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但那面白似雪的俊秀少年却不带一丝犹豫的笑了笑,低声说:
“昨儿你娘已来过了,她昨儿既然来了,今儿也就不会再来了。”
春航被那少年那种毫不掩饰的嘲弄态度弄得脸上微微一红,他不知道自己应当做出怎样的反映,成婚半年,他娘与这个比她儿子还小上一岁的正夫可以说是相敬如宾,虽无冷遇却也没有半丝温情,而面前这个冰雪般剔透的人,面上永远带的是不经心的傲然和冷淡——
“那诗可好?”倚在花亭中的少年突然问,春航轻轻的点了点头,那少年便静静的笑了,笑容清冽中带着半丝味薄的嘲弄。
“诗写得再好又有何用……未成婚时这种空闺寂寞的东西还可以扬一扬花名,被那些喜好风雅的女子倾慕一番,可如今成了婚,如是再被世人知道宰相府里的正堂夫君还在写这些淫词艳文,只怕反倒会惹来不守夫道的恶名……”
“……”春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不知该如何开口,少年望着他笑笑,红红的唇称着雪白尖瘦的脸形成一种牵引人的诱惑。
“又不知该叫我什么了?虽然我是你娘的夫婿,但是连你爹都只叫我这个正堂夫君一声‘大公子’,难道我还硬求你叫我一声‘爹’?”
春航的脸滚烫的涨红了一片,半天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少年望着他,忽然渐渐收起了脸上嘲弄而玩味的笑。
“春航……”
少年慢慢的走到他面前,细白的手指半是温柔半是强硬的抬起他的下颚,微长的漆黑凤目细细的凝视着他,带着一丝好奇的目光在他的眼眉间慢慢游走。
他僵僵的任少年仔细的打量他,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心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渐渐翻滚起来,慢慢的,他看到少年的眼中又涌起嘲弄而玩味,少年俯下身,想要更清楚的看清他一般把脸很近的凑过来。
“我过去一直都没发现……你不管是长相还是性子,都是去做正堂夫婿的最佳人选,你若真是我生的,搞不好现在已经嫁出去了也说不定……”
春航被少年话语里的嘲弄弄得欲言又止的皱皱眉,那少年见他眼中微薄的不安和不悦,忽然静静的笑了。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投错了身子,我若女子的话,一定会向你娘要了你去……”
他听到少年的声音很低很慢的在他面前响起,然后慢慢的,少年如同花瓣般娇嫩的嘴唇就轻轻贴到了他的嘴上,温热的气息从嘴唇上柔软的接触中传递了过来,奇怪的是,他心里原本的那丝不安在少年吻上的那一刻突然消失不见,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等了这一刻很久一般静静的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嘴唇上原本温热的感觉被带着花香的风吹得凉了下来,他睁开眼,那少年已不在了面前,他怔怔的抚上自己的嘴唇,一直平静的身子终于开始轻轻的抖动起来。
“季……辛……?”
他自语般的喃喃着那个一直在心里回旋了千百遍却一直没能叫出口的名字,又过半年,宰相府的正夫有喜,龙颜大悦,之后不足一月,他便由皇上钦点,被一台青缎软轿抬进了刚被册封为纳兰亲王的瑞珠王爷府,当屋里的喜烛点起,他头上的红布被掀起时,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临走时那个一贯平静漠然的少年脸上会对他突然显露出刻骨的仇恨——
“你记住,咱们两个,不能只有你一个人得到幸福……”
他的耳边又响起少年贴在他耳边甜蜜却又无比冰冷的低语,他有些恍惚的望着眼前流露出稚嫩和腼腆的女孩,那张脸,那张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季辛……所以你才会如此怨恨自己生为男儿么?因为面前的这个孩子所以你才会如此的怨恨自己生为男儿么?
女孩漆黑而微长的凤目带着一丝孩子般的羞涩望着他,如玉的面庞上渐渐笼上一层火一般的红晕,他茫然而恍惚的望着她,心里渐渐涌起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凄楚,他和季辛之间那种牵扯不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他不清楚……可他知道他与他都是男子……所以不管那种东西是什么他与他之间都永远不会有所结果……而如今他终于走上了每个男儿都会走上的路……他与他早知道这是躲不开的事……就像他爹早就知道,不管他娘是多么爱他爹,却依然不可避免要再娶正夫一样,那件事拖了十几年,却依然没能躲过去……他知道自己迟早会嫁给别人,而且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做个小爷,和他爹一样……季辛……他从未听季辛说过在乎他……他也不知道他是否在期盼着季辛对他说那些话……那人唯一向他表露过一丝心意的时候……便是他们最后一次说话的时候,那时他已知道了自己被指给了当今皇上的妹妹,而那个曾经漠然的面对一切的少年,则在与他分别开的时候用那样怨恨的目光望着他,冷冷的诅咒了他——
女孩艰难而又僵硬的向他伸出了手,春航怔怔的望着面前与季辛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眼和眉,心里茫然若失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