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1-02-17 02:04      字数:4774
  此时空雨花突然动了。他身形一闪,掠至虚子莹身边,右手将她拦腰抱起,左手张开,迎向平扫而来的罔象刀刀风,两者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空雨花猝然迎击,抵挡不住,被撞得向后飞出,好在他的手掌很坚实,只是掌心被划出一道白白的印痕。
  适才袭击羽警烛的罔象刀刀影是有形有体的,现在扫向空雨花的刀风却是有体无形。虽然如此,空雨花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它也缺了巴掌那么大一块,正是被他的手掌撞碎的。
  但有了这缺口并不影响刀风的其余部分,它继续扫向空雨花和虚子莹。
  空雨花迅速收回左手,朝旁边微微挪动,再次伸出去,食指和中指紧紧抓住了刀风。这时他和虚子莹就如同“长”在刀风上,刀风怎样动,他俩也怎样动。
  他在忙乱中仍不忘挑衅:“刀风凭藉力,送我到天边。不过你千万别把我们送出鬼啸森林,我们还得和羽先生一起呢,不能扔下他不管!”
  虚子莹这时才回过神来,省悟自己刚才在死亡边缘打了个转,当即忍不住忿忿地道:“你这人真不识好歹,怎么见人就咬,难道是疯狗不成?”同时,她也伸出手去,掰下几块刀风,掷飞镖一样朝那人反射回去。
  那人却不以为意,既不闪避也不抵挡。毕竟虚子莹的功力不及,反射回去的几块刀风,只是在他脸上再添几道伤口,但他此时大概已经没了痛觉,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他这横扫一刀的目标不是虚子莹,更非空雨花,而是那棵树。在空雨花第一掌击碎刀风的同时,那棵树也被削断了。这一刀使得非常巧妙,树身朝那人倒过去,树干正对着他的脑袋。
  刀风弱了,空雨花和虚子莹双双落到地面。空雨花放开虚子莹,笑着对她说:“这位朋友又要自我伤害,以头撞树了。”
  虚子莹方才被空雨花抱在怀里飞了一段距离,此时突然想起父亲临终所说的话,自己非但没有和空雨花保持距离,反而拉近了距离,一时感到既恼怒又有些许的甜蜜。幸而空雨花说话转移了话题,让她不至于太尴尬,她想想便回道:“让他自己去撞死得了!”
  眼看树身就要压中那人的脑袋,他突然后掠数步,恰好退到了树顶的位置。不等树身接触到地面,他左手一捞,抓住了树尖,然后微微一转手腕,树身即平移数十丈,断口处对着羽警烛平推过来。
  此树直径约莫两丈,长度怕不只五、六十丈,重量起码也有几十万斤,可握在他手里却像绣花针般轻巧。
  此时他手里有两样兵器,一是罔象刀、一是树,两样兵器一短一长,一细一粗,一扁一圆,一光滑一粗陋。
  空雨花救走虚子莹那一幕,落在羽警烛眼里,他立刻明白这不是空雨花自己的能耐,而是炫天岚灵体的功劳。
  他一直不服气自己被排名在梦幻大陆菁英榜的第八位,如今炫天岚和虚粲蜃都死了,按理说,他也应该顺势把排名往前靠,可偏偏空雨花和眼前这个不知来历的家伙分别凭空得到了炫天岚和虚粲蜃的功力。
  想到这里,羽警烛就心如刀绞,嫉妒得不得了。他心想:空雨花还有利用价值,暂时可以不动他,但拿着罔象刀的人一看就让人心烦,正好趁其还不能自如运用虚粲蜃功夫时灭了他。
  羽警烛有了这样的打算,决定立刻痛下杀手,便道:“我帮你数清楚了,这棵树有三千七百一十六道年轮,果然有些岁月,成精成怪是顺理成章的事。被这样的怪族伤害是幸福的,你不应该感到委屈,也犯不着把树木凑得和我这么近,想让羽某为你主持公道吗?”
  那人费心砍下树来,并送到羽警烛面前,可不是为了让他帮忙数年轮的,便说:“
  又在胡乱炫耀自己的眼力了,既然你认为这树有三千七百一十六道年轮,那就送你三千七百一十六道年轮线当衣服穿吧!”
  于是,断口处的年轮线一圈一圈相继脱落下来,变成指头粗的绳子,一古脑儿往羽警烛身上套,将他缠得如线团一样,只剩下脑袋和双脚在外面。
  年轮线本是一种看得见、取不下来的东西,而此人却把它们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线,这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变不可能为可能,变荒唐为现实。
  他得意的说:“你刚刚不是说过吗,我只能当馅,而你是皮,那么我就用这根杆面杖把你杆薄一点。你刚才做了张大馅饼,我好歹也得亮亮手艺,包个饺子吧。”
  他没有立即使用手里那根硕大无比的“杆面杖”,而是右手尾指一勾,缠在羽警烛身上的一道年轮线断了,线头一端飞射到他手里,他迅速一拉线头,羽警烛立刻像陀螺似的转动起来。
  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模糊,飞速的旋转使得羽警烛开始晕眩,但这还不是最糟的,他感觉到年轮线越缠越紧,让他差点就要窒息了。
  随之而来的是躯体剧烈朝里压缩,并向两头伸展。朝里面的压缩使得他前胸紧贴后背,左肋挨着右肋,左眼无限接近右眼,而头和脚向两端的伸展,使他的脑袋和双足距离越来越远。
  在还没变成饺子皮之前,他恐怕会先变成拉面了。
  那人还是没有使用杆面杖,只说道:“我突然改变主意,不包饺子了。干脆将你捻成一根年轮线,黏贴到树心里去,这也算是为此树造福,凭空多了一根年轮线,而且是肉线,也就多得到一个年头的天地灵气,其生长出来的怪族,自然也就多了一分力量。”
  羽警烛心想:虚楼主被树夹住半个身子后,已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现下自己若成为年轮线,岂不完全进入树的中心,那就更是回天乏术。
  还有一点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身体竟会变成一个两端空着的长长圆形肉桶,与他刚才用剑光幻化出来的圆桶相类似,就这么竖着插进树身,果真成了真正的年轮线。
  不过,光是他想像到的那副景象,就足以让他心惊胆战。
  羽警烛已被众多年轮线缠得细如麻线,脑袋和双脚间的距离怕不只一、二十里。他的头颅伸进云端,看不到自己的双脚,云就在他腰身以上飘来飘去。
  空雨花和虚子莹见他变成这副模样,不禁惊讶得嘴都合不拢,心里想着:羽先生这身段可真苗条啊!
  那人右手尾指对着羽警烛自上而下凌空一划,缠在羽警烛身上的那些年轮线突然断了,纷纷掉落,一接触到地面立刻消失。
  没有了年轮线的缠裹,也就失去了支撑,苗条得匪夷所思的羽警烛,不能自行维持身子的稳定,躯体从腰身开始弯曲,就这么倒了下来。
  空雨花抬头仰望,看见羽警烛的脑袋破云而下,飞速砸向地面。羽警烛的脑袋没什么变化,保持正常大小,但脖颈以下就细如麻线了,两相比较下,看来十分滑稽。
  空雨花心里一乐,想着:第七奇人虚粲蜃死了,第八奇人羽警烛也断了腰,这鬼啸森林真是无数奇人冢啊!
  羽警烛的脑袋垂下来,落在自己的双脚脚背上,身躯部分则成了个大大的圆圈,直径大概有四、五里。
  那人见羽警烛这个样子,突然咧嘴一笑说:“鬼啸森林里,恐怕还没有任何树木拥有这样大的年轮线,还是弄小一点好了。”这一次他才抡起杆面杖,横扫在羽警烛身上。
  羽警烛这“环状物”当即快速滚动起来,瞬间就冲到东北方两、三里之遥的地方,和那里一棵歪歪扭扭的巨树相碰又反弹回来,所过之处地面被辗出一道浅沟。因为他还没有滚动一周,所以黏在一起的头脚也没有接触地面。
  经过这次碰撞,羽警烛这环状物真小了许多。
  羽警烛滚回原地,再次受到那人用杆面杖抽打,又飞速滚向东北。
  如此反覆抽打和撞击,羽警烛这个环状物的直径越来越小,最终只有一丈五、六。
  那道被他辗压出来的印记也不再是浅沟,而变成深达一尺的沟渠。
  每隔一小段距离,沟渠上就有一个坑,那是羽警烛并在一起的双脚压出来的。沟渠串起这许许多多的坑,在地面上排列出一个非常规则的图案来。
  空雨花看见这个图案,心想:这和此人当初从自己身上抽出来的脊椎何其相似啊!
  那人把树的断口处对准羽警烛,猛然一抖手。
  羽警烛这次没有被撞飞,却黏在树的断口处。现在他真成为一道年轮线了,镶嵌在众多年轮线之中。
  与别的暗红色年轮线不同的是,他是绿色的,这是他那一身绿衣所造成。不过他的脑袋和双脚还是正常大小,因而压住了许多条年轮线,甚至他额头上那颗珠子还能发出蓝莹莹的光呢。
  那人说:“羽警烛,你败了。”
  空雨花心想:羽先生就这样败了吗?也难怪,谁教他是第八奇人,而此人却是得到第七奇人虚粲蜃一身功夫的呢。
  那人继续说:“我这人心肠好,允许你被腰斩后,还把身子续回去,对这棵树也不能不发慈悲之心啊。有虚楼主陪着,你不会孤单的,就好好待在树里吧。”说着,他就要把树身放回那根树桩上去。
  “且慢!”羽警烛说,“就这样被终生禁锢在树里,羽某实在不甘心。”
  “谁教你伤害过我呢?又谁教你要碰上我呢?这是报应,由不得你甘心或不甘心。
  既然改变不了现状,你就应该学着逆来顺受,泰然处之。我这样苦口婆心的劝说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听得进去。”
  “好,那我就强迫自己听进去。不过羽某还有一个请求,兵器伴了我一生,你干脆把它也放进来,作为我的陪葬品吧。”
  “这就像上刑场之前的酒和肉,你最后的要求让我无法拒绝。你的剑呢?”
  “羽某也不清楚。一开始,我被你用年轮线捆住,还听你说要把我杆成饺子皮,我就预感到事有不妙,倘若还把长剑带在身边,被你的杆面杖一杆,羽某岂不被它捣碎,所以及时将长剑扔了。
  虽然后来你改变了主意,没把我杆成饺子皮,而是做成了拉面,但道理是一样的,有长剑在身边会危及性命,所以我当初的决定真是英明啊。你抽打了羽某那么久,心里够舒坦吧?也该帮我找回兵器了。”
  那人朝左右随便扫了几眼,没看见羽警烛的长剑,便说:“不必找了!你的兵器又不像罔象刀一样可以隐形,也许它见势不妙,遂抛下主人,龙飞天外去了。”
  “就这么打发羽某?你真是敷衍啊。”羽警烛委屈的说,旋即口吻一变,续道:“
  幸好我早知道你不会真正帮我,所以先把兵器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人沉思了下,才若有所思的说:“突然觉得你在玩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把戏,你是不是有翻天覆地的必胜之技呀?”
  “在你说要把我杆成饺子皮的时候,羽某已经预感到你真正的用意是要把我变成年轮线,所以已把兵器藏进这棵树里。求人不如求己,果然不能指望你帮我什么,如今事实证明,事先考虑周全一些,的确大有好处。”羽警烛神态自若,悠然的说。
  “你这样一说,好像是我落进你的圈套,而不是打败了你。”
  “言多必失,被你瞧出来了。看来不能再拖下去,否则羽某真要成为砧板上的肉了。”说话声中,羽警烛已经动手了。
  他右手本被辗压在身躯上,此时已分离开来,就像从年轮线斜伸出来的枝桠。这只比蚕丝还细的手臂握着那柄亮闪闪、尺寸没有任何变化的长剑。精确的说,那不是“握”剑,而是一根细线“套”在剑柄上。
  接着他飞速朝树尖方向旋转过去,右手以及长剑自然也跟着疯狂旋转。
  现在羽警烛就像一部碎木机器,长剑锋利,树木哪禁得住如此绞割?就见长剑过处,木屑分飞。
  这些木屑都只有绿豆般大小,可以说是粉末了。它们均匀的散布在这个横切面里,或飞上天,或切入地,但无论是上天还是入地,都在距离树心三丈的地方停住了。
  树身仍横握在那人手里,其下方离地面很近,大概只有一尺,而这些木屑飞旋入地后,竟把土壤刨到两边去,露出近两丈深的沟堑,以容纳这些均匀分布于空中的木屑。
  虚子莹急叫道:“休要伤害我父亲!”显然,她所说的父亲不是那个得到虚粲蜃一身功夫的人,而是镶嵌在树身上,已经完全变成木头的虚粲蜃。
  或许是早就采取了防范措施,不会毁坏虚粲蜃的遗蜕,也或许是全部心思都放在那个人身上,顾不到其他事情,羽警烛似乎对虚子莹的话充耳不闻。
  羽警烛推进的速度何等快,开始说话时他已动手绞割树木,等那句话说完,五、六十丈长的树木已全成了木屑,只剩下虚粲蜃那个人形木头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