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9 02:59      字数:5034
  头儿上,怎还用得出劲。
  顿觉嘴上止不装噗哧一笑,眉蹙眼闭,唇裂齿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全身都酸
  痒难挨,软软地倒了下去。
  拘魂童子把“天蝎索”一收,那老道的笛音,也正好戛然而止,他望着地上的小叫
  化,笑吟吟地道:“快起来呀,怎么一招没到就躺下了,真替你害臊。”
  那书生见状,知道那拘魂童子手上的奇形兵刃,必有古怪,心中略一盘算,顺手抓
  起来那把大酒壶,先对着嘴喝了一口,站起身来,缓步而出。
  用手一指那拘魂童子道:“小乖乖,你真有意思,怎么把我兄弟打躺下了,让谁去
  给我买酒喝呢?”
  拘魂童子嘻嘻一笑,睁起了小眼珠瞧了那书生一眼,道:“这怪不得我,谁让你们
  犯了扰坛大罪呢?”
  书生哈哈笑道:“你们又不是官府衙门,抱着律条禁例作威,怎可随便加人以罪
  呢?”
  那拘魂童子方想辩驳,蓦的笛声又起,黄钟大吕,响遏行云。
  那拘魂童子跟着神色又是一变,双眼中绿光闪闪,手上“天蝎拘魂索”翻腾起伏,
  作势欲动。
  那书生早有了戒心,提起来酒壶,嘴对着嘴又是咕嘟嘟喝了两口,慢声吟道:“此
  日长昏饮,非关养性灵,眼看人尽醉,何忍独为醒——”他声调朗朗,如击金石,韵味
  十足,神态悠哉闲哉,其实双眼紧盯在对方奇形兵刃上,只要它稍有举动,便以全力对
  付。
  蓦然间那笛声又是一转,有如晴空霹雳,迅雷忽蓰。
  拘魂童子似乎精神一振,右手猛地一抖,那一条天蝎拘魂索直向书生胸前点去,索
  头上的双钳,形态恶毒异常。
  书生右手提起那大酒壶,方喝了一口酒下肚,一见软索迎胸点来,惟恐那索头稍一
  沾身,中了贼人圈套。
  他哪敢稍有怠慢,猛提一口正气,嘴唇一张,只见一团白光闪闪,直向那拘魂童子
  头上喷去。
  跟着右手上的大酒壶,往起一迎。
  就听“锵啷啷”,“哎呀呀……”响声交杂着惨叫,壶漏人倒地,拘魂童子双手抚
  着脸,直在地上打滚。
  那书生却连声地喊着:“可惜!可惜!这点酒却是来之不易哟。”
  原来他井不是可惜那拘魂童子的身受重伤,而是可惜他那酒漏去了不少。
  说话间,他立即捧起那破酒壶,一阵狂饮。
  此际,那嘹亮震耳的笛音,倏地又是一转。
  这一转,恰如是秋风萧瑟,黄叶飞舞,满含凄凉落寞之感。
  再看那地上的拘魂童子,滚了两滚之后,刹那间,肌肤大变,都变成了黑紫色,显
  然是毒性发作。
  同时那宜喜宜嗔的一张俊脸,被书生那一口酒喷得已血肉模糊了。
  原来那书生的这一招,乃是“天罡神功”中的一招“长虹贯日”,他将喝下去的一
  口酒,受先天元阳蒸焙,已是滚热火烫,再猛以全力喷出。
  别看只是一口酒,论劲气可以拔树毁殿,讲热度可以熔铁化钢,那拘魂童子怎能够
  受得了。
  他一口酒喷死了拘魂童子,但却激怒了那道人,双目一瞪,怒叱喝道:“慑魄童子
  何在?”
  就见他左边那怀抱拂尘的童子,应声而出,探腰摸出两根丝带,一黄一绿,也是走
  向座前一拜。
  那道人道:“速以本门氤氲二气,将那狂生拿下,不得有误。”
  慑魄童子应了一声:“领法谕!”
  随声倏地一个转身,望着那书生嘴角一搐,目露凶光,跟着“夺夺”两声,一绿一
  黄两条丝带,疾卷而出,直取那书生。
  那书生剑眉微剔,方扬起右手酒壶招架,岂料到那两条丝带,“夺”的一响,又撤
  回去了。
  刹那间笛声又起,慑魄童子两条丝带舞得更紧,洒出满空彩虹,夺目眩神。
  那书生悠然而立,到这时才看出来,那两条带子中有玄虚。
  原来随带洒出淡烟袅袅,迎空化成黄绿二色,直向自己身前飞来,一时也猜不透他
  们又在捣什么鬼?
  哪知,黄绿二色烟雾尚未及身,立时就感到一阵异香扑鼻,心神顿时为之一荡,再
  加了那笛音哀婉,令人有些飘飘然,匪夷所思。
  他立知不妙,赶紧屏息凝神,排除杂念,抱元守一,观心返本,将方喝下去的酒,
  以先天元阳之气,徐徐喷出。
  但见一团白色淡雾,紧贴着那书生五官周围,恍如一层面幕,齐巧将那黄绿二色之
  气隔住,另有一股浓烈的酒气。
  淡白色之气在内,黄绿二色之气在外,直如变戏法一般,蔚为奇观。
  原来这黄绿二色之气,系产自大雪山中的奇香异料,名为“销魂花”,再配上喜马
  拉雅山六千尺高峰上的麝香,合而炼成这“氤氲二气”,功能取魂夺魄,令人沉醉如死。
  可是,陈酒善能祛邪僻毒,正又是这“氤氲二气”的克星。
  何况,那书生仗着先天元阳,再以“天罡神功”逼出酒气护住面目,所以不致中毒,
  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他心念连转之下,蓦地一声大喝,就见他昂首跨步,把嘴一张,白亮亮光华闪烁,
  酒气熏人,“满天花雨”般裹起那“氤氲二气”,反向那慑魄童子打去。
  他这用的是先天元阳混元气,劲力比龙卷风还要强烈百倍。
  但听那慑魄童子惨哼出来半声,小身子已被那股酒气刮起,径直抛向庙外,眼看活
  不成了。
  那老道见状,不由得震骇万分,陡地站起身来,冷冷地道:“尊驾这一手酒功夫不
  错,连破本教二宝,可否留下个名儿来。”
  书生哈哈笑道:“好说,牛鼻子,学生从不懂什么叫功夫,闲着没事能喝点吃点,
  比什么都好,说起姓名吗,实在难以奉告。”
  道人一瞪眼,道:“难道你怕我们报复,不敢以姓名见告么?”
  书生道:“你真要问吗?那你就听着……”跟着他就朗声念道:“家住虚无缥缈中,
  读书学艺两无成,神剑腾云化龙去,落拓江湖一狂生——”他长歌之声未遏,先一式
  “苍鹰抓雏”,将小叫化子朝肋下一挟,又一式“龙飞九天”,身形两闪,人已纵出庙
  去。
  庙中丹墀上留下了那道士和四位怪人,望着庙外云天发证。
  那道士口中,仍在默默地念道:“家住虚无缥缈中……落拓江湖一狂生?”
  出武关,经由龙驹秦,西北行一条驿道上,忽然出现了两部马车,还有许多人步行
  在车后。
  那两部马车都装饰得华丽异常,车轮及车身,都经过特别设计,是以在这等崎岖不
  平的山路上行驶,依然平稳轻快。
  每辆马车辕上,都坐着两个赶车的人,一色的青布短装,腰中系一条白带子。天色
  方过午没有好久,四月间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有点儿发困。
  过了杨家店,前走就是黑龙口,在这中途,有一片树林,浓密蔽天,路就从这林子
  里穿过去。
  此时,从黑龙口方向的路上,出现了三匹快马,马上是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和两位青
  年儒生。
  这三人正是阿房宫方脱虎口的“巧手方朔”韩翊和杨海平施琳师兄妹两位。
  那巧手方朔韩翊骑在马上,无精打采地直打盹。
  施琳看着他笑道:“师伯,你是怎么着了吗?有气无力的,看你要栽下马去了。”
  韩翊叹了一口气道:“琳儿,你不懂得。”
  施琳把嘴一撇道:“我才懂得呢,还不是为了在阿房宫栽了跟斗,心中难免有些不
  服气。”
  韩翊道:“那倒不算什么,胜败兵家常事,何况咱又不是凭能耐能打输的,有什么
  不服气的呢?”
  杨海平道:“那你怎么无精打采的呢?”
  韩翊道:“孩子,你看到庙中那馋鬼的书生没有?还有那个小要饭的!”
  杨海平道:“我当然是看到了,咱们都在一起的嘛!”
  韩翊道:“我是说人家的功夫,真揣不透是怎么使的。”
  杨海平道:“那也算不了什么!那是人家的禀赋高,机缘巧嘛。”
  韩翊道:“就是的呀!我老偷儿跑了数十年,也会过不少的名家,怎么就没有碰上
  什么机缘呢?”
  杨海平道:“这也难讲,一个有功夫的,一门长不能门门长,他的功夫是高啦!我
  想他那探囊取物的能耐,就不见得能会高过师叔去。”
  韩翊就喜欢戴高帽子,杨海平这一句话,正说在他心坎儿上,笑道:“我也这么想,
  得空须要向他一比才行,不过我看他那酒量,也不小哟!”
  杨海平笑道:“我猜他一定也比不过我师父。”
  韩翊笑道:“那是当然的啦!你师父人称‘醉司命’,天天都在酒缸里泡着,他怎
  么能行?”
  施琳未开言,“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韩翊一瞪眼,叱道:“还有什么好笑的,傻丫头!”
  施琳忍住了笑道:“我不是笑你们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件事,觉着有点儿好笑。”
  韩翊道:“什么事有那样好笑,说出来让我们也笑笑。”
  施琳笑道:“我想起在那庙里,师伯看着人家吃东西,馋得直咽唾沫,这时还说人
  家是馋鬼,所以……”她话没说完,就又笑了起来,逗得杨海平也忍不住,用手捂着嘴,
  噗哧连声。
  韩翊倏地一瞪眼,道:“就你这丫头看得真,我不过想吃,可不像你说的那样咽唾
  沫呀!”
  他一言未了,坐下马陡地嘶嘶一声长鸣,跟着前蹄提起,猛跳起来,几乎将韩翊掀
  下马来。
  韩翊赶紧将腿一夹,一手紧勒缰绳,一手就向马脖子拦去。
  触手是一根树枝,插入马颈中寸多深,马受了惊疼难怪要跳动了。韩翊拔在手内一
  看,见那树枝上夹了一张纸条,慌不迭展开来,就见上面写着:“大敌当前,仍不知戒
  备,我疑惑你老偷儿江湖是怎么混的,赌偷、赌酒,有空自然奉陪。”
  他一看完,“呀”地叫出了半声,赶紧闭口咽住了下半声,探头向四下里张望着。
  杨海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忙问道:“师叔!你怎么啦!”韩翊老脸一红,将那纸
  条团成个弹儿,捏在手中道:“没有什么。小心点,前途就许有事。”
  他一语未了,一阵隆隆声响,就见在密林中转出来两辆马车,后面跟着高高矮矮十
  几个。
  三人向那些人望去,只见车辕上那四个壮汉,一色的青布短装,腰中束一条白带子,
  手中各持着兵刃,一派如临大敌的神气。
  韩翊眼瞥过那车后的一群人,心中陡地一震。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是个虬髯老者,身躯伟岸,最是特别惹眼,乃是他的好友“虬
  髯叟”皇甫轩。
  余下的那些人,他也认出了大半。
  一个是“三手剑”娄无畏,一个是“铁背神猿”侯立,一个是“铁掌无敌”顾家声,
  其余是三位道者、两位和尚。
  道者是漫川关玄下院的凌修通、毕修凡、郑修灵,和尚是石佛寺的“铜仗僧”悟定、
  “铁杖僧”悟中。
  另外还有四位,均不认识,看他们的神态,想必也是武林中的高手。
  那两部马车辚辚驱驰而来,后面那群人紧紧跟着,到了韩翊不远之处,陡然停住,
  后面的人群,也随之中止前进之势。
  身临切近,韩翊才看出来,在那车后的人群,每一个人的手上捧着一个木匣子,里
  面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由不得从心底泛起疑问来。
  更使他惊讶的,也还是那车后的人群,旁的不说,虬髯叟皇甫轩和他可是多年的交
  情了,怎么见了面,连个招呼也不打?
  而且一个个衣衫污垢,神情迟钝,目光呆滞,流露出心中已失去主宰的现象。
  三个正自疑念丛生,那驾车的四个壮汉,已跳下车来,各自将首伸向车帘内,私议
  了一阵。
  一个满脸于思的汉子,跨前两步,一拦韩翊的马头,冷冷地道:“假如我记得不错,
  尊驾一定是巧手方朔韩翊了,请下马来吧!”
  韩翊闻言,先是一怔,跟着哈哈一声长笑道:“哈!我老偷儿还真个的成名啦!恕
  我眼拙,怎么认不出老兄是谁了呢?”
  那人冷冷地道:“你不须问那么清楚,只下马来跟着我们走就行。”
  韩翊笑道:“有那么便宜的事,但可没有那样便宜的规矩,我真就跟你去,只怕你
  们招待不起我老偷儿。”
  那汉子闻言怒道:“你这可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须知你却是榜上有名的人物呐,能
  容得你漏网吗?”
  韩翊问道:“是什么榜呀,走仕途,咱没有中过秀才进士,自然不会登上龙虎榜;
  入江湖,也不配列身武林十大高手,难以爬上英雄榜。”
  那汉子冷冷地道:“我们这叫拘魂榜!”
  “啊呀呀!”韩翊惊叫一声,嚷道:“拘魂榜得归五殿阎罗掌管,原来阁下是阴差
  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