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大刀阔斧      更新:2021-02-19 07:53      字数:4861
  把一个典型环境中的各种特点概括起来,集中到一点上来表现,就显得更加突出了,所以写文学作品,总也要多看看,不看到一点就写;细细看了多样的情形,才能概括得广,写得深刻、浓厚而生动
  ·与许钦文的谈话,录自钦文著,浙江人民
  出版社1979年版《〈鲁迅日记〉中的我》。
  啊,是这样的,璇卿是这样的!璇卿是一向爱看旧戏的么?这样一气呵成,好像是偶然的,其实早就积累了素材,甚至已经有了初步的腹稿;那天晚上的看戏,只是最后的促成。写文章总要多看看,不看到一点就写,才能写得深刻,生动;绘画也要这样,有功夫的艺术家大概都是这样的。
  ·与许钦文的谈话,录自许钦文著,浙江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鲁迅日记〉中的我·鲁迅和陶元庆》。
  不拘是创作是翻译或校对都要十分精细,别无“诀门”。
  无论创作是长篇或短篇,那怕三言两语的短文,第一个问题当然是思想,而能使思想充分表达的便是“忍耐”,只有忍耐,才能对问题和材料有周详的思考和观察,因技术是需要忍耐才能练习纯熟的,认识是需要忍耐才能锻炼敏锐的;只有忍耐,观察才能由皮肤更深地挖到血肉里边去,也只有忍耐才能使浮在意识中的字句,得到恰到好处的适宜运用在人物的动作上、在背景和感情的表现上,没有作者深切忍耐的观察,人物自身便会现出二重或多重人格的分裂现象。更厉害的,作者如果缺少了深切忍耐的功夫,不是人物逃出了作者所要把握的范围,便是许多人物因作者的复杂经验而互相对立起来,比辜鸿铭来北大讲皇恩更使人觉着不调和,这就是各个人物因处置的不得当,各人都在干自己的事,说自己的话,与全场无关。这样,一篇作品的全景便因一句或一字,而使人感着灭裂,文字虽是小的缺点,但却有大作用。
  ·与尚钺的谈话,录自尚钺《怀念鲁迅先生》,文载上海文艺出版社1979年版《鲁迅回忆录》第2集。
  我的文章写得并不好,我也没有什么诀窍可以传授给你们,我只会讲点小说史,不会讲文章作法。目前市面上有《小说法程》、《文章作法》一类书籍出卖,但我从来没有看过,因为我不相信看了这些书就能写出好作品来,也没有听说过哪位有名的作家是看了这些书以后才从事写作的,所以现在也绝无诀窍可讲。
  那么,文章到底怎样才写得好呢?我认为首先还是多读一些大作家的作品,从这些作品中去领会、学习的好。记得从前俄国有位批评家,在《果戈理研究》(一译《果戈理怎样写作的》,苏联魏烈萨耶夫著/编者)一书中说过,要想知道应该怎么写,还须从不应该那么写那一面去考虑,这可以从一些不成熟的作品中去研究,哪些字句可以删去,哪些段落应该缩短,哪些地方必须改写,哪些地方还要加强,但加强并不是添油加酱,弄得臃肿累赘的意思,加强是要求增加表现力,文字的运用仍须力求精炼。大意如此,我以为这位批评家的话,对我们是很有用处的。
  我刚才讲要精炼,就是说,写文章千万要少说废话,不要有败笔,不要拖泥带水,不要故意去拉长。什么叫做败笔呢?败笔就是废话。不要有败笔,就是一切不必要,不相干的言语要尽量避免,一切可有可无的字句能不要就尽量不要,如果已经写在上面,能去掉就尽量把它去掉。我自己写文章,总是这样:宁愿将一篇小说缩短成一篇小品随笔,决不将一篇小品随笔拉长成为一篇小说。总而言之,概括起来,就是一个“删”字。你们问我写文章有什么秘诀,我也说不出;要说经验,略有一点,这个“删”字,就是从我的经验中归纳出来的。
  要做到会删,还须懂得割爱。割爱的意思是要能够舍得,不要舍不得。我们写文章,主要是为了把自己的思想感情传给别人,只要这个目的能够达到,其余都是末节。比如说,我们拿起笔来,有时灵感一到,什么美丽的词藻呀,机智的言语呀,奇警的文句呀,源源而来,自己看了,觉得赏心悦目,得意非凡。当此之际,你就应该有所评衡,知所抉择。如果这些丽词、警句,有助于你达到写作目的,自不妨予以保留,加以利用;否则就该当机立断,坚决把它删掉,毫不可惜,这就叫做割爱。因为倘不如此,文章就会弄得不成样子,不是头重脚轻,就是尾大不掉,甚或浑身臃肿,反而变成四不像的东西了。“可不慎哉。”
  这些话(指上一段文字,是在女师大课间时与围上来的学生讲的/编者),确是我对她们讲的。那天在这里,因为时间到了,未能继续下去,后来也没有机会谈到这上头来;现在你们既已知道,反正意思都差不多,我看也毋须重复。要之,我不过谈点自己的写作经验,聊供参考;至于是否会有些用处,就全在诸君自己去揣摩、领会了。
  ·在北京大学课间时与学生的谈话,录自孙席珍《鲁迅先生怎样教导我们的》,文收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鲁迅诞辰百年纪念集》。
  你们问我写什么好,我看这是不成什么问题的,你能够写什么就写什么,愿意写什么,就写什么。
  我这样讲,并不是说随便什么都可以写,千万不要误会。这里有三个最基本的要求:第一要写你熟悉的事情;第二要写有意义的事情;第三要写实有的或虽非实有却像实有一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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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节:熟悉的事情
  作者: 吴作桥
  所谓熟悉的事情,虽然不一定要亲历过,最好也要经历过。因为生活面是很广阔的,内容是很复杂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一个作者,不可能同时具有各式人等的亲身经历。比如说写强盗,你不见得曾经打家劫舍;写妓女,你过去何曾曲身卖笑;写杀人,你几时亲自动过刀枪……凡此种种,都不是每个人所能亲历的。我所谓经历,是指所有遇到过的,见到过的以及听到过的事情,并不一定都是亲自做过的;但是如果写你亲自做过的事情,那当然更好。
  我听说左拉写娜娜,曾经到妓院和跑马场等处去过多次,看看妓女怎样接待客人,跑马场怎样进行赌博;他还特地到娜娜住过的医院去住了些日子,目的是要了解那医院的环境,体会一下娜娜当日住院时的心情。还听说福搂拜为了写包法利夫人服毒自杀的情况,还去弄了点毒药来亲自尝了一下。这虽然是为了写什么而去体验什么,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样子,却也未可厚非;不过我的意思,还在平时要多观察、多体会、多感受,积累的越多越好。我看我们不妨随身带个小册子,把遇到的、见到的、听到的事物都随手写在上面,比如路上遇见有人打架,或者走过刑场刚巧在行刑,都不妨暂时驻足,一观究竟,否则阿Q怎么知道“嚓”的一下头就会跌下来呢?总之,作者如果阅历不深,观察不透,那是决不能写出好作品来的。对于各种生活,都要进行长期的观察、体会、分析、研究,对于任何事物,一是要看得准确、仔细、透彻,才好下笔,不能满足于看到一点,像蜻蜓点水一样,浮光掠影,动手就写;否则难免写得空空洞洞,不真切,不深刻,令人有隔靴搔痒之感。所以我以为,如果写不熟悉的大题材,还不如写熟悉的小题材而有真实感的为好。不过要做到这点,必须走出书房,走出课堂,即使不能走到外界生活的漩涡中去,多看看总比不看或只看一下为好。总之,创作只能从经验中,从实际生活中得来,不能从理论中,从空想中产生,所以一定要深入民间,看清和了解他们才行,因为倘若不看清,不了解他们,你就无法创作。
  但是,写你所熟悉的事情,不等于写身边琐事。我们对于生活所感受的范围,应当尽量宽广一点,只写些近身的事情,老是纠缠在自己身边小小的悲欢上面,未免太琐碎,也太狭隘,那是没有多大意义的。当然,我也不是提倡写地球以外的事情,那又太空洞,太不着边际了;除非你是天文学家,才好算是例外。我看要多多注意社会上的实际问题,写你所熟悉而又正确符合实际的事,写对国家、对民众、对世道人心都有益的事情,这样才有意义。所以选材要严,不要摸到胡子就是爷,草率从事。不过,写社会上的实际问题,写有益于世道人心的事,也不能一味趋时,生搬硬套,否则又会走向另一方面,倒变成附声附和的“八哥儿”了。
  那么,要怎样写才能有益呢?依我说,只要写出真实来,就会有益。真实是艺术的生命,要忠实于生活,写出生活的真实来给大家看,就会使人识别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坏的,从而知道怎样去进行改革,这就是有益了。所以你写东西,不一定都要实有其事,有就更好,倘若没有,但叫人看了恰如实有其事一般,也就同样能使人信服,而产生有益的作用,那你写作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你们问我写什么好,我看写你所熟悉的、有意义的、有真实感的就好。
  ·在北京大学课间时与学生的谈话,录自孙席珍《鲁迅先生怎样教导我们的》,文收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鲁迅诞辰百年纪念集》。
  走马看花,对于了解一个国家的文学也有好处。
  你似乎可以读点英国的Essay(英语,意为“随笔”、“小品”/编者)。
  ·与李霁野的谈话,录自李霁野著,人民文学
  出版社1984年版《鲁迅先生与未名社》。
  做小说要注重描写,写一个人的好,只把这个人的好的情形一条一条的描写起来,不明白写上好的字样。写一个人的坏也这样,只把这个人的坏的情形一条一条的描写起来,不明白写上坏的字样。
  ·与许钦文的谈话,录自许钦文《跟鲁迅先生学小说的第一
  点》,文刊1947年2月1日上海《青年界》月刊第2卷第2期。
  青年们总有一个时期不免草率一点的。如果预先规定一种格式或一种字体来写,恐怕许多好文章即消灭到格式和字体中去了。目前的问题,只是写,能写,能多写,总是好的。
  ·与尚钺的谈话,录自尚钺《怀念鲁迅先生》,文载
  上海文艺出版社1979年版《鲁迅回忆录》第2集。
  写得多就写得好了,不写是写得不好的。
  ·与高长虹的谈话,录自董大中著,河北人民
  出版社1999年9月版《鲁迅与高长虹》。
  “不要丢笔,要多练,多写,多思,不要作‘无谓牺牲’。”
  ·与黄瀛的谈话,录自李勇《黄瀛和鲁迅先生的交往》,转自
  刘一新《真的声音,美的言词》,文刊《鲁迅研究资料》第21辑。
  什么都好,要无顾忌地写,如果有错误,随着年龄的增长给以修正就行了,不要一开始就想写出完整的东西。
  ·与增田涉的谈话,录自增田涉著,钟敬文译,
  湖南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鲁迅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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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节:与陈梦韶的谈话
  作者: 吴作桥
  “写文章的人,只求自己能够努力地,忠实地,把要写的话写出来,便算尽了我们的天职了,人家看不看,喝不喝彩,哪有闲功夫去理他!”
  ·与陈梦韶的谈话,录自陈梦韶《鲁迅在厦门的鳞爪》,文刊闽南《文艺协会会报》,转自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6年8月版《鲁迅研究学术论著资料汇编》第2卷。
  “专讲结构,布局,决不会做出什么好小说的。”
  ·与章衣萍的谈话,录自章衣萍《枕上随笔》,文收东方出版社1994年4月版《窗下·枕上·风中随笔》。
  批评者的话不必听他,反正创作,不像裁缝木匠的可以偷料偷工;既然是尽力做了的,弄不好也是无法——好的作品,总要多写以后才有的。
  ·与许钦文的谈话,录自许钦文《〈写彷徨〉时的鲁迅先生》,
  文刊1940年8月25日福建永安《现代文艺》月刊第1卷第5期。
  ■文体论
  我们写文章,包括诗歌在内,总是希望读者领会、欣赏;你写得别人看不懂,那还有什么意义呢?岂非徒然浪费精力?
  我不反对写散文诗,但我反对把诗写成散文。写诗嘛,总得把它写得像一首诗。否则,你就干脆写散文好啦,又何必写诗呢(把诗写成散文,毫无诗味,自然不可以,但作为诗的一种,即散文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