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节
作者:保时捷      更新:2021-02-17 01:29      字数:4843
  说王府肯许重利招募役使和骑兵,便有不少人愿意冒风险试一试。
  昭王府招募令一下,居然有近两万自带马匹武器的东胡勇壮愿意为昭王府效力。这些人自幼便学习骑射之术,虽然比不得翔莺武卫的骑兵训练有素、身经百战,但只要略加整顿,就能派上战场。
  因此东应把这些东胡勇壮打乱分成二十个小队,从他的亲卫里挑出了二十人充任校尉,领着这群胡勇往尉州长公主帅府下听用。
  翔鸾武卫诸将都盘算着如果出城野战,就确实需要援兵,但听到援兵属然是王府花钱从东胡诸部落雇来的时,都有一种仿佛迎头挨了一棍的茫然,懵了一下才怀疑,“花钱雇来的胡蛮,靠得住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何况这些人还是看钱来打战的,与翔鸾武卫半点情谊也说不上。想想要与他们一起上战场,不由得令素来重袍泽之情的翔鸯武卫从心底感觉发毛。
  瑞羽对于这批算得上天外奇兵的援兵,心里也存有疑虑,但在诸将面前,她仍然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神态安详地说:“昭王行事一向周密稳妥,既然他把这些人送过来,那就是一定能用的。”
  翔鸳武卫的瑙重一向由王府提供,从来没有贻误过时机,诸将对东应的信任度也不低,虽然仍旧怀疑,但想一想也接受了这个看起来异想天开的调遣。
  “靠不靠得住,等他们到了之后派去打一仗就知道了。”
  “就算这些人不成才,到了我们这里,治也能治成才。”
  过得两日,以东应原来的亲卫队长、现在的讨寇校尉阿迭彦为首所率的两万胡骑到了尉州。看得出这一路行来,这群胡骑已经被整编过了,虽然服饰不一武器各异,但大体上还是能够做到听令行事。
  瑞羽本想将这些胡骑以军法再整顿一番,但看到这情况却丢开了手。要让这些胡骑完全做到令行禁止,绝不是在这临战的时候匆忙操练就行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让他们按着阿迭彦所教的,只管听冲锋或停顿等几个简单的命令,省得教得多了反而弄成了夹生饭。
  城外的北蛮连续十几天攻城不下,野颇兹罗的脾气一日更比一日暴躁,这一天他攻城又无功而返,正缓缓地往十里外的大营撤退,眼睛余光突见左边的高山林里鸟雀飞起。
  正是夜鸟归巢的时候,鸟雀不栖息反而往外飞,明显是林中有人。野颇兹罗一惊:难道城里派人出来埋伏,准备夜里偷营?
  “派斥候去探清南边山林里的情况,速来回报!”
  斥候领命而去,过不多时打马飞奔回来,“大单于,南山里的是逃俘!我们从振武掳来后逃跑了的俘虏,大约有两千多人,由几个看上去像是天朝斥候的人领着,看样子是想进尉州城!”
  “哦?”
  野颇兹罗攻城不下,暴虐之气正盛,就想下令将那些逃俘捉回来虐杀取乐,转念间心生一计,狞笑一声,摆手令全军停步,派出五千骑兵往逃俘躲藏的山林赶,“这些人不是想进尉州城吗?好,我就送他们一程!”
  城头的守军见敌人败退,正放松下来轮换了吃饭,当值的士兵也在说笑,却突见已经退走的蛮军又转道回来,野颇兹罗的狼头大旗招摇,而在蛮军的左面,一伙蛮兵正纵马挥刀驱逐着一群形容枯稿、手持木棒、衣衫槛楼的妇孺。那群妇孺虽然手里拿着木棒,但面对骑马挥刀的蛮兵则几乎没有抵抗力,被铁骑驱逐着惊恐万状地惊叫狂奔,稍微落后者不是被蛮兵挥刀砍死,就是被他们纵马践踏而死。
  城头的守兵既对蛮兵的暴虐不齿,又莫名其妙,“这伙蛮兵难道攻城不下气疯了,拿自家妻小出气,向我们讨赏?”
  蛮兵驱逐着那伙妇孺向尉州城靠近,哨楼上的燎望使先看出其中的不对,大叫:“这些妇孺可能是振武军被俘的家小,快去禀报殿下!”
  瑞羽和诸将正在就出城与北蛮野战做战前筹划,听得外面回报,连忙登上城头细看。此时蛮兵已经驱逐着妇孺到了距尉州城不过里余之地,冒着生命危险出去打探消息的游奕使飞马奔回,在城外大声回豪,“殿下,确实是宋队正领着振武军的家小逃回来了!”
  原来宋旺和及其属下将散沙般的逃俘收拢,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东边安全,便领着这群人先向南边起,借太行山脉连绵不断的大小山林掩护,悄悄向尉州城靠近。本来是想在山林里躲一躲,趁北蛮夜间退走之后尉州城下相对平静安全的时候前来叩门请入,谁想功亏一赘,竟然让野颇兹罗发现了派兵将他们逐出。
  野颇兹罗将这群妇孺赶出来,正是盘算着借他们来叩开城门,好趁机入城。即便他们叩不开城门,就在城下凌辱虐杀这群妇孺,也能极好地打击守军的士气。
  瑞羽和诸将登上城头一看,都知野颇兹罗在打什么主意。诸将还在踌躇,瑞羽已经果决地下令,“看来是天使我军要在城外与北蛮野战,城头弓弩准备,掩护大军在城外结阵,翔鸾武卫按刚才所议阵形出击。”
  既然已经决定出战,当下最要紧的是在北蛮还未逼近之时,先在城下将大军的阵形布好,以免仓促之间被蜂拥而上的北蛮堵在城口,徒增伤亡。众将也知这是只争一瞬的关口,便不废话,立即领命率兵出城。这些天翔鸾武卫在城中憋着一口气,时刻都准备出战,队形阵列是早就熟谙的,随着一声令下,他们立即随着主将族旗所指奔出城门,先以大盾布防前线,而后在盾后结阵待敌。
  野颇兹罗正为城门打开欣喜,下令骑兵撇下逃俘直奔尉州城门,此时翔鸾武卫已在城外迅速地结成盾墙,同时城头利箭也搭在了弓上。等到骑兵冲至城门之前,翔鸾武卫的大致阵形已经结成,根本不像野颇兹罗预想的那样,趁开门出兵阵势未成,士卒展不开手脚就被尽数堵回去。
  野颇兹罗万万没有想到翔鸾武卫临变结阵的反应竟是如此迅速,而每位士卒的动作又是如此精确稳当,急而不慌,忙而不乱,当真称得上是千锤百炼,绝无一丝冗余,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真的是太过小瞧了城里的守军。
  而大意轻敌,从来都是败亡之道。
  他的念头才转了几下,两军已经冲撞在一起,轰的一声,刺耳震天的厮杀声响彻云霄。
  翔鸾武卫所布阵形的正面是以陌刀队为前锋突击的步兵,两翼则是骑兵。左翼是翔鸾武卫装备精良、转战南北近十年的百战骑兵,右翼不是别的,正是东胡骑。
  北蛮兵为食为财而来,勇往直前;翔鸾武卫则是保国卫家,誓死奋战;至于东胡骑,他们与北蛮本就是世仇,打了几百年的仗,战场上相遇自然纠缠不休。
  这一场战斗,双方投入的兵力近二十万,瑞羽所率的亲卫和野颇兹罗所率的王庭狼骑都引而不发,作为预备队准备在最合当的时机切入战场,一举定胜负。
  蛮兵倚着人多势众,想着杀进城去就有无数的粮食财富可以让部落度过饥荒;翔鸾武卫仗着兄弟同心,想着后退一步就是家园失守,自己的父母妻子亲戚好友的性命荣辱都握于他们的手中;外加一群以杀敌取利的东胡骑,二十万士兵在辽阔的战场上冲撞、回旋、包围、切割、厮杀在一起,声震云霄,天摇地动。
  这是不同生活方式的人思想与思想之间的撞击。自古以来,无数贤人智者都曾为了这种冲突撞击而费尽心机,但无论怎样的融洽,最后都会变成血淋淋的仇杀。
  引发此战的人是振武军的家小,但战争开始之后,他们就已经无关紧要。也不知有多少人死于混乱,但能够随着宋旺和幸运躲进尉州城的人,已经不足千数。
  日薄西山,瑞羽眯了眯眼睛,摘下马鞍旁悬着的长槊,松开僵绳,举槊前指,下令,“亲卫营,出击!”
  几乎在同一时间,野颇兹罗也下了同样的命令。
  今日之战,是一场没有丝毫花巧的正面交锋,双方都全力拼杀,拼的是哪一方的精神强韧,后劲绵长。
  蛮兵的数量是翔鸾武卫的三倍多,但武器简陋甲胄不全,又没有对方那种并肩作战的默契和勇武,论战斗力只算比对方稍微强一点;而论到精神强韧,翔鸾武卫背后就倚着一座不破坚城,再后面就是他们的家园,他们的自信与从容、英勇无惧,又岂是这群离家出来打劫的强盗所能比拟的。
  野颇兹罗知道这坚铁一般的翔鸾武卫根本没有破绽,只有游离于翔鸾武卫阵势之外的东胡骑是个薄弱的环节。
  城头上,观战的秦望北看不清瑞羽的身影,却看见代表她的大旗深入战阵之中,仿佛将被咆哮着厮杀在一起的钢铁洪流淹没,紧张得满额大汗,忍不住轻声问身边的郑怀,“义父,城中没有可派之军了?”
  “有,但是城下现在是堂堂正正的两军决战,城中能抽出来的军队只能在双方的最后时刻做奇兵用,正面投入无济于事。”
  “那什么时刻才是最后时刻?”
  “双方都疲惫不堪的时候。”
  秦望北不自禁地在城头捶了一拳,他也指挥过海战,但海上作战最多千余人,哪里有几十万大军短兵相接这种令人心胆俱惊的紧张情景,他不由得为身在战场指挥作战的瑞羽担忧不已。
  野颇兹罗声嘶力竭地指挥着由部落组成的号令难以快速传达的大军。而相形之下,翔鸾武卫由于训练有素,各营将领与主帅默契十足,瑞羽号令所指,如臂使指,却是从容许多。
  两军的主帅亲卫也随着战况的进展,逐渐靠近,野颇兹罗此时已知此战没有胜算,一眼望见瑞羽的帅旗所在,便直冲过来。双方亲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撞在一起便是一场血战。
  翔鸾武卫层层推进,节奏分明,渐占上风,野颇兹罗心中大恨,突然弃刀引弓,令身边亲卫中神射者一齐往翔鸾旗攒射。瑞羽身边自有卫士持盾挥刀掩护,加之两方还隔着互相厮杀的亲卫,这箭作用不大,只是骚扰她指挥作战。
  瑞羽两次下令都被阻挠,心中大怒,俯身摘了一支投矛,纵马前冲,振臂掷了出去。野颇兹罗指挥不动已经陷入混战泥沼的各部蛮,却也拖得瑞羽军令不畅,正自得意,突见乱蝗般的流矢中一杆投矛呼啸而至,势如奔雷,直取他的面门。
  野颇兹罗吓了一跳,赶紧打马避开,竖刀想将之打落,可那投矛集聚瑞羽全身之力,虽然飞过了两百多步,其势不减,他那一刀只将矛头引得歪了一歪,向右飞去,砰的一声正射中了他侧后力士所拾的大旗杆身,旗杆竟为之一倾。紧跟着再一矛直奔大旗而来,抬旗的力士虽然用力持杆,但连受重击也吃力不住,大旗倒了下来。
  战场上的东胡骑看出了便宜,赶紧大叫:“野颇兹罗死了!野颇兹罗死了!单于庭败退了!”
  北蛮兵俱是大惊,百忙中回头一看果然不见狼头大旗,顿失主宰。野颇兹罗大怒,一面驱使亲卫力士重新把大旗立起来,一面怒吼,“别信他们的谎话,我好得很!我没死!”
  忙乱之中,北蛮兵的后阵突然烟尘滚滚,杀出一伙甲胄上布满刀痕箭创的人马,如狼似虎地扑入战场,直冲单于王庭精锐所在之地。
  这一队人马出乎双方的意料,瑞羽心中一紧,极目望去,见那伙人马中军所立的旗帜虽然脏污不堪,但仍能看出故朝制式,并非北蛮部落的旗帜。她心念电转,己然知道这是什么人——这必然就是被野颇兹罗偷袭之后破围出逃的原振武军。他们虽然兵力不足以复仇,但野颇兹罗劫掠其家小为奴,他们岂能不尾随其后伺机而动?
  前有强敌,后有奇兵,蛮兵四散奔逃,野颇兹罗也弃旗而走。
  瑞羽只令东胡骑衔尾追剿,翔鸾武卫的辅兵救助战场上负伤的将士,而战兵则以帅旗为中心聚拢,仍旧呈备战之势守在尉州城前,而后再派传令兵来问来援者的确切身份。
  这支奇兵果然正是原振武节度使唐闰年所率的振武军。唐闰年逃出之后,便在北疆聚拢被野颇兹罗杀败散落的各府、县残兵,也聚集了一万多骑兵,沿着野颇兹罗所走路线南下,意图营救被俘的家小。
  他比野颇兹罗的脚程慢了十几天,故而没赶上在俘虏逃走时营救,事后才在荒野里遇上了几名仓皇北逃的振武军家眷,得知七万多的振武军家小至今留得性命的还不足万人,真是心如刀绞,既愧且恨。只是他兵力有限,正面作战是无论如何也胜不了野颇兹罗的,只得生生忍了怒火,一面盯着北蛮军的动静,一面派出斥候四下寻找四散奔逃的家眷。
  翔鸾武卫和北蛮的这场大战,对唐闰年他们来说,正是复仇的绝好时机。只是他也沉得住气,直至战况到了最后一刻才率兵冲出来,直取野颇兹罗。他这番举动,将翔鸾武卫也算计在其中,此时见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