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1-02-17 02:03      字数:4789
  “就算你说得有理,但你凭什么断定铁焰城是死物呢?”
  “城池是死物而不是生灵,这难道还值得怀疑?”
  “何者为生?何者为死?什么是死物?什么是活物?其实不是绝对的。这问题非常复杂,你我探究不清楚。总之,铁焰城起初方圆只有数里,七百年来,城里的人没有添一砖一瓦,而城池经过自然生长,方圆已有三十里。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谁也否认不了。”
  段月接过谷血儿的话,“打个比方吧,铁焰城就是一片叶子,这条道路就是叶片下面的根茎。根茎在生长,叶片也在生长。”
  “世上竟有这等奇异之事?生活在铁焰城实在太幸福了,不必自己去修建房舍,节省了大量物力财力和人力。这就难怪城里人比我们这些乡巴佬过得好了。不清楚你们铁焰城居民吃的粮食是不是自己长出来的?”殷拿云后半句话分明就是感慨了。
  骆星翘说:“你见过羽警烛的那些花样吧?有了那种的经历,任何奇异的事情都不足以让你吃惊了。”
  “明白!对于不明白的事情,只当它是奇迹,坦然受之即可。”
  “当你遭遇奇迹,就会逐渐习惯。而一旦习惯,你就会觉得奇迹就是平常事。”
  殷拿云点头,“这话有道理。”继而转头对段月说:“你刚才的比方很具体,浅显易懂,让人一听就明,一听就产生联想:这样的奇迹不可能只出现在这里,还有其他的叶片和根茎吗?”
  段月说:“你难道没听说金银铜铁,同气连枝这句话吗?”
  “我孤陋寡闻,请你指点。”
  “与铁焰城相似的城池还有金炜城、银熠城和铜烽城。其中金炜城的历史最悠久,铁焰城最年轻。相对地,金炜城的规模最大,听说方圆为八十里,有二十万之为。
  这四座城池就靠这条大道连在一起,如同藤蔓上的四片叶子。”
  殷拿云又看了看脚下的大道,“那么这条藤蔓通向何处呢?”
  “据说起始点位于侵天雪原。”
  “侵天雪原?没有任何生灵能够在那里生存,是一个极端险恶的所在。既然无人去过侵天雪原,就无法证明这条道路的起始点在那上面。”
  “反正道路是从雪原上延伸下来,并且不断生长,最后长出了金银铜铁四片叶子。
  你若不信,不妨抽空顺着道路一直走下去,看是否能走到侵天雪原。
  ”
  “至少目前没这份闲心。”殷拿云突然拔剑,刺在脚下路面上,“路面既然有生命,应该也会感觉到痛楚吧。”
  宣篱等人完全没有预料到殷拿云会有这等举动,齐声惊呼:“不可!”却已来不及,殷拿云的长剑已经刺在路面上。
  五人感到脚下微微一抖,路面像蚯蚓蠕动了一下。如同遇到地震,五人重心稍觉不稳,脑子也有些晕眩。与此同时,他们听见铁焰城里传来一阵喊叫声。
  殷拿云想不到路面果然会有反应,自己也吓得不轻。他收剑回鞘,看看宣篱等人苍白的脸色,“太冒失了!”
  谷血儿说:“在铁焰城,无论男女老少,都知道这条大道与我们性命攸关,绝对不能加诸刀兵。你这种行为,实在是犯了大忌。”
  殷拿云很尴尬,“不会有第二次了。回头想想,有此一刺,不仅让我明白大道的确是活生生的,而且给了我一个教训,那就是,对于自己不懂的,千万别贸然行事。
  ”
  他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想:既然此路是铁焰城的命脉所在,那么一旦外敌要进攻铁焰城,只需切断此路就行。
  他不知道,这种想法其实是可怕的预感,很快就要被他付诸行动,当然,那时他与目前的身分不一样,那时他已经是整个铁焰城的对头了。
  七百年来,虽然梦幻大陆发生过无数战争,铁焰城却非常幸运,从未经历过战火。
  因为这个缘故,铁焰城上上下下都认为此处是世外桃园,城主无为而治,守军形同虚设。
  谷碎玉接手防务后,意识到这种安逸闲散的危险性,于是着手整治。
  一开始,铁焰城的军民还认为他是小题大做,甚至是无事生非。但他不为闲言所动,依旧严厉治军。三年之后,外界传来金炜城被强敌攻打差点沦陷的消息,人们才意识到谷碎玉有先见之明,于是心悦诚服。谷碎玉遂顺利建立起自己的威信,治军就事半功倍了。
  经过近二十年的严格训练,铁焰城如今已经拥有一支能攻能守的精兵强将。
  殷拿云剑刺城外大道,引起城里震动,有几间房舍甚至坍塌,砸伤了一个手脚不俐落的老者。
  异常警觉的谷碎玉立刻派人前去查看,并命令几处要害地方的守军加强警戒。
  因为不对城外大道动刀兵已是常识,他并没朝这个方面想。最终,调查的结果表明,没有任何外敌入侵的迹象,城区的震动、房舍的倒塌是由不明原因引起的。谷碎玉心里绷紧的弦这才放松下来。
  同时,他心里微微有些遗憾,原本以为自己训练的军队能派上用场,结果却是虚惊一场。如同一个控弦引弓的武者,正准备发射箭矢,却发现没有目标,其遗憾的心情可以理解。
  无论如何,他不是一个穷兵黩武之人,更非嗜杀如命,如果让他在虚惊一场和与敌人厮杀二者之间选择的话,他肯定会选择前者。
  当谷碎玉终于放下心,准备好好品茶的时候,谷血儿带着殷拿云回来了。得知这位少年是女儿的师兄弟,谷碎玉表示欢迎。
  他非常有眼光,立刻看出殷拿云有两个不寻常之处:一是殷拿云虽然土里土气,但眉宇间自有一股掩盖不住的勃勃英气;二是女儿向来眼高于顶,铁焰城许多少年都向她献殷勤,意欲亲近她,她都看不上眼,现在她的言行却流露出对这个少年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谷碎玉先从女儿问起:“你离上次回家还不到半个月吧?如此跑来跑去,岂不耽误了学业?”
  谷血儿撇撇嘴,“什么学业不学业的,就算我把隼翔宫所有的本事都学了,又有什么用处?”
  “咦,你以前对隼翔宫非常满意,对那些教席也异常钦佩,今日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了?”
  “以前我是井底之蛙,目光短浅。”
  “最近半个月长见识了?”
  “爹,你觉得谢宫主是怎样一个人?”谷血儿习惯称呼谢翼行为宫主,尽管眼下对他再无丝毫尊重,一时半刻还改不了口。
  谷碎玉纳闷女儿怎么会问起对谢翼行的评价,心中斟酌了一下,“在铁焰城,他无疑是第一把交椅,在整个梦幻大陆,他也排得上名号。”
  “可是,他一碰上羽警烛,怎么就变成纸老虎了呢?”
  “羽警烛?哪个羽警烛?”
  “当然是第八奇人羽警烛了。”
  “第八奇人羽警烛?”谷碎玉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变色,“羽警烛到了隼翔宫?”他的预感不错,马上就猜到这一点。
  “他简直就是天神降临,竟然凭一人之力瓦解了隼翔宫。”谷血儿啧啧赞叹,对于羽警烛,她更多的是佩服,而不是憎恨。
  谷碎玉震惊于这个消息,呆呆地出了一会神,最后颓然坐下,“隼翔宫瓦解,所有的人自然也就散了。谢翼行呢?羽警烛把他怎样了?”
  谷血儿对谢翼行的看法就大不一样了,“受了一些皮肉之苦,不危及性命。一则他不是羽警烛的目标,二来他识得时务,懂得应对,即使隼翔宫所有的房屋都坍塌了,所有的人都丧命了,他也会活得好好的。这就是他的能耐,让人不得不佩服。”
  在此之前,除了自己的父亲,她最佩服的就是谢翼行了。因为羽警烛来到隼翔宫,谢翼行如泥鳅一样奸猾,打破了自己在众弟子心目中的完美形象,所以,谷血儿对他的态度也就有了大转变。
  “谢翼行是这种人?”谷碎玉用怀疑的口气问。
  “爹,你没看见他那副前倨后恭的模样,简直令人作呕。起初他以为自己手里有神兵利器,毋须惧怕羽警烛,话语十分狂妄,结果这所谓的神兵利器根本就克制不了对方,他就软下来了,完全照羽警烛的要求交人交物。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交人交物?这是什么意思?”
  “所谓人,就是羽警烛来隼翔宫的目的所在。所谓物,就是宫主用来抵御对方的利器了。”
  “此人劳动羽警烛不惜毁掉整个隼翔宫,肯定大有来头。至于利器,据我所知,谢翼行似乎并没有什么让人垂涎的兵器。”
  谷血儿说:“其实,利器和人是二而一的问题。”于是她便把自己所知道的空雨花、溟琥剑与羽警烛的关系说了,她对此事所知不多,于是让殷拿云加以补充。
  谷碎玉听完女儿和殷拿云的述说,在脑海里勾勒了一下此事的来龙去脉,觉得出人意料之处甚多,复杂到几乎无法理出头绪的程度。
  “这不是简单的攻打隼翔宫的问题,其中至少还蕴涵这样一些疑问:空雨花这个年轻人何以能够刺伤羽警烛?溟琥剑怎会落入空雨花之手?羽警烛挟持空雨花意欲何为?”
  他因为主管铁焰城的防务,所以对城池的安全非常敏感,突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对殷拿云说,“因为隼翔宫里有空雨花,所以被羽警烛瓦解了。你和空雨花一样,曾经与羽警烛动过手。现在你来到铁焰城,会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呢?”
  殷拿云想不到谷碎玉竟然会有这种担忧,顿时一愣,不知道如何问答。
  谷血儿嗔道:“爹,瞧你说的什么话!空师弟和殷拿云的情况不同,他是因为刺伤了羽警烛才遭报复的。”
  “羽警烛亦正亦邪,睚眦必报,容不得任何人一丝一毫的不敬。”谷碎玉越想越觉得不对,固执地认为殷拿云会带来灾难,脸上遂露出厌恶之色。
  殷拿云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种脸色,当即猛然站起,没有任何言语,转身就朝外走去。
  “爹,羽警烛如果要像对待空师弟那样对待殷拿云,在隼翔宫就直接将他带走了,何必多此一举再到铁焰城来寻他?”谷血儿非常生气,给谷碎玉丢下这句话,急忙朝殷拿云追来。
  脾气还不小!随即对着殷拿云背影喊道:“谷某没有恶意,若有什么言语不慎触及殷兄弟心中敏感之处,愿意为此道歉。”他是看在女儿的份上才这样说的,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如果殷拿云不是女儿的同门,他根本就不会再看他一眼。
  谷血儿追上殷拿云,拦在他前面,“你话都不吭一声,臭着脸就走,这太不懂礼貌了吧?”
  “我本就是粗陋的乡下人,上不得台面、进不得华堂。你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我实在消受不起。替我谢谢令尊,谢谢他让我的脚踩在你家的地面上。”
  “你这样说话,不是存心让我难堪吗?”谷血儿觉得很委屈,眼眶都湿润了。
  “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令尊的错,是我烂泥涂不上墙。让我走吧,从今以后,我绝不进入铁焰城一百里的范围,以免给铁焰城带来灾祸。仔细想想,我真怀疑自己是否有这样的份量劳驾羽警烛不惜攻打铁焰城来捉我。”殷拿云还对谷碎玉说的话耿耿于怀。
  “我父亲是对事不对人,并非对你有什么偏见或者其他不好的看法,而是太过关心铁焰城的安危。他在那个位置上待了这么久,免不了颐指气使。在别人眼里,他的威严远远甚于和蔼。即使是对我,他也要求很严。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他当你是子
  侄,言语就不会做任何修饰。在你看来,那是不友善,在他看来,这样才显得不生分。”谷血儿本不是思维缜密的人,为了化解殷拿云对父亲的反感,她竟然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真正是难为了她。
  殷拿云长叹一口气,无言以对。
  谷血儿继续说:“再说,你自称为了空师弟,愿意做任何事。你一个人从羽警烛手里救不出空师弟,你到铁焰城是来找帮手和猊樨兽的,即使我父亲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你也应该承受得住。如果连这点所谓的委屈都受不了,还奢谈什么愿意做任何事呢?”
  殷拿云看看谷血儿,“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种口才。”
  “我的好处还多得很,岂止是口才好!所谓情急智生,好口才都是留到关键时刻派用场的。”
  殷拿云也是个痛快之人,听了谷血儿这番话,心头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正好谷碎玉派人来叫他们,给了他一个台阶。于是,他大大方方回去,再次面对谷碎玉。
  彼此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轻轻将刚才的不快揭过。
  谷血儿说:“铁焰城远非隼翔宫可比,羽警烛再怎么厉害,难道还能让我们十万军民俯首?”
  “最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