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寻找山吹      更新:2021-02-19 13:54      字数:5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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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他什么?”周浩突然停了手脚。
  谁也没理他,我见他呆呆的样子,果断的乘人之危,又是一拳砸向他肚子。
  他斜了我一眼:“卑鄙。”
  “老子乐意!”我舔了舔嘴唇。
  “操!刚才问你叫什么名字呢,说!”
  “大爷我杨麓,听清楚没?”他明显又是一愣,目光浑浑噩噩的缠在我身上,我再次乘人之危,使足力气,飞踢他的小弟弟。他“嗷”的朝后翻倒,骂道:“我操,你这么凶悍,还需要人罩吗?!”
  我顺势又是一脚。
  他抱住我的腿,“钟维是白痴啊?嘱咐我罩着你,妈的,日他娘,你这架势……谁罩谁难说呢!”
  “钟维?”
  “不是你铁哥么儿吗?”
  情况就变成了周浩劝架——他在十中似乎还算个人物,那档子人虽然不服气,却终究还是散了。
  周浩说他和钟维是兄弟,钟维上大学去了,他则因为高考落榜,今年还在复读。
  我本来还想详细的问问他,可他身上伤的厉害,尤其小弟弟遭我攻击之后,痛的他呼天抢地。我不好再折磨这么个伤员,和王闻井送他上医院,一切作罢。
  我和王闻井走进黑乎乎的电影院,巨大的荧幕上正上演着自焚事件。
  我们很快找到了周浩,他的嗓门实在太大。
  他似乎对那片子也很是不满,正和几个人玩牌,大嚷道:“耍赖,你!不行不行,重来!”
  周浩没想到会遇见我。
  他先是天南海北的乱扯了一通,终于说到了钟维。
  哎,他实在是个不善语言辞的家伙,我相信,他和他之间的故事肯定很有滋有味,他也一再的表明:“我们一块儿经历的,真是腥风血雨啊!”可是具体内容呢,他要不因为语言凌乱而描绘不清,要不则支支吾吾似有所隐。
  最后他只告诉我钟维就读的大学、院系、女朋友的姓名和三围(这他倒记得很准)。
  六
  我刚进初中那会儿,带着激情,加入了学校的篮球队。
  我们学校的篮球队不太正经,大概也是因为没什么比赛的缘故。
  每周一次的训练安排在周六,这让多半的队员心生不满,认为占用了过多的休息时间。教练的答复一律是:帕累就退出。
  他的回答其实是对自己的标榜。说到累,倒也不累,教练他自己对于这训练,也颇为消极。因他同时还要训练学校的体育队,那项任务相对于训练篮球队,显然比较重要。体育生们只消在什么比赛上夺取个把奖,他脸上也跟着贴金。故而,所谓的“周六训练”,并没有真正的持续多久。
  到了后来,就变成了临时遇到什么比赛,教练便跑到队员的教室,拉人去比赛,自然,派的也是那几个高年级的大个子,彼时身高不足一米七的我,于这些事情,是毫不沾边的。
  我的第一次比赛,竟然是在高二的下学期。
  当时我基本上已经忘了自己是校队的人。那一回,我们正在开班会,我的女朋友站在讲台上,清唱一首《东京之夜》,她身上穿着我送给她的牛仔裙,高挑身材的每一个凹凸都显得那么的可爱精致,虽然如此,我趴在桌上,还是有些昏昏欲睡。
  “杨麓,有人找你。”
  我站起来。
  教练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耸肩站在教室门口。他看见我,松了口气,又显得和我很熟似的,拍着我的肩膀:“快去准备一下,我们和铁道中学有场比赛,你上。”
  我愣了半天,感觉像是上辈子犯的罪,这辈子突然被揪出来。
  “哦,现在?”
  “对,马上!”
  “杨麓,你防8号。”队长(依据年龄临时任命)对我叫喊。
  比赛已经进行了一半。比分52:60。我们输着。
  没什么好奇怪,你不能指望五个临时拼凑的陌生人能够打响一场硬仗。我们的教练在场外蹲着,用抽得差不多的烟头逗着一个小孩儿,看的出,他明智的没对我们抱期待。
  8号是对方的灵魂人物,他个子既高,技术又好,更重要的是,他深谙怎样领导一支队伍。
  我拍掉对方9号扔给他的球,传给我们队长,“8号,你几年级的?”,听见他在我身后问。
  他带球越过我,又问:“8号,你叫什么名字?”
  我后仰,躲过他的盖帽,投球入篮,他嘿嘿笑着:“8号,有两下嘛。”
  他从我手中成功盗球,旋身跃起,漂亮的三分球:“8号,别以为就你牛逼。”
  比赛结束,我们输了他们3分。
  我跟着教练走出运动馆的大门,一面拧干汗济济的球服。
  他在后面大声叫:“那个8号,做人别太拽!”
  我回过头,他一脸不以为然,目光凶悍。
  我噎住,想,自己不爱理人的性格或许比较伤人吧。
  我只好说:“别在意,我人比较内向。”
  他木了片刻,大笑:“原来你是害羞才不搭理我啊!”
  我出了冷汗,真的。
  后来我在一个早晨,于我家那块儿的公园门前碰到他,他骑着单车,耳朵里塞着充满爆炸音乐的耳机。我们同时奇怪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又同时回答:“我住在这儿。”
  错谔的瞪着对方。
  又同时咕噜:“不是吧,怎么这么倒霉?”
  哦,忘了说,他叫谢梵。
  一个热爱篮球的家伙,与我同年。
  有一阵子,王闻井不太高兴我同谢梵混在一起。我把原来用在和他打游戏的时间,一股脑转移到了同谢梵打篮球上。他说:“谢梵将来是要成为职业球员的,你呢?你又不吃篮球的饭——所以,你在浪费青春,浪费生命!”
  我实在感到挺理亏的,但每次谢梵站在我家楼下,抱着篮球大声叫:“姓杨的,滚下来,今日我们一决生死!”
  我就不由自主的从电脑前弹开,奔下楼同他血战去了。
  通常,都是黄昏。篮球场在被烈日暴晒了一天之后,储存了厚厚的热量,当我和谢梵奔来跃去,你追我赶的时候,构成球场的水泥们,以一种缓慢却稳重的步调,将热量一层层的释放。我们沐浴在夕阳和水泥的双重热量里,身体内的血不可遏止的汹涌起来,这让我们的动作在重复了千万遍后,依然充满力量。晚霞有时候偷偷的出来了,在他的脑袋后排开,很长很长,很亮很亮;篮球场边的樟树,发出鼓掌般的鸣响,那是成千上万的叶子在相互碰撞。老夫老妻穿着整洁,相互搀扶着走在樟树下,指着球场上的我们,老妻说:“现在孩子精力多好。”老夫头微微上仰:“赶不上我年轻时呢。”
  在这样的黄昏里,谢梵不停的对我说:“今天我要打败你!”
  不管多少年过去,回忆起这些黄昏,都是那么的美好呢。
  我的中学时代,就在无数个黄昏的恶战中,飘走了。
  七
  我想也许我有必要介绍一下我的高考,来作为我中学阶段的正式结束。
  晴朗的痕迹,一大早就已经明显的展示出来。六点钟我爬下床,推开窗,几只鸟正从我眼前飘过,羽毛洁白,叫声清脆,树叶上的露珠缓缓下滑。太阳模糊的轮廓在城市尽头的楼房后晃动,大院里晾晒着粉蓝色的被单,一道道,影子浮在地皮上,半截绿半截红。
  邻居的小姑娘坐在单元楼前的大槐树下,背着书包,看她的母亲晾衣服,等她踩上自行车,送自己上学校。
  我在窗前呆立了一些时候,母亲开始敲门“起床啦,杨麓;杨麓,起床啦!”
  在校门口碰见谢梵,照例歪歪斜斜的骑着他的自行车。
  “喂,你昨天什么意思?”他瞟到了我。
  “嗯?”
  “昨天下午,我来找你打球——昨下午你在干吗?”
  “哦,复习语文了,”我吞着一杯可乐,“什么诗词背诵的,我以前瞟都没瞟。”
  “日,那你在家咯?怎么不吱个声啊,老子昨天站在你楼下喊了一刻钟——还以为你上哪儿野去了。”
  “你哪个考场?”
  “27——你别扯话题,我就不信你复习语文真那么认真,连我这样大的嗓门都能忽略,喂,你说,你昨天到底听见我叫你没有?”
  “27?王闻井也在27,好像。”
  “你瞎扯什么啊,问你昨天到底听见没有呢?”
  “哦,听见了。”
  “那还不不吱个声儿?你也不想想,我做人一向锲而不舍,你不吭声,我一定会在楼下坚持喊,撑到死的。”
  “那会儿正拉屎呢,不好回答。”
  “瞎扯,当时你家厕所门敞着呢,你以为骗的了谁,你家也就二楼,老子脖子一伸,尽收眼底!”(注:“我”家厕所在阳台一侧,所以谢梵不需要透视眼也能看到的,:),见过这种厕所布局吧?)
  “哦,那我可能睡着了,想起来了,我是睡着了,真的,就趴在桌子上。”
  “算了吧,”谢梵凶狠的朝我鼓了下眼,“其实我刚才就是试试你,看你老不老实——哼,我都看见拉,你那会儿正在打电话呢——就站在窗边,笑的一张脸都毁了——我看见拉!”
  “……”
  “和谁呢?”
  “哦,一个朋友,啧,其实也不算。”
  “要你说!”
  “哎,其实就一个不怎么熟的人哈,没什么好问的。”
  “老子打人了啊?”
  “啧,就是,怎么说,一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也不是了,一个从小一块儿,长大了就不
  一块儿了的,啧,也不是了,一个从小在一块儿也不在一块儿,长大了更不在一块儿的……”
  “钟维,是吧?”
  “日,你的推理能力还不错哈。”
  “我就知道!是他,对吧?——哦,我进考场拉,拜,祝你考好。”
  “喂……”距开考时间还有四十分钟,警戒线还没撤呢。
  果然。
  一个制服笔挺的执勤人员义正词严,朝试图跳过警戒线的谢梵大吼:“干什么干什么?!脑子昏了是不?跳警戒线!想打劫老师抢考卷怎么的?!”
  谢梵规规矩矩的道歉,灰溜溜的一边走了。
  头天下午接到的那个电话,是钟维的。
  我一提起话筒还没吱声,那头就是:“明天高考吧?”
  是呆了一会儿的,他声音在电话里和平常有些不同,不过也差不到哪里去,却出于恶意,愣是说:“请问你找谁?”
  “找谁?”那边一声低低的咕噜,“日,没找谁,”,眼看要挂电话。
  连忙一句“找杨麓的就别挂”,叫过去。
  “嘿,我是谁啊?”
  “姓钟的。”
  “啧啧,一开始就听出来了吧,还假装,‘请问你找谁?’”他学我的语气。
  突然就笑起来了,那头也笑——可能就是那会儿,谢梵透过窗户,看到了我,并形容为“笑的一张脸都毁了”。
  监考老师来自邻市。
  两个都娇滴滴的,不过一个女,一个男。
  此男在讲台前亭亭玉立,拨弄了半天粉笔,终于挑出一只粉红色的,在黑板上写到:“严肃认真,遵守考纪。”我注意到,他写字时,始终翘着兰花指。
  坐在后排的女生议论:“我打赌,他是个gay。”
  现在的女生神经都颇为敏感。
  离考试结束还有45分钟时,我由于闲得发慌,交了卷。
  嘿嘿笑着,头一天的电话里,钟维说,“日你小子,可不要提前交卷啊!”
  我五个台阶五个台阶跳下楼,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巡视官。其中一位蹦到我面前,他比先前教训谢梵的那位更加神态严肃,朝我发出隆隆咆哮:“再跳、再跳啊!怎么不跳了,不跳了啊?!有本事再跳、再跳啊!”另一位斜视着我,善解人意的叹了口气,“学生,跑的多迅速啊,实在憋的不行了吧,有卫生纸吗?下次记得考前把手都解好。”
  我考得不错,但就我平时的水平来看,再不错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填志愿的时候,冒了点风险——老师和母亲一律反对——可我还是填了那个城市的那所学校。
  好在我填了服从分配。
  所以我终于在那个暑假过去了一半的时候,收到了该校的录取通知书。
  虽然,进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专业。
  八
  “妈你先上,哎哎,杨麓,扶外婆一下,”母亲手里拽着一只肥大的塑料袋,里面花花绿绿的填满了方便面、熟食以及饼干;表姐甲面色凝重的靠着姐夫,十岁的花花夹在其父母中间,三人均盯着我怎样把外婆弄上火车。
  “这该死的老太婆,非得跟来,”表哥丙低声骂了句,“杨麓你快把她弄上去,火车快开啦!——我们还没上呢!”
  外婆的嘴里含着一颗枣,出门的时候就含着了,当时表哥丙正在抱怨六个人的队伍过于庞大,他对他姐姐(表姐甲)姐夫嚷嚷:“你们不用送我上学,我都是个男人了——再说,姨妈(我母亲)不是要去吗,她以前在N城工作过,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