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8 节
作者:卖吻      更新:2021-02-20 12:06      字数:5053
  也许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也许是其他的人根本就不想去理会太后,所有人都冷眼旁观跌坐在地浑身是血昏厥过去的太后,和忙着指挥太后带来的宫人们的襄国公,竟没有一个人是想要上去帮忙的。
  李牧冷眼看着那场面,心中暗道。
  杜家被连根拔起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
  秋叶白一出太极宫门便看见附近的一道穿白色纱质兜衣的女子静静地在拐角处站着。
  她顿了下脚步,便径自向那女子走了过去。
  “风奴见过秋提督。”风奴对着她福了福。
  “快起来,怎么出来也不带个人呢,有了身子要小心。”秋叶白上前温柔而小心地将她扶起。
  风奴微微红了脸,低声道:“不碍事,已经过了三个月了,胎像已稳。”
  随后,她抬眼看着秋叶白,掩唇一笑:“提督大人真是温柔,若不是一白告诉了我,说不得我也会折服于提督大人的柔情之下。”
  “那一白只怕会恨我入骨了。”秋叶白看着她挑了挑眉。
  两人一同向一条人烟较少的宫道而去。
  “风奴,这些日子,也多谢你冒险为我提供消息了。”秋叶白微笑道。
  如果不是风奴后来主动来寻她,暗中提供了许多确切的消息,此案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告破。
  风奴摇摇头,轻叹了一声:“我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我终归出身杜家,如非逼不得已,也不想和原先的老东家反目,我要保护我的孩子。”
  她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秀气的脸上露出温柔而凄然的笑容:“我可以做奴才,可以被牺牲,因为父兄都受杜家庇护,但是我的孩子不可以,他是无辜的。”
  那种日日煎熬,提心吊胆,身不由己的日子她受够了,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再重蹈她的覆辙。
  秋叶白看着她凄然的神色,安抚道:“你放心,你的父兄,殿下已经着人安置得很好,虽然以后也许免不了会背上叛徒的骂名,但是杜家真的不值得你们为他们效力,那样的泥沼,你还是有多远离多远的好。”
  “秋提督,若是可以,我想从此以后跟着你可以么?”风奴忽然抬头看着她道。
  秋叶白看着她眼底热切的目光,不由一愣:“什么?”
  风奴要跟着她,这是为何?
  她明明是一白的人了不是么?
  风奴看着她,神色坚定地道:“因为我不喜欢这种随波逐流,身似飘萍的感觉,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她第一次从一白嘴里知道秋叶白是女儿身的时候,心中满满都是震惊,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渐渐地她越想越是羡慕和感慨。
  明明背负着那样不堪的天命,秋叶白却比任何一个女子都过得潇洒恣意,踏遍天下名山大川,明明一个不下心就会万劫不复,她却可以那么努力地活着,在危险之中游刃有余。
  “不想将身家性命都寄托于一人的身上,哪怕那个人是一白么?”秋叶白看着风奴挑眉道。
  风奴会知道她的身份,必定是经过百里初允许的,百里初要招揽风奴,不惜让一白占了她,虽非强占,但手段可算不得光明磊落,可见百里初对风奴还是颇为重视的。
  如今风奴却要来投奔她?
  只怕一白知道,必定是暗中不爽了,呵呵!
  风奴看着她一笑,坦然而干脆:“是,就算那人是一白,是我肚子里的孩儿的爹,但我更想像秋大人一样,即使有一天离开了男人,您也可以生存下去,甚至有一天可以保护爱人和肚子里的孩子!”
  一白是男人,她不是不明白他对她的重视,她心中若没有他,当初也不会愿意将自己给了他,她原本也想着在离开宫廷出去养胎以后,安安分分地在宅子里做个寻常的妇人,操持家务,等着日落后夫君归家,送上热饭。
  但是在看见秋叶白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想要的日子不是那样的,她也许可以有第二种人生的选择——
  “我不想当一朵菟丝花,也不想成为太后那样为权力而疯狂的女人,我想成为像大人一样的女子!”
  风奴咬着唇角,目光坚定而热切地看着秋叶白。
  她知道她是不可能跟秋叶白比肩的,但是她一定会努力地向对方靠拢,为此她会竭尽全力。
  “还望大人不要嫌弃,风奴虽然不才,但是终归在真言宫、杜家、内宫呆了那么些年,多少对大人有用的!”
  秋叶白看着面前少女削瘦而坚毅的面孔片刻,她轻笑了起来:“好,本阁主一向欣赏有心有能力的人,从不问性别,只是风奴,你想好了,你要跟着我,一白怕是未必高兴。”
  就像风奴说的,她有她的价值,否则阿初怎么会连一白都用上了。
  这些日子,她和风奴打了交道,也能看出来她是一个谨慎而细心的人,并且行事难得地颇有大局观,难怪能成为太后看重的‘孕育者’。
  她是藏剑阁的主人,不是慈善家,若是无用之人,她可以给对方别的前程,但绝不会收纳为门下子弟为己所用。
  “属下在杜家为老佛爷所用是身不由己,背叛杜家和一白在一起说到底也由不得属下,这是属下第一次为自己的做主,才不怕他!”风奴闻言,撅起了嘴,难得露出女儿家想起情人时候的娇态来。
  秋叶白见她已经自觉地用了属下自称,不免一笑,这丫头确实是个机灵的,她欣赏风奴的这份执着。
  随后,秋叶白忽然又看着她温声道:“是了,风奴,既然你跟了我,从今以后,我私下还是唤你燕子罢,你已经不是奴才了,你是一个人。”
  燕子闻言,身子微颤,眼底闪过泪光,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句——她不是奴才了,她是一个人!
  “属下领命!”燕子恭恭敬敬地对着秋叶白一福,算是全了投奔之礼。
  秋叶白伸手扶起她,笑道:“好了,好了,我藏剑阁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就和宁秋、宁冬一样唤我四少就是。”
  燕子擦了擦眼角,有点不好意思,随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是了,四少,燃灯算不得真的很信任我,我所知道的皆是我暗中打听和揣测而来,但是国师才是神殿的真正主子,您为何不问他?”
  殿下和国师是一个人,她是早就知道了的,但是她还是习惯分开做两人称呼。
  秋叶白一边走,一边淡淡地笑了笑:“因为我不想让他在病里还为杂事操心,他在任何人的眼里是神也好,是魔也罢,在我的眼里,他就是一个人,何况这也不是什么攸关生死存亡的大事。”
  或者说就算是攸关生死存亡的大事,她会和他商量,但他病的时候,她就是执行者!
  就像今日她阻挡燃灯自裁,阿初如今是她的人,他不需要她的帮助也能向那些人讨回公道,但是,她不会让燃灯那么轻易就死了,阿初和阿泽要她怎么死,她就得乖乖地受着!
  燕子看着秋叶白,怔怔然,忽然笑了起来:“能成为四少心中之人,真是幸运呢。”
  自从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她亲眼目睹了国师魔性发作的恐怖手段和模样,她对国师就只剩下敬畏和恐惧,甚至因为被逼着伺候国师,她想要自裁过,也只有四少才不会怕国师那样可怕的人。
  “燕子。”一白的声音忽然在二人身后响了起来。
  秋叶白早已听见他的脚步声,如今一转头果然见他古怪地盯着燕子,俊美阴柔的脸上满是不郁的样子,她心中就好笑,挑眉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方才我和燕子还说着你呢,你就来了。”
  一白下意识地就张嘴想问说他啥了,却见秋叶白眼底的揶揄,他忽然想起秋叶白有时候喜欢磋磨人的恶趣味和自家主子是不相上下的,便立刻硬生生地转了话题:“秋提督,殿下在前面御花园的凉亭等你颇一些时候了。”
  秋叶白见他没上当,也只轻笑了一声:“好,我这就过去。”、
  说罢,她朝燕子点点头,温柔地一笑:“好好看顾身子。”
  然后才朝御花园而去。
  燕子看着她的背影,也立刻点点头:“是,四少。”
  一白瞅着燕子,神色抑郁,酸不溜丢地道:“四少、四少什么呀,人家都走远了。”
  燕子白了一白一眼:“这醋也吃,四少是女儿身。”
  说罢,她转身就走,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准备将真言宫和她在宫里知道的所有事情整理出来,给四少送去。
  一白看着自家未来小娘子的背景,没好气地喃喃自语:“就是个女人还这么招蜂引蝶的才叫人更恼火啊!”
  秋叶白一个眼神,自家小娘子魂就跟着跑了,怎么叫他不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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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6章
  秋叶白走到御花园的时候,便见着鹤卫们在御花园附近矗立,许是他们白衣黑帽,脸色苍白如光天化日之下的白无常,有他们在的地方,气温仿佛都低了两度,一向最得嫔妃们喜欢的园子里更是并无一个宫嫔。
  鹤卫们见她过来,便微微点头行了一礼,秋叶白亦点点头,随后进了御花园。
  她行至不远处便看见一道白影正在白玉曲水桥头上矗立着,碧水悠悠,水上潮湿而微寒的春风吹起他白色的衣袍与满头银发,沉静飘渺,近处桃叶青青粉花点点,远处山影渺渺,人在山水中,便是一幅上好的画。
  让她不禁放缓了脚步,几不想打扰那一幅如幻美景。
  却不想那白影一抬手,他手中却多了一只竹笛,抬手便搁在唇边,轻轻地吹奏了起来。
  他的渺渺笛声异常的幽渺,悦耳之中多了莫名的萧索,让她听得心中轻软而微涩,便提着衣袍,足尖悄悄地一点,运了轻功飞花踏叶向白玉桥头掠过去。
  要说她唯一自信的一点,便是她的轻功不比百里初的差,甚至比他更出色,她的习武根骨不算上佳,连宁冬都比不过,老仙曾经说她连打通任督二脉的机会都很少,更不要说打通生死玄关,增加一甲子功力,成为傲视江湖的最顶尖的一拨高手,所以就这她机敏狡诈、能屈能伸的性子而言,最好就是将轻功身法练习到最好。
  她的轻功是从小就被老仙不断往各种悬崖下丢,给强行练成的。
  如今她打通了生死玄关,轻功自然只有更好,所以直到她到百里初的身后,百里初才察觉,他的笛声一停。
  秋叶白便几步过去,伸手环住他的腰肢,把脸靠在他的背上,轻声道:“别停,从来没有听过你吹笛,很好听。”
  百里初的身形微微一僵,随后便又放松了下去,继续抬起手里的笛子吹奏了起来。
  这一次的笛声悠扬,却不见萧索,只见浮云悠悠下,春暖花开,夏草夜重,秋露为霜,冬学皑皑。
  见飞鸟成双,鱼儿成队,沧海桑田,人间风物迷人如斯。
  她把脸儿靠在他仍然带着水汽潮润的银发里,闻见带着他的气息的清浅香气,让人沉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抱着他的腰肢更紧,轻喃:“阿初……我爱你。”
  不知为何,听着他笛声变换,让她忽然觉得能让他温暖,能让他的笛声变得轻悠,是她最有成就感的事儿。
  也许这便是心中住了一个人的感觉,他的一颦一笑,眉梢眼角皆如相思入了骨。
  竟不由自主地说出这一句,她以为自己一生都未必会说出口的心意来。
  他的笛声忽然一顿,她搁在他胸膛上的手心能感觉他的心脏似也跟着一顿,然后又缓慢地跳动了起来,甚至慢慢地变快。
  她知道他的心速一向比寻常人要慢许多,如今这种失措的速度……
  她满意地轻笑了起来:“别停,我喜欢你的笛声,只可惜这里没有人能和歌。”
  她自知自己嗓音太寻常,就不打算来个鸾凤和鸣了,却不想话音才落,一道轻渺的歌声便响了起来。
  “折一枝寒山凝碧,上有白雪堆积,数不出青针瘦密,云海苍茫万里。燃一缕苍炱升起,松香久散不去,心思如余烬收集……。”
  这是……秋叶白一愣,她竟不知他还会歌,而且声音如此清洌悦耳,似风吟青霄,水落碧渊,缭绕耳边,余韵悠远。
  听得她忍不住沉醉,闭上眸子,继续将脸儿靠在他的背后,心中一片轻软。
  阿初,她的阿初,竟如此惊才艳绝。
  她相信自己是第一个能听他歌的女子。
  直到那歌声渺渺渐渐随风而散许久,她方才睁开眸子,柔声一笑:“不想阿初竟也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