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节
作者:桃桃逃      更新:2021-02-16 19:24      字数:5023
  萧羌没有听清,回头看她,烛光下,她一张面孔白皙得有种透明一般的润泽。
  海棠抬头看了他一眼,从他眼神里看出他催促她把话再重复一遍,她忽然羞涩起来,低低的说了一句:“宿昔不梳头……”她只是突然想起这句话来了而已……
  “……婉伸郎膝上吗?”很难说有什么样情感的眼神扫过蔓延到她腿上的黑发:这个,角色似乎颠倒了吧?
  唇角勾了勾,在她为他系上金冠的带子之后,萧羌俯身亲了一下她的唇角,
  他向外走去,走到了殿门口,忽然看到远方一道红影奔来,萧羌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看到自己绝色美丽的小叔叔象被十个裸女追着一样死命跑过来,跑到他面前,本想调侃他几句的萧羌看他一脸雪白,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扶他,却被萧逐一把挥开!
  萧逐挥开他手的时候,颇用了几分力气,这一下打得萧羌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又渗出一点血红,萧羌一蹙眉,看着萧逐低垂着头靠在柱子边的样子,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没说。
  他拍拍萧逐,“……笑儿在里面,你去见见她吧。”
  听到“笑儿”两个字,萧逐如惊弓之鸟一般猛的抬起头,萧羌兄长一样拍了拍实际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上三岁的叔叔,轻轻一笑,柔声说道:“去见她吧,王叔。”
  在一刻钟之后,被白瑟告之平王求见的海棠,手忙脚乱的把自己收拾得能见人了,滚出来端端正正坐到萧逐对面,低头,礼貌的说道:“我有些话想要和殿下说。”
  沉冰那边的话套得差不多了,现在就该从萧逐这边下手,搞清楚沉冰惦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要紧。
  萧逐恭敬的低下了头,低声回应道:“萧逐知无……不言。”
  被他这么公事公办的态度一搞,海棠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呃,总不能上来问一句,先生,你都送过我什么东西?能不能列份清单给我?一定会被抽飞的!
  杜笑儿啊杜笑儿,我怎么就这么倒霉,上了你的身呢!
  海棠想了一想,还是没什么问的头绪,但是两个属于前情人关系,负心娘和痴情郎这样食物链构成的人闷在一起不说话又……好尴尬,她没话找话的低低唤了一声,“王爷……”
  这一声唤得极低,萧逐却听到了,他犹豫了一下,第一次正眼看向对面的女子。
  依旧是那样熟悉的容颜。
  黑发素颜,明明熟悉,看在眼里,却又分明的陌生。
  有一瞬间,萧逐心里爬上了微弱的,无可名状的疼痛,他仔细的打量面前的少女,发现她有一点点瘦,心下的疼便重了几分。
  海棠没说话,任他打量自己,萧逐的眼神最后落到她发上,看着如云的漆黑秀发里几只素净的银簪,心里一动,一刹那说不出心里是悲是苦是伤是痛,只嘴唇翕动了一下,不知怎的,他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便低低渗了出来,“……我还以为,这簪子你早已丢了,没想到……还在用……”
  海棠的手僵在了半空。
  等等,这簪子不是杜笑儿的母亲的遗物吗?
  海棠神经绷紧了起来,她看向萧逐,那个绝色的男人正好垂下眼,秀丽的唇角弯出了一个枯涩的弧度。
  “……笑儿……不,昭仪娘娘,你究竟想要问我什么呢?”
  轻轻的说完这句,他抬头,一双上古名剑一般清澈的眼里现在透着深深的疲惫,他深吸一口气,苦笑越发浓厚,唤她的声音里带了苍凉的味道,“娘娘……”
  还要他怎样呢?一年多前,在云林江畔追之不及的刹那间,已经注定了他和她彼此错身而过。
  进宫也好,怎样也好,都是她的选择,她不愿意待在他身边,那好,他放她自由,远远离开她,远远守着她。
  他已经尽力不要靠近她了,之前她的态度也仿佛他们根本便不认识一般,这样很好,她选择装作和他素昧平生,那么他也就站在远处,恭敬对她拱手行礼,唤她一声娘娘。
  他都以为就会这样一生终了,那么,现在到底算什么?她为什么在他已彻底灰心放弃了的时候靠近他,告诉他,她有话和他说?
  海棠有些不知所措的拔下发上簪子,握在手里,低低说了一声,“这簪子……”
  “这簪子是我送给娘娘的。娘娘若嫌弃了,便丢掉吧。”萧逐撑着额头苦笑一下,别开了眼。
  “殿下!”脑子里灵光一转,想到了什么,海棠下意识的提高了声音,萧逐飞快的瞥了她一眼,又垂下了头,没有说话,海棠定定神,选了一个模糊的开头,她重又放低了声音,低声道:“殿下,关于这簪子的事……可否再讲一次给笑儿听?”
  这是萧逐送她的簪子,放在杜笑儿准备带进宫的包袱里的最下层,然后即便是对当时侍奉自己的丫环,杜笑儿的说法都是,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换言之,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她脑海里直觉的就闪过了沉冰要找的东西。
  不过,一幅图,一幅图要和这簪子怎么联系?
  她精神绷紧,等着萧逐的回答。
  萧逐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恢复平静,用淡然的语气道:“这是师尊……不,赵元帅给我的,说让我送给我……未来的妻子……”
  说到这里,他觉得自己语言艰涩起来,慢慢闭了一下眼睛,自嘲似的笑,“这簪子和凤鸣是沧录书院的镇山之宝之一,当年沧录书院院主之女嫁予赵元帅,这东西便是陪嫁,最后都落到了我手里。你忘了吗?我那次和你说,这簪子和天下第一宝藏有关,你便开心得讨了去。你……”
  是不是,都忘记了?
  萧逐酸涩的闭合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海棠心里却一跳:天下第一宝藏,这六个字,她已在野史小说里看到了无数次。
  传说多少豪杰就是得以一窥这宝藏而获得了逐鹿天下的能力。
  传说这宝藏足以影响天命,为了它,引发多少浩劫。
  有人说里面藏着珍宝无数,得到它的人就可以以此财力问鼎九州。
  有人说里面其实是上古神器,得到了它,就得到了天的庇护。
  一瞬间,海棠的好奇心陡然压过了对自己安危的关注,她看看萧逐,试探性的问道:“……殿下,那个秘密……”
  萧逐有转移话题的意思,“现在的话,我只说一次:沧录书院传承数百年,号称东陆学都,而天下第一宝藏也就正在沧录书院所在沧录山脉。传说谁得到那宝藏,谁就能号令天下,就某个角度而言,这话没错,得到了那个宝藏,确实可以号令天下……”
  “这把簪子从来只在有资格继承沧录书院的人手里流传,现在普天之下知道关于这簪子的秘密的,只有你、我、赵元帅和现任院主而已。”
  第三十八章花荫血溅杀伐(上)
  “这簪子,一共四把,每一把对应天下第一宝藏的一个入口,它就是宝藏的钥匙。宝藏机关重重,数百年来已被沧录书院修得几乎可以和天下第一雄关的九丈关媲美。只有拥有这四把簪子的四个人,才可以进入到宝藏之内,取得他要取的东西。日子久了以讹传讹,便有人穿凿附会这簪子上有一副古老的藏宝图等等。”
  海棠屏住呼吸,等他揭密。
  “其实,宝藏里的东西,对某些人来说,一文不值,对某些人来说,却愿意放弃了生命来换。那里面的东西,就是沧录书院数百年来收藏的天下典籍。”他顿了顿,淡然道,“所以,对昭仪而言,其实这簪子毫无用处,要丢要还,悉听尊便。”
  没错……这东西就某个角度确实可以号令天下,所谓知识是第一生产力嘛……
  不过……靠!海棠瞪着手里的东西,眼睛多少有些发直:这不就是图书馆借阅卡么!至于么至于么至于么!这就是没有活字印刷的年代的悲哀啊!如她,穿越来的女主,在酒精,啊不,含笑半步癫之后,要不要把努力的目标放到活字印刷上去啊……
  很显然,宅女海棠同学的发散性思维又向奇怪的方向扭曲纠结而去了……
  不不,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喵喵的,谁把图书借阅卡传成一幅图的?!谣言害死人啊……
  在失控的前一秒,她总算抓住了飞逝的理智的尾巴,低头模糊应了一声,试图这样蒙混过去。不过幸好萧逐看起来心情糟到了一定程度,也不打算再理她,海棠偷眼一看,就娇弱的轻咳一声,刚要说几句场面话结束这次会面,萧逐低着头,忽然几不可闻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这三个字问得极轻,海棠几乎没听到——她只恨自己为什么真的要听到。
  她几乎是惊慌的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男子,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个青年微微颤动的长长睫毛,在他绝色面容上印下一痕淡淡的阴影。
  她想说话,张开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然。
  问完这一句,萧逐蓦的别过头,过了片刻,他垂着头又问了一句,“……笑儿,你可……喜欢过我?”
  “——!”海棠悚然一惊,她喉头一紧,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识的一抓,腿上立刻生疼,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只觉得浑身发冷,过了片刻,她喉咙发紧,试了一下才说出话来,“不……我从未有一刻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喜欢过殿下您。”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的慢,却很坚定。说这句话之前,她低着头,说的时候却抬了头,笔直的看向萧逐的方向。
  她并没有说谎,杜笑儿姑且不论,她确实是不曾喜欢过萧逐。她喜欢的是……
  “……陛下对吧?”很轻的回答,那个身着红衣,如火焰一般美丽的青年抬头,一双明亮的眼看着她,海棠仔细看,却发现居然没有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一点儿阴霾的味道。
  刚才对话时萧逐身上隐隐约约的烦躁苦涩在此刻全然安静,他只是那样温柔的看她。
  她有些迟疑,却还是轻轻点头。
  他看了她片刻,忽然就笑了,样子有些孩子气。海棠便又想起了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真奇怪,她明明觉得自己不及得了,现在却又历历在目一般的清晰。
  当时他看到在萧羌身边的她,先是微微的愣,然后就是一个平和微笑——正如现下。
  他当时,到底耗费了多少心力,才能对她平和微笑,唤她一声贵人?然后在自己的侄子面前容色平常?
  和他不多的相处片断点滴涌上,那当中懵懂时无法察觉的暗潮汹涌在此刻化为惊涛骇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不是杜笑儿,她没有骗过他,把他的心意当作尘土践踏,但是海棠却止不住的心虚,只觉得自己有千错万错,对不起眼前这绝色深情的男子。
  萧逐全然不知,他只是一笑,起身,向她恭恭敬敬行礼,“臣会祈愿娘娘和陛下百年好合,执手偕老。”这句话别人说来,海棠一定当他是讽刺,但是看着萧逐诚恳清澈的眼神,她却知道,他是真心说着这话,没有一点假意。
  海棠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点古怪的激动,她在他行礼完毕抬头的瞬间,飞快的说了一句,“如果刚才我说我喜欢王爷,王爷又要怎么办?”
  他只是看了她片刻,然后摇摇头,“娘娘不喜欢逐。娘娘,喜欢和爱都是逐自己的事情,娘娘不必放在心上。”说完,他又笑了一下,轻轻道:“娘娘,逐的爱恋,从未开始(?),今日终于结束。”
  他说完,海棠浑身一震,她慢慢取下簪子,递到了他面前,只对他说了四个字。
  “……还君明珠。”
  杜笑儿,你没有资格束缚他,所以,我现在代你放开他。
  萧逐看了她片刻,接过发簪,又是微微行礼,转身离开。
  海棠瞪了他的身影片刻,一头把自己丢到了床上,趴在锦被上,掩住眼睛,只觉得眼眶里似乎有水气就要奔涌而出。
  她确实不喜欢萧逐,但是,在刚才回答她的瞬间,面对那个太好的男人,她却不由自主的有了负罪感。
  总觉得……自己怎么就辣手摧花,拆散了一对情人呢……
  她忽然觉得自己越发想哭。
  萧逐走出去的时候,萧羌也在外间,他侧对着房门坐着,从萧逐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的一个背影。
  萧羌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出来一样,一动不动,只是垂头在思考什么一样。
  萧逐本想和他说几句话,最终却海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他身后恭敬行礼,然后离开。
  才刚越过他身边,他忽然听到萧羌冷冷的说了一句,“立刻回定州去,”
  萧逐一愣,等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