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1-02-17 02:03      字数:4762
  实际上相当于地下室。空雨花住十九号房,隔壁二十号房因太靠近茅房而一直不曾住过人,遂成为堆放杂物的地方。十九号房和二十号房之间的木板墙壁常年被老鼠啃噬,已有好多个拳头大的窟窿。以往空雨花和室友被老鼠的声音折腾得睡不着觉时,便会从那些窟窿向隔壁房间扔东西吓唬老鼠。久而久之,二十号房里靠近十九号房这边的半间屋子堆满了他们扔过去的物什。
  空雨花的室友有三位,一个是苏驭,另外两人是双胞胎兄弟。苏驭在不羁山失踪了,今天又恰值双胞胎兄弟回家去了,因此十九号房就只剩空雨花一个人。二十号房的老鼠们在杂物堆里窜来窜去,咬凳子啃桌子,悉悉簌簌的,甚是猖狂。空雨花在吵闹声中无法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脑袋里越发昏沉了。
  不知是什么缘故,二十号房今晚的动静特别大。空雨花被吵得实在睡不着了,于是腾地下了床,顺手从床底下摸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石头,走到木板墙壁前,准备扔到隔壁去。
  奇怪的是,空雨花刚走到墙边,隔壁房间里的嘈杂声响却消失了。这些声音消失得那么突然,仿佛被人一刀切断似的。空雨花一厢情愿地想:“这些老鼠还蛮机灵的,晓得要挨石子,所以安静下来了。”想过之后,连他自己也立刻感到到这种想法委实可笑。
  既然已走到墙壁前,他还是决定吓唬吓唬老鼠,于是把石头从墙上的小洞扔到隔壁房间里去了。他听到石头掉在杂物堆里的沉闷声响,然后是老鼠们仓皇的奔逃之声。根据以往的经验,他知道老鼠们一时半刻不会再出来捣乱,这一响应该可以安然入睡了。
  哪知他刚转身,那块被他扔到隔壁去的石头突然从那个小洞里射了出来,打中他腰部。石头上的力道不小,几乎将他半边身子都撞麻了。空雨花吃了一惊,将石头捡起来,想不通它怎么会被原物送回。难道是老鼠们耍的把戏?这似乎不太可能吧?他重新回到墙壁前,眼楮凑近墙上的小洞,聚足目力朝隔壁打量。
  这一看立刻将他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虽然已是深夜,房间里几乎漆黑一团,但他还是看清了小洞那边那颗大大的、血红的眼珠子。
  这只眼楮也正在从那个小洞那边往十九号房里瞧。
  空雨花的眼楮和那只眼楮几乎就要挨上了。
  空雨花的反应非常快,他倏然一退,已到了自己的床前,左手反手一捞,将挂在床边的长剑抓在手里,运劲一震,长剑从剑鞘里跳了出来,落入右手。他紧紧握着长剑,屏声静气看着对面墙壁上的那个小洞。
  只见那颗眼珠子闪动着妖异的红光,慢慢地从小洞里朝这边“挤”过来。不需多少功夫,眼珠子就已经穿过小洞,进入十九号房,没有任何支撑,孤零零地悬浮在空中。其实这颗眼珠和常人的眼珠一般大小,只是因为赤裸裸的,所以才显得非常巨大而使人感到恐怖。
  接着从墙上那个小洞里又“挤”过来一颗眼珠,然后鼻子、嘴唇,牙齿、耳朵、头发、脑袋、脖子、手脚……等等争先恐后地从墙上那些小洞冒出来,不消多少工夫,十九号房里到处都漂浮着这些身体器官。每个器官都能活动自如,在虚空中飘来飘去,仿佛赶集一般。
  空雨花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飘飞的器官,只觉得肠胃里一阵阵搅动。这是做梦吗?不可能!因为梦只有到梦精灵那里去买。难道这就是陶淬霜所说的记忆的扭曲重现?他不是曾两次相似的经历吗?但是,在化身为梦精灵小六子或被骨虺啃得只剩下一副孤零零的骨架之前,他接触过梦精灵小六子、杀死了骨虺,有了那段遭遇,即便是记忆是扭曲的,但多少还是与真实情况有点联系,没有扭曲得太离谱。而现在眼前的景象却与空雨花以前的任何经历都扯不上关系,这就有些蹊跷了。不过,如果这不是记忆,那又会是什么呢?
  这些器官飘飞了一阵,突然不约而同集结在空雨花身边来,将他包围在垓心,并且异口同声说道:“把剑给我!”谁见过眼珠、鼻子、脚指头等器官说话的?这种景象的确不可思议,空雨花已经将其当成了“虚构的”,他决定像陶淬霜说的那样不予抵抗,于是将长剑举起,问道:“你们都想要,给谁好呢?”
  “给我!”飘在空中的那只右手伸到了空雨花面前来,话音喜滋滋的,听起来颇为耳熟。
  空雨花心里蓦然一动:“既然这景象是虚构的,我反正也不会受到伤害,何不将这些东西捣碎切烂?在真实的生活中我不可能如此残酷,现在正好可以让我撒撒野。”长剑递到半途,剑柄回转,剑尖朝前猛然一刺。
  那只右手猝然受袭,“咿”了一声,并不慌乱,朝旁边一闪,躲过了空雨花的一击。同时,漂浮在空中的那只左手已一把抓住空雨花的衣领,一提一送,空雨花不由自主飞起来,撞在墙上。空雨花飞在空中的时候还在想:“这是虚构的,随便撞吧。”当脑袋上真被撞出一个大包时,那种切骨的疼痛却让他痛叫起来。他摇摇晃晃站起,眼前金星乱闪。他没有完全糊涂,还能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一旦醒悟到这一点,空雨花再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大喝一声,挥剑朝向那些器官一阵狂劈猛刺。那些器官似乎非常熟悉空雨花的剑招,长剑刚动,它们就闪避到长剑所不能及的地方去了,所以,空雨花的每一击都落了空。不仅如此,它们还能看出空雨花的破绽,并在瞬间工夫中击中他两掌一拳四脚。
  这几下虽然力道不是很大,但若一直被这样左一拳右一脚打下去,空雨花最后肯定得受伤。那些器官一边进攻一边低声叫道:“把剑交出来!”也不知声音是从那个器官发出的。空雨花后背抵着墙壁,心里想:“这是什么怪物?为什么要我的剑?我身上最值钱的蓝宝石,而不是什么这柄剑。”也不答话,只是手忙脚乱地招架着。
  就这么纠缠了一阵,空雨花才想起这是鹞部弟子的住所,自己只要一出声,师兄弟们就会跑来帮忙。他当然不好意思叫救命,弄出点声响倒很容易,加上他好几次重重撞在墙上,十八号房的人已然惊醒,师兄杨巡隔着墙壁问发生了什么事,空雨花趁机大叫:“有怪物啊!”杨巡说:“你别慌,我们来帮你!”十八号房的师兄弟朝十九号房跑过来。
  那些器官见惊动了其它人,急了,一迭声道:“快把剑给我,否则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空雨花不予理会,只是挥剑乱刺。那些器官呼啸一声,聚集在一起,眼楮跑进眼眶里,耳朵鼻子贴在脑袋上,四肢粘在躯干上……瞬间便拼凑出一个完完整整的人来。这是一个真正的人,脸上还蒙着黑布,两只眼楮在黑暗中闪着光。他右手朝外一外一甩,拳头重重击在空雨花小腹上。空雨花顿时疼弯了腰,身子蜷曲得像颗小虾米。那人左手陡然下沉,抓住了空雨花右手,轻轻一扭,将长剑一把夺了去。
  那人显然志在长剑,得手后立刻撇下空雨花,朝房门冲过去。门板很薄,经受不住,一踫便破,露出一个人形的窟窿,同时,一块人形的门板也飞了出去。杨巡等人刚来到门外,正好被人形门板击中,齐刷刷倒了。那人踩在人形门板上,借力跳上门外高高的台阶,如飞而走。
  杨巡等人推开身上的木板,哎哟哎哟叫唤着,狼狈地爬起来。这时,其它房间的人也听到了动静,纷纷赶过来。杨巡嘀咕道:“这人好大的力气!他是谁呀?”虽然那柄长剑不是什么宝贝,空雨花却心中不甘,不愿就此放手,也顾不得回答杨巡的话,冲着那人的背影喝道:“别走!”不管三七二十一,出门就追。
  那人头也不回,向南狂奔,眨眼间便出了隼翔宫。空雨花此时满脑子都是抢回长剑的念头,忘记了自己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如此冒冒失失追上去,说不定就要遭殃。他的脚程也不慢,加之对隼翔宫的路径非常熟悉,很快就追到了宫外。杨巡等人没有看见逃走的人,先前只听见空雨花大叫有怪物,现在见他独自追了出去,怕他吃亏,也跟着追来。
  那人的轻功并不怎么出色,空雨花全力追赶,居然还跟得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奔了十来里,到了鸡爪坪。其它地方都生长着高大的林木,只有鸡爪坪被清一色的茅草覆盖。因为此处地势平坦,隼翔宫的弟子有时候也到这里来练武,空雨花对鸡还坪并不感到陌生。那人跑到鸡爪坪之后,见只有空雨花一个人追来,便放慢速度,后来干脆站住,回转身等着他。
  空雨花也停下步子,回头张望,没看到杨巡等人的影子,也不晓得他们追到什么地方去了,想起那人轻轻松松几下拳脚差点将自己打趴下,不禁有些犹豫,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上前讨回长剑。那人看出了空雨花的畏惧,尖声冷笑道:“我的目的是这柄长剑,不想伤人,你可别逼我。”
  “你我想到一块去了,我的目的也是长剑。”空雨花虽然心中害怕,嘴上却绝不肯服软。
  “现在长剑在我手里,你拿得回去吗?”
  “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你能说出这种话,必然是有所依恃。”那人敲敲自己的额头,续道,“哦,我懂了,你曾经杀死过骨虺和蓝魔,你一定认为自己很有可能踫巧将长剑夺回去。我可告诉你,在我面前,你不可能那么走运。”
  “你我一定互相熟识,不然你不可能知道我杀死骨虺和蓝魔的事情。”
  “你别自作聪明了。”
  “而且我觉得你的声音很耳熟,让我想一想,你是谁呢?”
  “我没说错,你果然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若知道了我的身份,你想我还会放过你吗?”那人话里透出一股杀气。
  “把剑还给我,我就不深究你是谁了。”空雨花开始打退堂鼓。
  “真可笑,在如此情况之下你竟然还奢望拿回长剑。”
  “你何必为了一把破剑而为难我呢?”空雨花想起自己就是靠这柄长剑击退了板凳溪的绿衣人、伤了樊洮,并且杀死了蓝魔,醒悟此剑不简单,所以拿话试探。
  “你说这是破剑?!就凭这句有辱神器的言语,你死十回都不冤。”那人嗤之以鼻道。
  “这么说,此剑是宝贝?”
  “你是坐拥金山而不自知,可叹可悲可怜啊。”
  “既然此剑是神器,我就更不能让你抢走了。”
  “我不仅要抢剑,而且要杀人呢。”那人动了杀机,一步步向空雨花走了过来。
  空雨花不由退了几步,身上开始淌冷汗,他暗自后悔一个人冒失地追来了,回头看去,杨巡等人的半个人影也没出现。
  “现在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你了,你也别怨我。”
  “我知道匹夫无辜怀璧其罪的道理,不会怨你的。”既然后援没有到,空雨花情知害怕解决不了问题,反倒豁了出去,“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我已经打算不放过你,你不必用这句话来坚定我杀你的念头。”
  “你在我房间里耍的那些把戏就是幻术吧?”
  “你如果被那些飘来飘去的器官吓倒,我径直取了长剑便走,你也不会因此而丧命了。”
  “隼翔宫里懂得幻术的人不多。”
  “我不仅懂幻术,而且精于幻术。我敢说,方圆一百里之内,没有人比我更擅长幻术了。”
  “即使没有幻术,你也可以轻松地夺走我的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我说过了,我只想取剑,不想伤人,奈何你硬要和我纠缠。”
  “其实你有很多机会杀我,为何要拖到现在才来取剑?”
  “上次?!”那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一定将我当做曾经用幻术戏弄过你的樊洮了。”
  “你当然希望我把你认作樊洮,可我偏偏不上这个当。”
  “笑话,你马上就是个死人了,我有必要误导你吗?”
  “你伪装得再好,我也认得出你。”
  “那你倒说说我究竟是谁。”
  “你要别人不得使用幻术,可是你自己呢?”
  “继续!”那人不笑了。
  “我一直纳闷,隼翔宫第二号人物,堂堂的总教席,何以对我这个乡下小子另眼相看,原来你垂涎我的兵器。”空雨花终于把话挑明了。
  “现在轮到我纳闷了,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任何人都可从这句话听出来,那人承认自己是陶淬霜。
  “白天你叮嘱我,要我在夜里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时不要反抗,其用意就是想顺利地拿到长剑吧?”
  “所以我用幻术把自己大卸八块,将不可思议的一幕摆在你眼前。”
  “白天你刚说过那些话,晚上就发生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