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节
作者:不言败      更新:2021-02-17 00:54      字数:4743
  他没想到她会有如此举动,惊了一惊,想也不想就要挣脱开来,然而她此时死命地抱紧了他的腰身,无论他怎么用劲也不愿松手,心下不由愈发腻烦。恍惚感觉周遭有人,转头看去,唯见容迎初正亭亭立在内堂的一角,目带惊疑。
  第七章 杀机
  韦宛秋面如死灰,
  直勾勾盯着柯弘安道:『我有心想放过你,
  你却狠心无情。
  来日……你不要后悔!』
  话至此处,
  她敛下了目中的恨与怒,
  转身便离去。
  柯弘安一震,心下发急,手下益加不留情,一把狠狠地将韦宛秋推了开来。她重心不稳地往后踉跄了一下,想要拉他的手,不料他却后退了一步,生生地避开了她。她重重地跌倒在地,冷硬青砖跌碰得一身一心均是寒意凛凛的剧痛。
  柯弘安顾不上她,快步来到容迎初跟前道:“你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大呢,赶紧回屋里去吧。”
  容迎初淡淡瞄了门外的韦宛秋一眼,道:“她不是还没走吗,我放不下心,便出来瞧瞧。”
  柯弘安只在意她的感受,面上按捺不住急切:“刚才她这样……我也是一时不察……”
  容迎初唇边扬起一缕轻浅的笑意,伸出纤纤玉指掩住他的嘴巴,温声道:“不用你多说,我都瞧见了呢。”她挽住了他的臂膀,冷眼看向扶着门槛站起身的韦宛秋,不经意地提高了声浪道,“事,是你先挑起来的,路,也是你自个儿选的。正如相公所说,你我都没有回头路!既然一开始咱们就是你死我活,那就拼到底,休得到我们跟前来惺惺作态,跟相公提什么夫妻之情!话说回来,从你做出那些事开始,便再没有夫妻之情可言了,不是吗?”
  韦宛秋抹去脸上的泪水,恨声道:“好,好!好一句你死我活,既然你选择要走你死我活这条路,我也不必再手下留情!”
  柯弘安也无意与她多言,唤来夏风道:“送韦奶奶出去,日后当心东院的门禁,不相干的人一概不许放进来扰了大奶奶!”
  韦宛秋面如死灰,直勾勾地盯着柯弘安道:“我有心想放过你,你却狠心无情。来日……你不要后悔!”话至此处,她敛下了目中的恨与怒,转身离去。
  容迎初轻轻一叹,抬首看着若有所思的柯弘安道:“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她说想放过你,是真心话。”
  他苦笑:“每个人都想从咱们身上得到点什么,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什么都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我们给不了,也不能给。”
  她与他一同返回内屋里。漫漫长夜,唯觉静谧之中又潜藏着树欲静而风不止般的暗涌,教人心思无端地紊乱如麻。
  这一夜,注定又是无眠。
  翌日清早,容迎初与柯弘安一同用过早膳后,照旧送他到万熙苑门外。天色阴沉,天空中飘着细细密密的雨丝,更显出初春的清寒萧瑟。
  忽闻得南院门内传来人声,回头看去,只见韦宛秋正撑了油纸伞从南院出来,在她身旁笑语连连的竟是陶夫人。
  陶夫人一眼看到容迎初,顿时敛下了笑意,一边往暖轿走去,一边道:“我昨儿还跟我家山哥儿说,咱们前年到宜州去看望老爷时,途经祁县,正碰上洪灾,多亏了祁家庄的范大嫂接了咱们到庄里去避灾,才逃过一劫!得人恩果千年记,我叮嘱山哥儿这年万不能收范大嫂那儿的租子,咱们可是万万不能忘恩的!”
  韦宛秋讥诮地瞥了容迎初一眼,笑言道:“婶娘的宽厚仁德,真堪为我们这些小辈的典范呢!”又稍放轻了语调,“秋白妹妹有幸成为婶娘的媳妇,当真是她的福气啊!”
  容迎初眸光微微一跳,不禁转首看向她们。
  陶夫人在暖轿前站定,道:“此事说来还真是委屈秋白姑娘了,要不是老爷答应鸿胪寺右少卿卢大人在先,我是断断不能让你的义妹妹屈尊为良妾的。”
  韦宛秋含笑道:“婶娘言重了,您和二叔的难处宛秋心里明白。秋白也是个伶俐通透的,回头我再与她好生说说,她晓得这当中的利害轻重,也会明白过来的。”
  陶夫人淡淡一笑,不再说话,一旁陈妈妈掀起了轿帘,她便上了轿。
  眼前四人抬的轿辇悠悠缓缓地走出万熙苑门,容迎初立在原地,仍在暗自咀嚼着适才所听到的话语。抬眸看到韦宛秋正饶有兴味地注视着自己,只不动声色沉一沉气,淡声道:“韦妹妹好有心思,这一大早的,就替底下人张罗起婚事来了。”
  韦宛秋目光带上了一丝幽凉:“秋白在你眼里是底下人,在我这儿,可是好妹妹呢。她的事,我自然会好好打点。”
  容迎初心中有事,也不欲与其细说,正好有管事的媳妇们来回话,便转身返回了东院。
  韦宛秋回过身,竟见秋白正倚在南院门边。雨势渐大,她却没有拿伞,身上一袭淡黄色提花府绸短袄衬得她面色苍白如纸,雨雾纷纷扬扬洒落了她一头一脸,益发显得落寞。
  韦宛秋来到她跟前:“回去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秋白一动没动,面容有些微僵硬:“我想去见他。”
  韦宛秋冷冷地盯着她:“如果他的话有用,陶氏就不会只给你一个妾室的名分。”
  秋白定了定神,敛一敛面上的神绪,道:“你既然要我做个明白人,那便要给我一个明白。”语毕,她也不等韦宛秋说话,径自疾步离去。
  见到他时,春季的冷雨越发淋淋漓漓,打落在檐头淅沥连绵,点滴如在心头。
  她站定在廊下,直勾勾地注视着他忐忑不安的脸庞:“你没有依我说的去做?”
  柯弘轩垂首,低低道:“我有。”
  “你为什么要骗我?”秋白整颗心揪得紧紧的,是不留余地的搐痛,“你不仅没有向二老爷他们说不要娶我,而且……还是你主动到他们跟前提起这桩亲事的,是吗?”
  柯弘轩垂着眼睑,挡下了眸中浮泛的意绪:“爹他们一心想要借小嫂的力行事,小嫂的条件……本也不为过,他们再三权衡,最终还是会答应的。”
  他并没有给她真正的答案,她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我是在问你,是不是你主动前去跟二老爷他们说,将我收为良妾?”
  他略略沉思,似是在踌躇间落定了念头,神情亦淡定了些许,轻声道:“你没有说错,是我主动前去请求父亲和二太太,让他们答应小嫂,娶你进门。”
  秋白惊得心头猛地一跳:“我在内室里隐约听到二太太跟韦奶奶说,昨夜本是想与你商量此事,没想到你竟先一步去跟二老爷提了。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
  柯弘轩抬起头,深深地注视着她灰冷的眼眸:“我不想放弃你。也不会放弃你。”
  秋白闻得此言,唇角不觉泛起一缕讥笑:“六爷,你让二太太施舍一个良妾的名分给我,这就是你的不放弃吗?恕我承受不起……承受不起你这样的不放弃。”
  他眉头一蹙,急切道:“我昨夜去向爹他们表明心意的时候,才知道爹早前曾向鸿胪寺右少卿卢大人提起联姻的事,而卢大人也给了回应,说是有意将他们家三姑娘许给我。我向爹明说了只想娶你为正室夫人,可是他答应卢家在先,小嫂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既然已经有了卢家三姑娘,你为何还要与我纠缠?我已经跟你说过我无意于你,让你去回绝韦奶奶所提的事,为何你还要提?”她痛怒攻心,“还是你本来就在心里盘算着,让我成为你的妾室?”
  “没有!”他清俊的脸庞在情急之下涨得通红,“我跟爹说了,看在韦家的情面上,也该给你妻室的名分,可是……可是爹有他的不得已,那卢大人官阶虽不高,却是吏部尚书的侄子,爹不敢得罪……我求了半宿,爹答应我不仅给你良妾的名分,还会先那卢三姑娘一步迎你过门,我日后也会视你为结发之妻,非旁人能相比!”
  秋白冷笑:“我本还对你心存一丝愧疚,可眼下看你如此,我只庆幸我并没有爱上你。六爷,我此次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嫁你为妻,更不会成你的妾室。你若要强人所难,我也不介意狠下心来!”
  柯弘轩的神色如萎败的秋落枯叶:“昨夜你走后,我一直在想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不知你是不是另有苦衷,倘若因为那些莫须有的缘由,让我失去你……我终究还是割舍不下,所以才会想尽办法把你留住。只是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看我……”
  秋白深吸了一口气,道:“六爷,你心里想些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这件事前后是怎么一回事,也只有你自己清楚。我不想伤你的心,也请你不要再来伤我的心。”她退开了一步,“如果你不想这件事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请你及早打消收我为妾的主意。”
  柯弘轩心下顿如打翻了五味瓶,甚觉不是滋味,他凝神片刻,方缓缓道:“你太残忍了。”
  秋白合一合眼,背过了身去,道:“谁才是真正的残忍,难道你不知道吗?”言至此处,她的心一沉再沉,不欲亦不能再与他多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凉风夹杂着细雨扑打到脸上,渗进了眼内,愈发惊寒于心。
  一时满腹心事、怔怔忡忡地返至韦宛秋所在的内堂里,一言不发地在她跟前坐下,难掩愁容。
  韦宛秋看了她一眼,道:“我让你不必去,你偏不听,让你问明白了又怎样呢?”
  秋白目光郁郁冷冷地掠过她:“是你给了我希望,让我以为真的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结果?”
  这时丹烟进来道:“奶奶,马车已经备在外头了,随时都可以起行。”
  书双上来伺候韦宛秋披上斗篷,秋白看她这架势,问道:“你要出门?”
  韦宛秋拢一拢貂毛斗篷的前襟,一面道:“这么长时间在这府里怪闷的,我想回韦府一趟散散心。”
  秋白不由道:“我也不想留在这里,姐姐,让我随你一块儿去吧,不要扔我一人在这儿,心里慌得很。”
  韦宛秋想了想,扬一扬下巴道:“也好,我们到韦府去说话也方便。那你赶紧换身衣裳,我这就要走了。”
  秋白连忙应声,急急披了件凫靥裘的披风,便随在韦宛秋身后一同离去。
  到达韦府后,韦宛秋一进门,府内的管事徐正便来告知韦将军尚有公务在身,仍在外未回府内,韦宛秋心中有数,便领了秋白到自己昔日的闺房之中。
  秋白站在糊着秋香色软烟罗窗纱的长窗前,看小院外那一株开得艳丽怡人的紫玉兰,轻轻叹道:“果然还是自己的地方舒适惬意,连空气也格外清新些。”
  韦宛秋微微笑着,在紫檀桌旁坐了,一面吩咐书双她们出去取了桂花甜酒来,待下人们都退下后,方道:“什么自己的地方,这儿哪一处都称不上是自己的地方,我们本就不属于这儿,在哪里都是一样。”
  秋白回过身来,背靠在窗棂边上:“我可不是这么想,我要是你,有这么个好地方,断断不会嫁到柯府去!平白受那些委屈,我看在眼里也心疼。”
  韦宛秋端详着她:“你从柯府出来了,心情果然好了很多。不再想你的六爷了?”
  秋白神色黯了一黯,道:“提起他,我心里就难受得紧。要不是你当初给了我个希望,我也不至于对他倾注那么深的感情。”
  书双和丹烟一人捧了酒、一人捧着白玉酒盏进来,韦宛秋让她们把东西放下后,便命她们都退下,并掩了门,一时屋子里便仍只有她和秋白二人。
  “喜欢这里吗?那与我一边喝点酒,一边说说心里的苦吧。”韦宛秋说着,拿起酒壶往酒盏里斟满了,“我也很久没有这样放纵过自己了。”
  秋白把酒盏握在掌心中,冰凉的触感带来隐隐的警醒,使得她的思绪始终冷静。她垂首幽幽道:“当初姐姐进门之时,分明应该是嫡妻,后来他们只给你平妻的名分,你为何会答应?仅仅是因为你爱柯弘安吗?为什么我总觉得难以接受?”
  韦宛秋将杯中美酒一口饮尽:“如果我告诉你,我只是骑虎难下,你相不相信?走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容我放手,我也不能放手,无论结果是什么,我只能一直走下去。我也不能让自己落败……如果败了,我就只是一个笑话,一个连我自己都不能接受的笑话。”
  秋白怔怔地注视着她,喃喃道:“一个笑话?可是不让自己成为笑话的代价,便是搭上自己的终生幸福吗?”
  韦宛秋的神色间漫出掩不住的凄戚:“那你明知道与他身份有差,为什么还要奢望与他能开花结果?为什么你还要因为一个妾室的名分伤透了心?不就是因为你不甘心、放不下吗?既然不甘心、放不下,为何要轻易放弃呢?”她看向秋白的目光决然而清冷,“我们俩其实很相像,都是求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