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谁与争疯      更新:2021-02-17 01:01      字数:4789
  他心怀不轨的与他们夫妇交往三年,终于控制不住心中欲望,迫她的夫婿将她休弃,之后又买通她的哥哥,强纳她入府。
  入府时,她看他的眼中只有恨。
  过半年,他为她散尽府中姬妾,千万宠爱集她一身。
  那之后,她看他时,依然有恨,却添了愁绪,亦似有情,却无论如何,再不复初相见时。
  他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若能一切重来,自己是否还会作出同样的事,可每一次,答案都相同,因为他从未后悔。
  而如今……
  “樱雪说,你是我的夫君。”她轻柔的声音响起。
  他从遥远的思绪中回神,看着她,心中竟有些莫名的紧张,“是,我是你的夫君。”
  她臻首略倾,“可夫君是什么?樱雪说你会告诉我。”言语间的天真配上成熟的外表,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他苦笑,“我会慢慢告诉你。”
  ……即使,要花一辈子的时间,他在心里暗暗的补充。
  * * * * * * * * * * * * * * * * * *
  三更时,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原本就清冷的天气变得更加阴寒潮湿。凝碧宫寝殿四个角落摆放的紫金漆花暖炉都已被点燃,散发出带着靡罗香味的浓浓热气。
  檀木雕花的碧纱橱中,半躺着的少女披了件宽大的绛紫云纹开襟睡袍,露出贴身的月白色抹胸和线条优美的白皙颈项。
  镶嵌在蝶纹床柱上的夜明珠,将少女整个笼罩在柔和的莹绿光中,散发出淡淡的晕华,好似温泽滑润的玉人。如瀑的长发顺着秀挺的背流淌到床褥间,稍显凌乱,却在丝丝缕缕中,透着说不尽的细腻,道不尽的缠绵。
  她懒懒的盯着手里的书卷,半天也没翻上一页,仔细看时,眼中流动的水波早已涣散,不知正在魂游何方。
  微风悄入寝殿,吹皱了碧纱帐上的彩蝶纷飞,溢出清淡的紫檀香味。
  紫檀香?
  徐思妍恍然回神抬眼,隔着纱幕望进了一片暗夜之海,深沉无际。
  凌筠不知已在床边站了多久,如玉的面容沉静如水,身上的紫色睡袍同着柔顺披在肩头的黑发在风中微微飘荡,一时间竟显得有些零落单薄,意外的惹人怜惜。
  其实除下了冠盖华服,尊贵如他也只是一个风华满身却寂寞如雪的少年。
  “在看什么?”徐思妍叹息一般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两人间魔咒般的沉默。
  他微微一笑,如骄阳普照,世间繁华似瞬间回到了身上。
  “美人如玉。”他半真半假的答道,换来徐思妍似笑还嗔的一瞥。
  闲暇的时候,他从来就不肯同她正经说话。
  她放下书,略向床里面挪了挪身子,空出了靠床边的位子。不必作出任何表示,凌筠便已会意的掀开纱帐,面朝着她倚在床头坐下。
  “六福将人送到了。”他抬手温柔的替她理起了乱发。
  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半夜跑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只是突然想看看你。”
  不给她疑惑的时间,他垂下眼,柔声问道,“韶音刚才在想什么?”
  她懒懒的答道,“方肇宁。”
  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他睡袍开襟处裸露的肌肤,突然定在了印在他心口处的妖艳红莲上,美眸瞬间变得氤氲恍惚。
  “怎么?还不放心那位‘你见尤怜’的夫人?”凌筠好笑的问。
  她仿若未闻地伸出玉手想要触摸那朵红莲,却被凌筠阻止,将她的手握入了掌中。
  她这才回神,抬头看进他幽深的眼……那里面有着柔弱的自己。
  有些厌恶的皱了下眉,明白这柔弱是精神受创带来的后果。
  “没有。我只是在想,放方肇宁在灵州还合不合适。”
  她垂下眼,定了定心神才出声回答凌筠之前的问题,却隐瞒了一部分心思,一部分在疑惑着“情”之一字的心思——因为不想看到凌筠嘲弄的眼神。
  这个字,在皇族人眼中,是个笑话,亦是……禁忌中的禁忌。
  “方肇宁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要想和夫人相守终老该怎么做。更何况他现在最恨的就是洛王,所以没人比他更合适在灵州。”他有些不解徐思妍怎么会想不到这点。
  “可是和世族中人相比,寒门之人似乎更容易放弃责任,去追求一些虚幻的东西。”看出他眼中的不解,她出言补充,却还是不愿提及那个字。
  凌筠了然轻笑,一言道破,“例如男女之‘情’吗?”语中出乎徐思妍意料的,没有任何讥诮。
  她不自觉地点点头。
  他抓起了她的一绺头发轻轻摆弄,“世族中人一向对感情比较克制,这倒是毋庸置疑。因为越是门第高贵的世族子弟,越不能对自己的婚姻作主,轻易动情无疑是自讨苦吃。”
  顿了顿,他接着悠然道,“庶族人通常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礼制,性情发展比较自由,所以对感情追求大胆一些。而庶族大多人丁疏散,家族观念淡薄,所以考虑问题比较习惯个人为先,责任感是差一点。”
  垂目想了一下,他黑沉的眼温柔的望着徐思妍道,“不过,在责任和感情没有冲突的时候,像方肇宁这种人还是可以找到两者之间的平衡,所以韶音也不必过虑了。”
  她微微点下头,却没有言语。
  平衡啊?平衡这个词总代表着妥协、退让,她可没见到方肇宁退过一分一毫呢。
  所以她虽然有些感动,却还是不放心方肇宁,还是派了得力的手下樱雪跟慧娘去灵州……一个不能消除的弱点,就要时时刻刻的看好。
  她一向讨厌对事情失去控制的感觉,这次若非因为对慧娘有了一丝不忍,她绝对会让这个弱点彻底的消失……
  有些不耐烦她对着他的时候不专心,凌筠扯了一下她的长发转移话题的问道,“韶音今天在御花园的时候,好像在打凌籣什么主意呢?”
  她一愣,眼波闪烁了一下,快速回道,“只是欣赏美少年。我可以打他什么主意?”
  凌筠意味深长的盯着她,明显不信她的回答,却没有追问。
  一时间静默无语,她在他淡淡的紫檀香味熏染中就要入睡时,他突然倾身靠近她低声问,“韶音可试过与人亲吻?”
  她愕然睁大眼,入目的是他如星般闪耀却深浅莫测的黑眸。
  徐思妍有些疑惑的与凌筠对视了半晌,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懒懒答了声,“没有。”便又闭上了眼。
  外面的雨稍微大了些。
  她听着他绵长沉稳的呼吸又快睡着时,他才再度出声问,“想试试吗?”
  微蹙眉,她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意外地看到他眼中的认真。
  亲吻吗?只在春宫画上见过,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
  要试试吗?跟他的话,应该不太讨厌吧?
  闭上眼,明白他成功挑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她听见自己有些空灵漠然的声音,“好……”
  他略带薄茧的手抬起了她纤细的下巴,温润的唇轻柔覆上了她的。
  一瞬间,她的感官似乎无限敏锐起来。
  她听见雨水打在地上犹如珠落玉盘,她听见微风与纱帐细腻的摩擦,她听见他略微急促的心跳,她听见她与他的呼吸缠绵的交融。
  那么的自然,那么的亲昵,好像他们早已亲吻过千万次,纯然的不带一丝情欲,却让他和她的心都莫名的安定下来,仿佛独自在外飘零了千年,终于回到了生命的最初,不再孤独,不再寂寞。
  高处本不胜寒……生来便立于红尘顶端的他们,也许只是相识,便已是此生最大的幸运,而现在,他们是否正在透支来世的因缘?机关算尽的他们,可能再也无力关心那些了。
  雨不停的下了整夜,他们彻夜未眠,而她始终未再睁开眼。
  小楼一夜听春雨。
  很久后,徐思妍在想起那个夜晚的时候,脑中突然想起了这样一句诗,不禁勾起嘴角一笑。
  她什么时候也有这种闲情逸致了。
  那夜便如一个绮梦,她和凌筠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遗忘,生活又恢复了一如既往、充满了阴谋阳谋的忙碌。
  只不过徐思妍最近过得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灵力受创之后,凌筠便禁了她的足,她现在根本就不能出宫。
  她当然也很清楚,以她现在的状况,随便出宫无疑是给刺客们添了个活靶子,可这种笼中鸟的生活,真的快要将她逼疯了。
  所以她很努力的静修,想迅速消弭精神裂痕,却进度异常缓慢。这主要是因为,她每次静下来,刺客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就会出现在她面前,给她造成一种强大的压力,成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
  解铃还需系铃人。
  她现在若想快速恢复,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那个人,每天对着他磨练自己的精神力也好,将他在自己面前消灭掉也好……总之,要找到他。
  可是,那个刺客从那天之后就销声匿迹、石沉大海,若不是精神上的印实实在在,她几乎要以为他只是她的一个幻觉。
  经过了这么久,她对他的了解只有一件,他必定是天剑门的弟子,也因为如此,他那天才没有下手杀她——天剑门有门规,同宗之间不能相残,天剑门与逍遥门同出一宗,所以她也在他不能杀的范围内。
  不过知道他是天剑门的人,对她寻找他没有任何帮助。
  天剑门向来弟子稀少,没有道宫亦无据点。且他们讲究入世修行,这就意味着从贩夫走卒到文臣武将,谁都可能是天剑门人。
  他到底藏在了哪里呢?
  他的淡棕色的眼眸算是十分特别,但特别的是那中间的感觉,而不是颜色——天宇棕眸的人不算多,但也不是绝无仅有,她的太后姨娘便是棕眸,只不过颜色稍深一点。
  可那种特别的感觉,虽然她记得刻骨铭心,却不足为外人道,更是让人无从以此为据抓人——她再权大势大也不能让人把天下所有的棕眸人领来让她认吧?
  所以她很郁闷,甚至有些烦躁。
  盯着手里的秘籍,她流光迷离的美目闪烁了一阵,最后归于沉静,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用它吧……
  由于思考得太过于认真,她抬起头发现凌筠就近在咫尺时,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就是以云袖遮住手中的书,不过显然已经迟了,她只觉得眼前一晃,手里便已空空如也,书已经出现在了凌筠手里。
  她有些心虚的垂下眼,暗自咒骂着凌筠日渐无迹可寻的轻功,却不自觉地担心他的反应。
  “《太阴心经》嗯?”
  凌筠冰冷至极的声音传来,她心中猛地一沉。
  故作轻松的妩媚一笑,她抬眼盯着他反问,“太阴心经怎么了?”
  他一向完美和煦的表情竟难得的消失不见,面色阴沉的冷哼,“你自己清楚!若不心虚,为何要遮遮掩掩?”
  她闻言收起脸上虚假的笑容,对他伸出手蛮横道,“我要干什么,轮不到你来管。把书还来!”
  他皱眉与她对视半晌,见她毫无退让之意,叹了口气垂下眼淡淡道,“我绝不准你练这邪门功夫。”
  邪门?也只不过是筑基阶段,每天要生饮一碗童男的纯阳鲜血,用以抵抗体内迅速增长的阴寒之气罢了。比这邪门的功夫多得是,这已经算是温和的了。她也是上次见到凌籣才想起这本书的。
  能够帮她迅速恢复灵力,何乐而不为?
  徐思妍见凌筠垂眼,有些疑惑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的手,登时觉得气血上翻——那书竟已被他运功捏得粉身碎骨,正如沙一般从他掌心流出。
  看来他的功力又上了一层,却首先用来欺负她。
  她怒极反笑,“我偏就要练这邪门功夫,你以为那书只得一本吗?”
  抬起头,他眼中的阴沉仿佛随着那本书烟消云散,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深深地看了她许久,他软下口气柔声道,“韶音,一入魔道,万劫不复。你让我如何坐视不理?”
  徐思妍勾起嘴角一笑,笑里透着说不出的讥诮与妖异,“身上流淌着禁忌之血的我,生来便注定与天道无缘,入魔道不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
  他神情一黯,“与天道无缘的,并不只是你一个人,不是吗?”语气中竟透着难言的萧索。
  徐思妍心中生生一痛,垂下头遮住汹涌而来的情绪。
  见她垂头不语,他接着淡淡道,“今生无缘天道,等来生就好。可一旦入了魔道,便到魂飞魄散也可能再无回头之日。若知道韶音要选择这条道路,母后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更何况,韶音并无一定要入魔的理由,不是吗?”
  凌筠一提到他的母后——那个将她带入尘世、始终视她如亲女的姨娘——她仅余的一点气焰也终被浇灭。
  她轻叹口气幽幽道,“我只是讨厌自己的弱小。”
  她身上流淌着的逆天之血,注定她逍遥心经的修为极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