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死磕      更新:2021-02-17 02:33      字数:47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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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了良久,她缓缓开口:“我不想把沈相当成对手,整日与你斗智斗勇。沈相的风采学识气度皆为上品,为父皇所信任,为清流所期待,为世人所敬仰。诚如你当初所言,你我之婚约始于是利益之纠缠,将何去何从如今亦言之过早。所以,西桐如今所求的沈相之心,不愿陷于儿女情长当中,唯求沈相不私不藏,不假不谎,不欺不瞒的‘君子之心’,西桐只想与沈相比肩而立,为燕颖清平明朗尽一份心力,不知沈相可愿成全?”
  沈红叶忽觉心头一震。
  自那日在宫外偶遇,这般坦然淡定隐含天家贵胄的风采已让他怦然心动,此时他望着西桐清亮逼人的目光,竟第一次生出了后悔遗憾。这样的女子,眉宇间是傲意,风姿间是坚毅,谈笑间是无畏从容……她若不是燕颖的公主……该有多好!
  沈红叶只觉得心头微微悸动,却抑制着心中种种情绪,终是轻声叹息:“公主以君子之礼待臣,臣必以国士之志回报,公主所求臣必倾尽所有成全……然臣亦有一求……”
  西桐听他刚才说得郑重,不由动容:“沈相请讲。”
  沈红叶抬头:“请以平常心待臣。”
  西桐心中一动,抬头望向他的眼。那眼中浅浅的笑意间透着她看得懂的相惜与欣赏,却有些许她看不明白的水波氤氲——想不到他求的竟如此简单,又或者,这亦是她之所求。
  静了良久西桐忽道:“沈相可有表字?”
  沈红叶眸光一闪,犹豫了一下含笑道:“红叶草字为欇……”
  西桐垂了眸,唇畔却含了一丝细细的笑意:“欇君亦可唤我‘西桐’。”
  后来……沈红叶笑着邀了西桐赏花,西桐亦笑道要去南觉寺替母亲祈福。穿过花海碧潭不远就是南觉寺,他们并肩而行,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朋友——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沈红叶依然记得那次出游,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果然很好,更好地是伴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曾经如此平和淡然,如此快乐恬适的与他比肩而行。
  如果他的人生可以选择,他也许会希望把时光永远定在那一刻,那时虽然他要面临种种风波艰难,但有她曾笑着说“但求沈相的君子之心”,她曾笑着说“想与沈相比肩而立”,她曾笑着说“欇君亦可唤我‘西桐’”……那是他心中最美的风景之一!
  可惜,真可惜……
  因为路不算远,西桐与沈红叶没有乘车,只是缓步而行,行至半路,偶见面有菜色的百姓坐在路边,起初二人并不在意。但渐渐行了不远,却见山坳处竟坐了几百名这样的百姓,在山间搭了草棚席地而居,或坐或卧,且衣衫褴褛,神色萎顿,两人才发现不对。
  沈红叶遣了跟在不远处的随从去问,半晌随从回复道,今年春旱,东应周边几个县郡连续六个月没有降雨,颗粒无收,临近的古江县灾民到府衙求知府放粮,知府却推委不肯,而县郊已有因缺粮饿死的百姓。灾民无法,向周边的州府求助也都被拒绝,部分人便一路讨饭一路前往东应试试运气。
  谁知城门守卫不让他们进城,于是他们这几日便住在了南郊。
  连西桐也听出了其中的不对:“难怪刚刚我出城也颇是困难,似乎盘查得很紧……照理说,只要有户牒,守城门将是不应该不让他们进去的……”
  那随从道:“回公子的话,刚刚听他们说,似乎是朝中某位大人下的命令不让他们进城,说是如果再敢进城,就按暴民处置……他们已在此处有六七日,却一直不能进城,只怕再这样下去,会出更多的人命……”
  沈红叶不再说话,只向草棚间其中一名老者走去。看那老者大约六十多岁的模样,长髯及胸,衣衫破旧不堪,半倚坐在那里。
  那老者见有人靠近,不由直起身子。
  西桐犹豫了一下,没有跟过去。
  虽然她着男装,但毕竟她是一个女子,而这些事她做为一个深宫女子本就不方便过问。但其实不难想到,古江县知府必是给了京城某些官员好处,而官官相护古往今来均屡见不鲜。
  只是……她的手紧了紧,自古“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而若将百姓民生利益弃于不顾,国之危矣。
  而这些为官多年的朝臣们,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么?
  又是什么,能让他们弃舍本逐末,甘心将民众的利益踩在脚下?
  燕颖国果然积习已久,还天下清平任重而道远,不是一人一力能够办到的。
  她望着不远处的沈红叶,他蹲在地上细细向老者询问着什么,神态温和亲切,仿佛带了可以安抚人的力量。果然,老者渐渐卸去了防备,神色间轻松许多,渐露悲愤之色。
  周围渐渐围聚了些人,将他围拢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跟他说着什么。他眉宇间凝重,唇边却带了淡淡的笑意,每问必应——西桐忽然觉得心中升起丝丝的柔软。
  那如玉般温润、如月般皎洁、如竹般坚韧的男子,在布衣百姓间难掩风采,他是国之栋梁,朝之清流,那雍容的气度,从容的微笑,仿佛天大的事情交给他都值得信任,都可以解决。
  正在此时,忽见沈红叶已经缓步走她面前,面色沉稳间隐有压抑的怒意:“我大致了解了情况,据我估计,古江县不说,周边府郡并非有粮不发,而是这些粮早被人贩卖出去高价卖给城中大户得到更多的利润,自然京城有人也分得了好处,所以不敢让这件事直抵天子视听……”
  西桐抬头看向他,轻轻“嗯”了一声,果然——利令智昏。
  “民为定国之本,民定则天下定,何况民以食为天,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天子脚下还能被隐瞒,几乎要出人命,却太过荒唐。所以不论涉及到何人,断不能姑息。”沈红叶定定望着她,第一次目光中流露出无比的坚毅果敢,这样的沈红叶,让西桐陌生,却隐隐生出感动和钦佩!
  “我准备带其中几人回城做旁证,其他人也会尽快派人安置,另外还要让人去古江县及周围几个县郡核实情况,那你……”
  “今天是十五,我还要去南觉寺给母亲祈福,欇君先行回城吧。”她轻声道,抬眸向他微笑,目光中不掩饰自己的钦佩与鼓励。并非不愿与他同行,也并非不顾苍生疾苦,她只是不想再为他徒增压力——这是他的身为朝廷丞相的责任,而她亦信他,不管遇到怎样的风波,定然可以替民作主,还百姓心愿。
  作者有话要说:  唉,有了剧透了,不好玩了~~
  ☆、偶遇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南觉寺的桃花的确比碧潭的桃花开得艳些。由于天色尚早,西桐让车停在了一旁,步行前往上山的路,方便欣赏路两边的桃花林。
  南觉寺她很熟,平日常与青芷前来,几乎每逢十五必要来此地给母亲烧香请愿。而今日……她却是来还愿的。
  曾经为母亲困囿于深宫之中不忿,求佛祖保佑母亲能够日日平安,早日脱困于樊笼过上幸福的生活,可原来,幸福一直在母亲和她身边,原来佛祖并非没有眷顾于母亲和她,只是她浑然不觉而已。
  想到此处,她不由微笑。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骚动之声,西桐怔了下,南觉寺虽为千年古寺,但往来之人都笃信佛理,从不大声喧哗,所以一向极是清静,而这样异常的响动在这里则显得十分突兀。
  抬头却见山门前,是几个人在与南觉寺的门僧争执着什么。
  西桐不愿多事,但山门为必经之路,于是她垂眸从一旁侧门闪身而过,却忽然顿住了步子,不由向那几人看了一眼。
  因为……其中的一人的声音极是耳熟。
  “我等进去看看就走,请师傅行个方便吧。”
  “大和尚狗眼看人低,凭什么我们几个人就不能进……”
  “佛说众生平等,就是这样平等法的么?”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嘴,而西桐的目光却只盯在一人身上,那人一身青色贡缎长袍,袖口和袍角都绣着精美的蝴蝶,而他的模样竟比蝴蝶更为惑人。
  这样张扬而妖娆,除了江灿,还能是谁?
  此时他一只手臂搭在一名绿衣少年的肩膀之上,另一只手则挽着一个白衣少年,半眯着眼睛向那守门的僧人笑得风情万种。
  那僧人双手合什,垂目低声道:“并非贫僧不让诸位进门,乃是因为众位施主一身酒气,实在不适合入寺参拜,若有心参拜,请于酒醒之后再来,佛祖必不会怪罪。”
  “一身酒气不过是搪塞之辞,小师傅还怕我等给不起香火钱么?”江灿松开一位少年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取出几张银票,往门僧手中塞去,“这是三百两常记钱庄的银票,师傅行个方便可好?”
  那门僧原本平静无波的脸忽然涌出淡淡的怒意。他退了半步,冷冷道:“佛门清静之地,还望施主不要拿世俗之物亵渎……”
  “哟,没看出来,小师傅年纪轻轻,就已经四大皆空了呢……”一旁的白衣少年忽然掩口笑了一下,忽然向那门僧倚靠过去,“只是不知道小师傅是不是六根清静呢……”
  那门僧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不由吓了一跳,忙向后退了几步,躲开白衣少年的触碰,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请施主自重。”
  西桐不由微微叹息,出家人怎能比得上这些出身市井娼馆之人的恶毒无耻,这几个人分明是在故意寻畔。
  “罢了罢了,既然这佛门圣地不欢迎咱们,我看咱们还是走吧……”江灿身后一个着暗紫色衣袍的男子摇头笑道,谁知江灿却道,“那可不成,今日这山门,小爷我进定了。”
  西桐知道现在最明智的做法是立刻从侧门进去,不要多管闲事,可一双眼却不由自主盯在江灿的身上。传闻他风流不羁,放浪形骸,传闻他游戏风尘,男女通吃……纵然他心机深沉,有所隐忍,但那左拥右抱着两个绝美少年的身影却是那么刺目,只觉得刺得她心中某处隐隐作痛。
  那身影曾舞出那样坚忍风流的风姿,那身影曾带了那样柔而不媚、屈而不折的风骨,然而为了自己的目的,他……真的可以什么底限都没有么?
  而就在此时,却忽听有人笑道:“哟,这不是上回在添花楼里遇到的那位公子?公子好兴致,也来南觉寺玩么?”
  西桐蓦地一怔,目光掠向说话之人,这才发现,在江灿身边的那名的白衣男子,正是当日在添花楼里见过的什么楚朝馆的少如公子。
  西桐忍不住苦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若不是当日江灿的那个赌局,自己何至于被别人认出,这下……只怕她也不能够独善其身了吧!
  深深吸了口气,西桐方抬眸迎向江灿:“江公子,好久不见啊……”
  是好久不见啊!自那日从添花楼一别之后,他们再没见过,那瓶伤药还是江灿托了老顾送到沈府交给了沈青芷……结果转到她那里,再由她又转回到沈红叶手中。
  只是,相见争如不见吧——若知道再见竟是这般尴尬的场面,她还真是宁愿不见!
  江灿忽的扭头,待看清楚站在那里之人,竟也是面色微变。
  静了半晌,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一时间眸光微闪。西桐看不出其间的种种心绪,不由得他开口,目光撇过他左拥右抱的手,又冷笑道:“几日不见,江公子愈发长进了呢。”
  “呵呵,好说,好说……”说话间,却见江灿放开少如公子,并收回揽向另外一名绿衣少年的手,状似尴尬地向她走了几步,笑道,“你怎么也在……”
  “这位小公子生得好俊秀,江公子也不给介绍一下?”却见刚才那名着深紫色袍子的青年上前走了两步,挑眉笑道。
  西桐转头看向那人。长得颇是儒雅,白净的面上带了温和的笑意,也算得上的风度翩翩,只是一双眼中太过锐利,闪过狼一般贪婪似的光,却让人很不舒服。
  “楚公子,这位小公子就是那日替江公子奏琴的那位琴师呢。”一旁的少如公子轻声笑道。
  楚公子挑眉一笑,揽了揽身边一名着碧色衣衫的少年,向西桐笑道:“如此说来,我倒要谢谢这位小公子了,若不是你帮江公子奏琴赢了赌局,我岂能得了无双……”
  西桐微怔,目光冷厉地投向江灿,恍然明白为什么当初她开玩笑说要分赌注的一杯羹,江灿尴尬的说她不合适——原来,原来赌注竟是眼前这个着碧色衣衫的少年?!
  西桐的手在衣袖下紧了紧,深深吸了口气,才抑制住心中那窜上来的怒意。
  此时却见江灿上前几步一把拉了她的手,笑道:“你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
  西桐猛地甩开他的手刚刚要开口,却忽见他眼中闪过的凛凛的神色,不由微动。
  不知怎的,她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