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蝎子王      更新:2021-02-19 04:29      字数:4900
  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一看,是李秘书提着水壶向办公室走来了。许光达刚要出去,被李秘书叫住了:
  “许教育长,刚才放在桌上的纸条您看到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发问,使许光达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说没有看到吧,她既然有胆量发问,就一定会把纸条送到自己的面前;如果说看到了,她要再进一步提出别的什么该怎样回答呢?
  李秘书见许光达不知所措,就对他说:“您是该成个家了,如果有个人愿意承担起这个义务,您不会拒绝吧?”
  许光达见李秘书又在向他“发起进攻”,觉得该是正面回答的时候了。
  “李秘书,刚才在桌上的纸条我已经看过,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我已经成家了!”
  李秘书感到奇怪:从来也没听说过他提起嫂子的事,是不是教育长这个人太清高,看不上自己而故意搪塞呢?
  “教育长,您不要多心,大家对您的事确实很关心,早上我在河边的时候,有个女学员就提起过这件事,我只不过是反映大家的意见。”
  说完,李秘书转身要走。
  许光达想,不能伤了女孩子的心,她们还年轻,于是说道:“李秘书,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结了婚,你嫂子的名字叫邹靖华,我去苏联前,在上海,她给我写过信,到苏联后,我一直给她写信,她为我吃了不少苦,说不定,很快会找到延安来的。我要等着她。”
  “教育长,千万别多心,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李秘书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许光达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是啊,来延安几个月了,繁忙的工作,使我很少考虑她。我该给她写封信,可是信写到哪儿?她还会在长沙吗?
  1938 年春。长沙银宫电影院。
  电影院的门前,人山人海。这里有工人,有农民,也有学生,挤得水泄不通。
  在电影院对面的马路上,站着一个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姑娘,一头齐耳的短发,圆圆的脸上,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露出纯洁坚定的目光,乌黑的头发下两条弯弯的眉毛像月牙儿。见影院门前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就走过来看个究竟,随着人流进了影院。她就是邹靖华,今天刚巧路过这里,受好奇心驱使,也挤进去听。
  台上的人正在演讲:
  “同胞们,日本帝国主义在占领东北后,又把侵略的魔爪伸到了华北、华东,我们的人民正在流血!中国共产党和八路军,高举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大旗,提出了抗日救国的十大纲领,我们愿意同国民党政府合作,决心同日寇决一死战。。”
  邹靖华仔细一看:“这不是徐特立伯伯吗?”
  台上演讲的正是徐特立,1938 年,国共双方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建立起来后,八路军在各处设立了办事处。徐特立是八路军驻长沙办事处的负责人。
  邹靖华小时候就认识他,徐特立是她父亲邹希鲁的同窗好友,他在长沙师范任教时,常到她家里来同邹希鲁下棋聊天。
  这还是邹靖华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听到共产党的主张。她听得是那么专心,她的心里似乎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敞亮。她断定,徐伯伯是共产党,丈夫也一定是共产党,他们走的路是对的。她想起许光达,心里总感到沉甸甸的。自接到丈夫从苏联寄来的第一封信后,至今音讯皆无,他难道会。。
  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我要打听他的下落,一定要找到他!
  这一天,徐特立去拜访他的老同学邹希鲁。两位密友到了一起显得格外亲热。
  邹靖华见徐伯伯来了,就忙端着茶走进屋里,叫了声:“徐伯伯好!”
  把茶分放在徐老和爸爸面前。
  徐特立见邹靖华已长成个大姑娘了,就当着邹希鲁的面夸了起来。
  “老弟,令爱长得又端庄,又秀丽,真是好福气呀!”
  邹希鲁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徐特立关切地问邹靖华:“桃妹子,毕业后做什么工作?”
  “哪里有工作呀,闲呆在家里。”邹靖华摇摇头说。
  徐特立深表同情,对邹希鲁说:“桃妹子这么大了,还留在家里做什么?”
  邹希鲁双手一摊,为难地说:“唉,毕业就是失业,到哪儿找工作啊?
  现在男青年都没事做,女孩子就更难了。”
  其实,邹希鲁并不是不想给她找工作。从女婿自苏联来过一封信后,至今不知下落,桃妹子整天愁眉不展,又不肯跟许光达分手,只得暂时留在身边。
  徐特立从老同学的目光中已经觉察到邹希鲁好像有什么苦衷,就对邹靖华发问:“你还想念书吗?”
  “我愿意。”桃妹子说,“我以前只断断续续地读了一点书,很想系统地学一学。”
  “好嘛!我介绍你念大学,好不好?”
  一听说上大学,邹靖华高兴极了,急切地问:“徐伯伯,您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去念抗日军政大学,在延安,去不去?”徐特立的目光盯着邹靖华。
  邹靖华对延安还是有所耳闻。虽然没有去过,但她曾在报纸上看过一些文章,知道那是中国共产党中央的所在地,有不少热血青年去那里。我到那儿去,可以像五伢子一样走一条光明的路,没准儿他也在延安。去,一定要去,为了五伢子,我也要去。她坚定地回答说:“上延安念大学,我去!”
  “延安,在大西北,你敢去吗?”徐老抬头望着她,想看看桃妹子决心大不大。
  邹靖华明白徐伯伯是在考察自己是否有决心。自己在丈夫逃走后,颠沛流离,甚至想到过死,我连死都不怕,艰苦些、路远点算什么,想到这,她坚定地回答:“徐伯伯,再苦、再远,我也不怕,我去!”
  “好样的,有骨气。过几天,我给你写封介绍信。”徐老很高兴,多一位青年去延安参加革命,就多一份进步力量。
  徐特立走后,邹希鲁想,在目前情况下,这也不失为一条出路,要是光达也在延安,岂不是更好吗?于是他对邹靖华说:“你要去延安,我不阻拦你,你已经长大了,可不知你的公公是否同意,你应该到许家去一趟。”
  邹靖华来到苦竹园,把要去延安的想法告诉了公公:“爹爹,我想去延安上大学。”
  许子贵先是一愣,继而就想开了:虽说桃妹子是许家的人,可刚一进门,儿子就一去不回,现在已经有十年了,真是难为她了!儿子要是不在人世了,她走也算是解脱;再说,万一遇到个中意的,成个家,也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想到这里,老人家爽快地说:“桃妹子,爹不阻拦你,你在许家呆了多年,委屈你了!”老人说罢,转身走进住室,在枕头底下翻找了半天,把家里仅有的五十个银元给了桃妹子,“爹没有多少钱,这还是五伢子当年寄给我的,就剩这些,你拿去,路上会用得着的。”
  说着,许子贵转过头,眼睛湿润了。
  邹靖华此刻也忍不住泪流满面。自己就要离开这个家了,真有些难舍难分的感觉。
  许子贵含着泪嘱咐她:“桃妹子,路途远,你去长沙找一下桂妹子,如果她愿意,你把她也带上,你俩还是伴儿。”老人停了一会激动地说:“你不要再等五伢子了!”
  邹靖华止住了哭:“爹爹,您老要多保重,我走后,会想方设法去打听德华的,有了准信,我马上告诉您。”
  “好了,上路吧。”老人说完,转身踏着沉重的脚步向屋里走去。
  邹靖华回到长沙后,按照公公的吩咐找到了桂妹子。
  桂妹子名叫许启亮,是许子贵的女儿。前年嫁给了长沙市一家小吃店黄老板的儿子,婆婆和丈夫常常虐待她,前不久丈夫得了白喉病死了,接着婆婆也得病死了。这一家由大姑姐当家,桂妹子经常遭到歧视。
  这次嫂子来了,大姑姐又不在,许启亮心里格外高兴。
  “嫂子,你好久也不来看我,想死我了!”
  邹靖华对她说:“这次来,是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你快说。”许启亮急切地问。
  “我准备到延安去上学,不知你愿不愿意去?”
  许启亮感到有些意外:“爹爹知道吗?”
  “是爹爹要我来同你商量的,上午去了趟苦竹园。”
  许启亮说:“我跟你一起走,咱俩是个伴,还可相互照应一下,我在这儿实在过不下去了。那只‘母老虎’凶得狠,结婚时的首饰,都被她撸走了!”
  说着她一阵心酸。
  邹靖华说:“只是没时间去跟爹爹告别了,明早得去长沙八路军办事处。”
  “咱们马上走吧,要是那‘母老虎’回来就麻烦了!”
  邹靖华和许启亮立即离开了小吃店。
  第二天清晨,她们来到了长沙的寿星街,找到了长沙八路军办事处。徐特立给她们开了介绍信后,交待了去西安的路线。最后对她们说:“路上千万当心,到延安后别忘了抽空来封信。”
  “徐伯伯,我们走了。请放心吧。”邹靖华说完,和桂妹子离开了长沙八路军办事处。
  “呜!”随着一声长鸣,火车驶进了武汉车站。邹靖华带着桂妹子刚下火车,就听到一阵飞机俯冲的尖叫声,接着是“轰!轰!”的爆炸声。
  “桂妹子,我们快到那楼房底下躲一躲!”邹靖华和许启亮忙跑到了一座楼下,避过了这次灾难。她们来到武汉的街上,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听到喊声:“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回头一看,是两个穿着黑褂子,背着驳壳枪的人。许启亮吓坏了,立即躲在嫂嫂背后。邹靖华壮着胆子说:“我们这里有介绍信。”
  两个家伙看了一下:“他娘的,又是去武汉八路军办事处的,真是邪门了。”两个家伙瞪了邹靖华一眼,嘴里叨咕着,“连姑娘都他妈去武汉八路军办事处,走吧!”
  邹靖华同武汉的八路军办事处接上关系后,乘火车顺利到达了西安。可这么大的地方到哪找呢,她俩正在犹豫,只听有人喊了一声:“靖华!”
  邹靖华抬头一看,是长沙中学时的同学林明伟。她是林伯渠的孙女。“明伟,太巧了!我们正不知去八路军西安办事处应该怎么走,你知道吗?”
  “知道,在七贤庄。我爷爷就是西安八路军办事处的负责人。走,我们一起去。”
  邹靖华和许启亮真是太高兴了。虽然在城里住过,可从来没出过这么远的门。今天怎么这么巧!“明伟,你怎么会在西安呢?”
  “我去延安抗日军政大学,转道来到这里的。”
  邹靖华一听,是同路人,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这下好了,她告诉林明伟说:“我们也是去延安的。”
  林明伟得知老同学也去抗大,特别高兴,“咱们真是千里有缘来相会呀!”
  林明伟这时才注意到邹靖华的身后还有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就问:“她是。。”
  “噢,这是我妹妹,叫许启亮。”邹靖华介绍说。“你的妹妹?”林明伟有些不解。
  “她是我丈夫的妹妹。”
  “我说嘛,怎么没见过。”
  林明伟问许启亮:“你也去延安吧?”
  “是的,我跟嫂嫂一起去。”
  “你哥哥在延安吗?”林明伟问道。
  许启亮摇了摇头。邹靖华不禁一阵忧伤:德华你现在在哪?要是在延安该多好啊!邹靖华突然想起林明伟说的话,知道他爷爷准是个大官,一定会认识很多人。于是,便向林明伟说:“到办事处后,你让爷爷给打听一下许光达这个人。”“你不也去办事处吗?我们一起问一下。”
  她们边走边说,很快到了西安八路军办事处。
  “爷爷,这是我的同学和她妹妹,她们也去延安。”邹靖华马上取出了徐老写的信。林伯渠端详着她说:“噢,你就是邹希鲁的女儿?听说你爸爸信起佛来了,是吗?”“是的,他的思想很消沉。”邹靖华回答说。
  “不要紧,时代在变,人也要变。他同意你参加革命,就很好嘛!你们两个就去清涧青年训练队吧,那儿要人。”邹靖华又问:“林伯伯,我还想找个人。”
  “找谁?”
  “许光达。”她把许光达的情况说了一遍。
  林老知道许光达在抗大当教育长,但不知他成家没有,对邹靖华什么态度。于是显出为难的样子说:“啊唉,我还没注意过这个人,不过,听说前不久从苏联回到延安一批干部,我可以让延安帮你查一下,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