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节
作者:标点      更新:2021-02-19 10:59      字数:4749
  沈陵对他第二个方法,一听之下,首先是有‘危险’之感,因为这些证人在厂卫拷问审讯之下,很容易露出马脚。
  可是再想一想,石奇峰手下有的是不怕死之人,这是他们京华镖局的一大特色,死士特别多,所以别人无法找到作伪证的人,石奇峰却易如反掌。
  他点点头,道:‘石前辈的两个方法,非常合理可行,必定使东厂和锦衣卫继续搜捕我,而我亦可伺机搏杀他们的重要人员。’
  石奇峰道:‘有一点你要记住,搏杀对方时,不可将对方的高手全部屠光,至少要留下一两人作为报讯,同时你要保留一些实力,以免吓坏对方,不敢再派人来追缉你。’沈陵沉默了一阵,才问道:‘石前辈,你为何要这样做?’石奇峰道:‘我这样做的理由,和上一次在避尘庄放走了你的理由一样。’沈陵哦了一声,道:‘前辈只因为深信在下是该秘密组织中人,所以不惜一切冒险相助么?’
  ‘不仅如此,还有其他理由。’石奇峰摇了摇头,续道:‘一是私人感情方面,你已使小蝶倾心爱慕,她却是我的义女。二是为你的安危着想,你为了诱敌,势必不能就此远遁,必须要故露形迹,引敌来追。石某知道你武功造诣已达不可思议之境,但好汉敌不过人多,何况厂卫之中不乏具有奇技之士,很难防其阴谋算计。为使你能达成诱敌任务,故相助之。’沈陵心中大为感动,他的直觉和经验都告诉他,这个京华镖局的第二号人物,可以完全信任,不须多疑,亦不必怀疑其能力。
  他感动得向石奇峰躬身,道:‘石前辈仗义援助,在下真不知怎样报答才好。’石奇峰把他拦住,不让他躬身下拜。他徐徐道:‘沈兄万不可如此,也许有一天,你对石某人会觉得恩怨难分。’
  沈陵听了为之大惑不解,心想:为什么将来会觉得恩怨难分呢?恩就是恩,怨就是怨,大丈夫须当分明才是,究竟在怎样的一种情形之下,才会发生恩怨难分的局面?
  他实在猜想不出,所以也不多问。
  石奇峰道:‘现在可以准备一下,说不定那东厂的另外三巨头,还有锦衣卫的魏涛,会在天色未明之前,突然大举包围搜查。’
  沈陵道:‘很有可能。’
  石奇峰不作声,走到屋角,扯扯一条垂下来的绳子,片刻间,有人轻轻叩门。
  石奇峰走到门口,拉开一点缝隙,低低吩咐几句话,门外的人迅即去了。
  过了一会,又传来叩门之声,这一次石奇峰把门打开,放了一人进来,却是个清秀中年妇人。
  她左手挽着一个扁箱,右手拿着一盆热水,水盆中冒出腾腾白气。
  石奇峰向沈陵道:‘这位庄三姑专攻易容之道,技巧之佳妙,天下恐无出其左右。现在请她为你易容,包你直出城外,绝无阻滞。’沈陵向庄三姑微微点头,打过了招呼。
  石奇峰又道:‘我已选定了一个特定对象,作为你易容的样版。换言之,易容后的你,就是那个特定对象的替身,只是我不泄露,就永远无人知道你是替身。’沈陵忖道: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庄三姑知道啊!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扫向庄三姑。
  庄三姑微微一笑,道:‘先生放心吧!妾身为你易容之后,马上自杀,这样先生就用不着担心妾身会泄露秘密了。’
  ‘什么?你自杀?’沈陵大吃一惊。
  庄三姑笑着点点头。
  ‘这怎么可以,我不要易容了!’沈陵的声音,透出坚决之意。
  石奇峰道:‘庄三姑,你用不着自杀,听见了没有?’庄三姑欠身道:‘贱妾遵命!’
  石奇峰转眼看沈陵道:‘这样你放心了吧?’沈陵长长吁出一口气,决定自己不可再招惹这个烈性的女人。
  他无奈地道:‘好吧!你们爱把我变成谁都可以。’庄三姑欣然道:‘谢谢先生。’
  沈陵只能苦笑一下,心想:真是岂有此理,动不动就拿性命威胁人家,哼!我看你能有几条命,早晚会把命玩完。
  庄三姑打开那只扁形箱,取出六七个锡罐子,逐一打开,另外又取出几枝粗细不等的毛笔,雕刀似的挑板等等小道具。
  一时室中充满了香臭不一的气味,都是从那些罐子里发出来的。
  庄三姑先用热水替沈陵洗面。
  沈陵道:‘我自己洗吧!’
  庄三姑温柔地笑了一下,道:‘还是让贱妾动手的好。’沈陵大不服气,道:‘我虽不精于易容,但不见得连洗面也不会吧?’石奇峰道:‘沈兄,你最好让她一手包办。’庄三姑接口道:‘沈先生,贱妾为你洗面的目的,并非为了清洁,而是为了易容。因此除了要去除面上油脂及不洁灰尘等物外,尚须讲求面部的皮肤松紧合度,方能得心应手。’沈陵一听原来其中还有学问,于是不再坚持。
  他向她请教道:‘面上皮肤的松紧,与易容有什么关系呢?’庄三姑道:‘贱妾的易容术,乃是以秘制的油、膏、粉彩等涂敷面上,塑出另一面目。
  因此这些材料好比书法家用的佳墨,先生的面部就是纸笺,越是精选,越能够得心应手。如果先生自己洗面,不用力则污垢油脂不去,太用力则皮肤充血而绷得太紧……’她已道出了易容的精要,沈陵坐在她拉过来的高背椅上,面孔仰起。
  庄三姑以熟练的手法巧妙地替他洗面。
  沈陵觉得舒适无比,而且感觉得出整个面孔无论哪一个部位,都被她轻巧迅快地拭擦过。
  这个清秀的中年妇人,手法纯熟地使用各种不同的工具,在几个锡罐中挑出糊状或粉状的药物,弄到他的脸上,又涂又抹,不久工夫,她开始修饰。
  她全神贯注地做着,眼中有一种专注忘我的光辉,正像所有的艺术家们在创作的时候一样。
  最后她退开两步,自箱中取出一幅画像,仔细地与她的杰作交互审视,口中发出满意的声音。
  石奇峰也道:‘啊!像极了!庄三姑不愧为易容宗师,每次都没有让我失望,这一次亦是如此。’
  沈陵道:‘拿面镜子给我瞧瞧,究竟变成什么样子?’石奇峰比了个手势,庄三姑拿了一面镜子递给沈陵。
  沈陵揽镜一照,但见镜中出现一张成熟而富魅力的男性面孔,双眉中间还长有一颗色如丹砂,大小像绿豆般的肉痣,更增添了五分男人味。在这张陌生的面孔上,他根本找不到一丝自己的轮廓痕迹。
  他再将目光投向那张画像,只见画中人与镜中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
  他自己也看呆了,惊叹庄三姑这种神技,委实是巧夺天工。
  庄三姑道:‘先生纵使是哭笑喜怒,也不会变了样,就算是用水洗,也不会掉色,您放心好了。’
  沈陵站了起来,苦笑一下,道:‘三姑,你总得给我一点药物,事后好让我洗去这副面目吧?’
  庄三姑笑笑道:‘当然,当然,这儿有一粒丹药,只要放在水中化开,就可以洗脱面上所有的药物了。’
  沈陵接过丹药,慎重地藏起来。
  庄三姑敛衽行了一礼,便退出室外。
  石奇峰不无感慨地道:‘沈兄此去,安危难卜,因此石某心中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壮烈之感……’
  沈凌道:‘在下屡蒙相助,实在感激不尽,将来若有寸功微劳,都是前辈所赐。’石奇峰摆摆手,道:‘别提啦,沈兄你出生入死,为的是国家安危,这种大义大勇的行为,石某只恨不能相随而已。’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郑重地道:‘瓶中共有三粒丹丸,但不是刀伤药,亦不是续命灵丹。’
  沈陵讶然道:‘哦?那是什么药呢?’
  石奇峰道:‘假如有一天,你忽然罹染了怪病绝症,群医束手之时,你可取服一粒,便能暂时抑制住病情,每一粒丹药,有一个月的灵效,瓶中这三粒丹药,你可以支持三个月之久,而三个月下来,你已有足够的时间赶来找我,寻求疗治之道。’沈陵大为惊讶,忖道:这话有点没头没脑,他怎知我一定会生怪病?又如何晓得他的丹药一定抑制得住?
  他本想问个明白,然而一来时间无多,二来这是将来的事,会不会发生,尚在未知之数。
  因此他把小玉瓶接过,看了一眼,发现瓶塞的构造特别,看来可以防水,就算丢在水中,也不怕会浸湿里面的丹药。
  他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随着石奇峰走出去,穿过一条甬道,来到了一间贮物室内。
  室内有一个车夫打扮的人,已在等候,手中还拎着一个包袱。
  石奇峰道:‘他叫冯承中,是本局一名得力人选,精明能干,武功也不俗,一向安排在一家车行内充任车把式。’
  冯承中向沈陵躬身行礼,退在一旁。
  石奇峰道:‘冯承中,你听着,这一去离开京师,沈大侠就是你的主人,须得一切听命,就算叫你死,你也得照办。’
  冯承中毫不迟疑,躬身道:‘小的遵命!’
  沈陵暗皱眉头,忖道:他们动辄就讲到‘死’,这些人难道都活得不耐烦么?
  石奇峰又道:‘沈兄,你们从这道秘门出去,便是隔壁姓万的人家。这万家在京师乃是富户,专营药材,城外好几个乡镇都有亲戚,最重要的是,万家有三个闺女,都是出名的美女,不过她们名气虽然不小,却很少人见过。其中大小姐万艳香已出阁,其夫乃是宛平府首富凌其昌的独子凌君强。一句前,凌君强偕妻来京师,祝贺岳父五十二诞辰,预定明日偕妻返回宛平府,你假冒凌君强,绝对不怕被人识破。’沈陵道:‘万家也是你们的人么?’
  石奇峰颔首道:‘万家主人深受局主大恩,愿衔环结草以报,等于是我们的人。因此,万家的一切,包括三个女儿,城外的戚友等,都是预先安排。我总认为这种安排,早晚必有利用的时候。’
  沈陵再问道:‘那万家的女婿凌君强呢?他又在何处?’石奇峰道:‘凌君强不是本局的人。他此次来京师,可能由于旅途劳累,得了风寒,卧床十余日,百医无效,方于两个时辰前死去。由于万家保密得法,风声未泄,所以外人均不知道。’
  沈陵一怔,心想事情哪有这般巧法?本想追问,但旋打消了主意。
  他拱拱手,道:‘多蒙前辈处处照顾,将来有机会定必报答,在下就此告辞。’两人施礼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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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陵穿过那道秘门,隔壁原来是贮放药材的仓库,阵阵药味,送入了鼻中。
  冯承中领他到一座院落内,但见书房中有灯火透出,踏人房中后,发现房中的人还真不少。
  一个五十开外的人,迎上来施礼道:‘在下万祥,见过沈大侠。’此人衣着华丽,不问可知必是万家主人的身分。接着另一个肥肥胖胖大掌柜模样的人,向他行礼,报上姓名是胡长泰。
  另外还有三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衣饰华丽,一个个报上姓名。第一个的名字就叫万艳香,沈陵由于要冒充她的丈夫,所以特别多看了她一眼。
  这三个女孩子都相当漂亮,尤其是万艳香,更多了一份青春少妇的风韵。
  她们六只眼睛,像看怪物似的直盯着沈陵,娇面上泛起惊诧神色。
  万祥道:‘沈大侠,由于您要冒充凌君强,所以在下把有关系的人都召来,免得一旦受到盘查,在话中露出破绽。’
  沈陵道:‘有劳诸位,在下心中很是不安。’为了争取时间,万祥向他解释一些万家的情形。
  万艳香亦将其夫凌君强生前的日常生活情形、嗜好,以及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详述了一遍。
  沈陵早已作好心理调息,所以很快就进入状态。
  面对着三个女孩子,他心中突然想起了艳绝人寰的胡蝶衣,若是拿她和这三个女孩子一比,那么胡蝶衣是月亮,她们则是荧火虫啦!
  他又记起钟子豪自后一直不曾露面,会不会因为胡蝶衣的缘故呢?
  想到这里,胸中忽然涌起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不觉后悔刚才没有要求和胡蝶衣道别,这样定可探测出一点眉目。
  过了半晌,沈陵把心中千头万绪的思绪整理一下,迅即决定了步骤,当下要了纸笔,写了一封信,密密封好。
  封面上他写的是‘鸿翔钱庄周三爷转交崔方舟兄收’。写好之后,托辞练功,先请万祥等人暂时离开,同时又召车夫冯承中进来。
  天色已经微明,他先把这封信交给冯承中,让他在灯下看清楚了,才吹熄所有的灯烛。
  他问道:‘鸿翔钱庄的地点你知不知道?’
  冯承中道:‘小的当然知道,鸿翔周家可比这儿万家有名得多啦!’沈陵道:‘信封套上的周三爷,就是周家的人,也是钱庄里的大掌柜,你给我把信送去。’
  冯承中道:‘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