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1-02-19 09:57      字数:5100
  声落,一声娇笑,迳自走了。
  中海略加拾夺,踏入暴风雪之中。
  当天,他在镇羌驿落店。在房中,他将骸鼻匣端端正正安置在桌上,焚上三柱香。骨匣
  下,压著一个薄薄的布包,不知盛了些啥玩意。
  暴风雪已连续了十天,客栈中只有他一个旅客,一列长炕空阒无人,冷冷清清。客人太
  少,炕下不生火,天气奇冷,他只好忍了。
  二更不到,他熄了灯开始练气功,然后埋头大睡。
  八年的苦难折磨,把他从一个天真幼稚眼高于顶的小伙子,锻练成饱经忧患坚忍卓绝的
  青年,他深信一个渺不足道的穷光蛋,走遍天下,也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打他的主意,心
  安理得,睡得很安稳。
  不知睡了多久,他从空灵中悠然醒来。也许是冷醒了,也许是奇异的响动将他惊醒;总
  之,他确是醒来了。
  首先,他感到有点不对劲,冥冥中似乎有一种令他毛骨悚然的不寻常气氛在黑暗中流
  动,在四周向他压迫。
  其次,他知道曾经上了闩的房门已经打开了,冷风从房门灌入,偌大的炕房奇冷澈骨。
  他定下神,侧耳倾听。房中伸手不见五指,眼睛派不上用场。外面罡风呼啸,房中仍可
  听到虎虎风声。耳力不济事的人,不易听出房中的轻微响动。
  看不见听不清,但鼻中却嗅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异香。
  他心中一懔,轻轻掀开重甸甸汗臭冲鼻的被子,伸手下炕抓他的靴子。
  “察”一声轻响,火摺子的火光一闪,房中突然一亮。
  接著,一把泠电四射的长剑出现在眼前,剑芒一闪,冷冰冰的剑尖已点在他的胸前,冷
  冰冰的低叱入耳:“乖乖地穿上衣裤,假使你妄想反抗,先卸你的胳膊。”
  是女人的声音,但他未能将人看清,火摺子倏明倏灭,他只看到一个朦胧的白影而已。
  剑尖离开了他的胸前,但他本能地知道剑尖仍指著他,距离身前不足半尺,发话的人并
  未放松他呢!
  他不做声,拖过身旁放置的衣裤一一穿上,披上破皮袄,缓缓套上靴。同时,暗运耳力
  和目力,搜寻屋中的异动。
  他失望了,这期间没有任何物品或人兽活动的声音。
  穿著停当,火摺子突又闪亮,原来室中共有两个人,浑身白,娇小玲珑,容色照人。一
  个用剑在旁戒备,一个用火摺子点燃桌上的油灯。
  他站在炕前,从容地问:“姑娘夤夜入室,不知有何见教?”
  用剑指著他的姑娘大眼睛一瞪,低叱道:“住口!问你时再回话。”
  他剑眉一轩,不悦地说:“半夜三更客店之中,你们仗剑入室,非……非窃即盗……”
  “闭嘴!”小泵娘急叱,剑光一闪下,剑尖指向他的胸口,相距不足三寸,冷气袭人。
  他不为所动,说:“我身上总共只有十来两碎银子,还有一张至兰州具领返家盘缠的赦
  状,你们要是不要?”
  “啐!废话。”
  “不是废话,明天我要冒风雪赶路呢!半夜三更扰人清梦,你们简直岂有此理!”
  小泵娘火了,伸剑便拍。
  他向后仰身,一腿斜飞,快,快得令小泵娘猝不及防,“噗”一声踢中姑娘的手腕,剑
  脱手而飞了。
  一不做二不休,在小泵娘惊叫声中,斜身抢入,双掌齐飞,“噗拍”两声闷响,劈在小
  姑娘的肩颈旁,一把扣住泵娘的腰带,向侧旋出,喝道:“退!收剑!”
  桌旁用火摺子点灯的少女,刚来得及拔剑冲上,同伴已被制住,如果贸然进击,势必先
  将同伴刺伤,只好乖乖站住,但并未收剑。
  被制住的小泵娘软倒在中海的怀中,翻著白眼咬牙忍痛。
  中海的左手将她挟住,像一只大铁钳,右手虎口叉住她的咽喉,想反抗已力不从心了,
  她仍横蛮地叫道:“放手!你真不想活了?”
  中海冷哼一声,冷冷地说:“正相反,我比任何人都想活。说!你们为何而来?”
  僵在一旁的少女哼了一声,在怀中取出一枝小小三角旗,手一挥,旗脱手而飞,“得”
  一声轻响插在灯旁徐徐飘扬,片刻方止。
  旗长不到八寸,银杆,银面,银流苏,中间绣了一头金色的凤凰,栩栩如生。
  中海不认识小凤旗代表的主人,不加置理,仍往下说:“在下与两位无仇无怨……”
  “吠!见了金凤令,你还不行礼听候吩咐?”少女冷叱。
  中海瞥了金凤令一眼,讶然问:“金凤令是甚么意思?与在下何干?”
  “哼!你不知道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金银双凤令?”
  “怪事,我为何该知道?”
  “你……”
  “我,一个遇赦返乡的囚徒,八年苦役刚获自由,实在不知道甚么金银双凤令。”
  被制的小泵娘向同伴叫:“不必和他磨牙,快请主人入室处理。”
  持剑少女发出一声异啸,退在一旁。
  房门口人影徐现,异香满室。首先,四名背剑的白衣少女进入室中了。接著,中海感到
  眼前一亮了。
  一个内穿白狐裘、外披白缎子大氅的少女,轻灵地进入室中。后面又出现两名少女,上
  前替她们的女主人卸除大氅。
  这少女好美,摘下风帽,现出头上簪了三朵珠花环的三丫髻,珠光映照,云鬓堆绿,瓜
  子脸,远山肩,深潭般明澈无比的大眼睛,琼鼻俏巧,樱唇一点红,桃腮温润,身材相当
  高,可惜白狐裘已掩去她的胴体身段,不然看去必定十分动人。腰间悬著的长剑古色斑烂,
  决非凡品。
  门仍未掩上,后面的两名少女把守在房门口向外戒备。另四名先入室的少女,则分列在
  门的内侧里。
  梳三丫髻姑娘缓步走近,镇定大力地打量著中海片刻,方用银铃似的甜美嗓音问:“阁
  下刚才的话是真的么?”
  中海哼了一声,反问道:“在下为何要说假话?”
  “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你还没说呢?”
  泵娘指了指桌上的金凤旗,若无某事地说:“金凤是我的绰号,我姓禹。至于名,你自
  己去打听好了。”
  “区区姓龙,名中海。不知禹姑娘有何见教?”
  “本姑娘专诚请教,有事相商。”
  “请赐示,区区知无不言。”
  “鬼愁岭山神庙积骨房的剑诀,阁下……”
  “哦!在下亲见一个称为枯骨魔僧的和尚夺走了。”
  “不是阁下□走的?”
  中海剑眉一轩。不悦地大声说:“禹姑娘,在下自身难保,身有要事,不想过问也不愿
  过问任何与己无关的闲事。山神庙之事,在下仅是过路行旅,只不过适逢其会,根本不配也
  不敢参予……”
  金凤不等他说完,扭头向外叫:“带双尾□。”
  房门口应声出现一名少女,右手平伸,抓住一个大汉的后腰带,提灯笼似的快步入室,
  在桌前松手,将大汉往木椅上一放,原来是与枯骨魔僧一同夺取剑诀逃走的双尾□。在微弱
  的灯光映照下,双尾□四肢软绵绵地,脸色像死人一般,苍中泛青,双目无神,像条病狈般
  气息奄奄,毫无生气。
  金凤的目光回到中海的脸上,寒著脸问:“枯骨魔僧所获的剑诀是假的。而在夺取剑诀
  之前,剑诀首先落在阁下的身前。再就是剑诀出现之前,阁下早已在山神庙逗留。如果双尾
  □的话不假,阁下如不是已经事先取走,必定是在众人动手夺取时偷天换日掉了包。”
  中海愤怒地叫:“胡说!”
  金凤的凤目中,泛起重重杀机,沉声道:“俗语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论艺业
  只配做三流脚色,即使按剑诀苦练也毫无用处,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这样吧!我们做一笔
  交易,剑诀给我,我给你黄金一千两交换。”
  中海心中急怒交加,想不到山神庙的片刻逗留,无端惹来了天大的麻烦,一而再几乎送
  掉性命,这是从何说起?
  他封这些江湖人生出无穷反感,怒叫道:“岂有此理?途经山神庙的人,不止我一个龙
  中海,你们怎能咬定是我取得了剑诀?他们动手夺取剑诀时,我袖手旁观根本不敢接
  近……”
  懊死的双尾□突然虚弱地说:“你根本不敢接近,却将我打得死去活来,是么?”
  中海跳脚骂道:“你这狗东西血口喷人,你……”
  金凤小小年纪,似乎甚为专横,用一声冷叱打断中海的话,冷笑道:“强词知其所穷,
  不必废话了,你大概自以为了得,不愿将剑诀交出来的了。小丽,你们先搜。”
  持剑少女应声奔向暖炕,另四名少女也撤剑奔到。
  被制的少女也利用中海的激愤大意的刹那间,猛地一肘顶出,纤手猛拂。“噗”一声顶
  中中海的左肋,因猛无比。
  中海本来可以扣便少女的心接腰,也可以扣住少女的咽喉,但对方是骄小的少女,他下
  不了手,心中一迟疑,便被少女挣脱掌握。
  一肘尖他挨得起,立即向前一伏,闪电似的抓住地下少女先前被打落的长剑,怒吼道:
  “住手!不许动在下的东西。”
  金凤勃然变色,伸手拔剑,挥退侍女,怒道:“狂徒,你的胆子真不小。”
  一面说,一面挺剑迫进。中海不甘心,也举剑迎上。
  长炕的末端是木桌,中海的睡处在末端,炕前形成一条走道,左有壁、右有炕,走道宽
  不过五尺,只能直进直退,不然只有上炕。
  金凤气吞河岳,毫无顾忌地进击。她的剑电虹耀目,晶亮可□,冷气森森的,动时发出
  阵阵的龙吟。
  “刷刷刷!”她连点三剑,奋勇直上。
  中海先不回敬,退了两步,剑尖微动,突然疾攻而上,宛若灵蛇吐信,凶猛无比。
  “铮铮铮!铮!”连攻四剑,皆被金凤震开。总算不错,被他夺回退出的两步地盘。可
  是,剑巳出现了四处豆大的缺口。
  “呀!”金凤娇叱,电虹急闪,招出“梅花三弄”,一剑连一剑,一步赶一步,但见电
  虹接二连三飞射,吞吐间难辨剑影。狂野地抢攻。
  “铮铮铮……”龙吟乍起,风雷声大作,火星飞溅。
  地方狭窄,巧招无用武之地,比快、比急、比力,像是鼠斗于窟,方大者胜,没有回旋
  躲避闪让的空间。
  中海膂力超人,八年的苦役,把他锻练成铜筋铁骨的好汉,而且练了气功,内力也不
  弱,虽未登堂入室,先天的神力已弥补了后天的不足,他应付尚无困难。
  他全神运剑,挥动间从容不迫,疾进疾退,居然被他接下了十五剑,但已退到桌旁了。
  糟!桌上搁了骨匣,再退便要撞翻木桌啦!他一声沉叱,跃上长炕,居高临下连挥三
  剑。
  “铮!克!”暴响乍起。
  糟了!剑断了尺长剑身。
  金凤一声低叱,也跃上长炕,迫进冷笑道:“你更命还是要剑诀?说!”
  中海心中一凉,徐徐后退,快退近墙壁了,咬牙道:“在下要剑诀何用?”
  “那么,给你一千两黄金交换。”
  “在下根本没有甚么剑诀。”
  “哼!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著!”声出剑出,风雷乍起。
  “铮铮!嗤!”
  中海感到手中一轻,接著电芒贴断剑旋到,冷电澈骨,铁屑飞堕。
  “撒手!”金凤冷叱。
  不由他不撒手,手上只有剑靶了,丢了断剑靶,赶忙向侧闪。
  可是慢了些儿,电虹吞吐了两次,第一次贴右臂擦过,奇冷澈骨,臂外侧麻麻地,闪向
  已被截住,他知道,臂外侧受伤了。
  不等他再向左闪,冷冰冰的剑尖已抵住了他的胸坎,将他抵在墙壁上,冷叱入耳:“你
  再想反抗,休怪本姑娘心狠手辣。”
  中海吁出一口长气,切齿道:“你只凭手中的宝剑,神气甚么?你记著,一剑之恨,会
  有回敬的一天。”
  “你恐怕没有机会了。除非把剑诀交出,还来得及。”
  这时,五名侍女已开始穷搜,一无所得。一名侍女搜木桌,信手揭开骨匣,突然惊叫一
  声,甩手变色而退。
  “是甚么?”金凤扭头问。
  “是……是一堆碎骨。”侍女答。
  “碎骨?”
  中海接口道:“那是在下的难友骸鼻,在下答应他恢复自由时带回他的故乡。”
  “检查,倒出来看看。”金凤毫不动容地叫。
  中海勃然大怒,切齿道:“天下间竟有你这种人性已失的女人,你简直行同禽兽。”
  “拍拍拍拍!”金凤连抽他四记耳光,杀气腾腾地叫:“死囚!你还敢骂我,如果剑诀
  在匣内,本姑娘要将你化骨扬灰。”
  侍女硬著头皮,将碎骨倒在包骨匣的布巾上。布巾与骨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