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扑火      更新:2021-02-19 02:55      字数:4875
  当然,如此精致实用又独一无二的名牌礼物,也足见白静江是多么细心体贴慷慨大方,深谙女孩子的心理、懂得哄人开心。
  论情人,白静江这样的男人分属一流;但若论丈夫,只怕就是末流的了——莫盈想到这里,不由莞尔一笑,这钱包大小合适,刚好能握在手里,她十分喜欢,一扭水晶搭扣,发现钱包里塞了满满一卷现钞,于是笑容扩大,心情益发畅快。
  还是那句老话,女人可以无貌,但不可无钱。
  此时十二点刚过,正值晌午,马路斜对面lavie法国餐馆门口黑板上用白粉笔写着今日主打特色是西冷牛排,她进了餐馆,里面满位大半,都是情侣结伴而来,只她一个女生独霸一桌,点一客五分熟的牛排、蒜蓉面包、罗宋汤、凯撒色拉以及烟熏三文鱼,在周围好奇讶异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吃得津津有味。
  睡了那么久,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大快朵颐一顿之后只觉前景一片大好、世界充满光明,待结账时取出白静江送她的钱包,座位离得近的几位女客立马眼睛一亮,露出极其欣羡的神情,她留下丰厚小费,信步踱回书店,选了几本侦探小说,坐在书店附带的茶室里消磨一下午,喝了杯南洋咖啡再吃了块蓝莓芝士蛋糕,直至夕阳西下方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小姐,这两天你跑去哪里了?真真急死我!”周嫂开门一见她,劈头就道:“三少打过好几个电话找你,今儿下午还qin自过来,刚走不到十分钟。。。莫小姐,恕我直言,您可是三少眼皮底下的人,凡事也得度量个轻重,您这般不让人放心,对谁都没好处,您以后要是再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夜不归宿。。。”
  一听穆世勋前脚才走,莫盈不禁庆幸回来地是时候,她失踪两天,携犯出逃一茬必是早就曝了光,寻不着她的人,罗一强定会拜访穆家,否则三少也不会主动找她,一想到要面对穆世勋的兴师问罪,她就头皮发麻。
  “得了得了。”周嫂是三少安排来监视莫盈的人,莫盈从不与周嫂废话,这会儿更不用兜圈子,她一只脚踏上楼梯,挥手打断道:“穆世勋留下什么话没有?”
  周嫂本不是多嘴的人,但这两天实是提心吊胆,只怕万一莫盈真不回来,三少一怒之下迁怒自己,小命不保,这才僭越教训,但见莫盈一脸有恃无恐、态度敷衍,竟还敢直呼三少名讳,一口浊气不由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三少说,等小姐一回来就叫我打电话给郑副官,让郑副官接小姐去官邸。”
  “今儿晚了,要去官邸至少也等明天吧,我先睡了。”莫盈说罢便跑上楼,把周嫂一个人晾在原地,周嫂气得拔脚就往佣人房里去,边走边哼道:“小狐媚子,不过仗着长得好些就敢恃宠而骄了!三少是什么样的人物,凭你这种货色也配跟三少杠,不自量力的东西。。。我待瞧着三少怎么收拾你!”这时邻里街坊组织打麻将,周嫂给郑副官打完电话,犹自愤懑难消,想着既然莫盈已经回家,便索性溜出去打麻将解闷,省得一见莫盈就烦心。
  莫盈回到自己房间,把新买的侦探小说放进书橱,这才想起装着伦理书的袋子仍留在白静江那儿,没带回来。她翘了测验,又缺课两天,注定鸭蛋,至于能否补考她也没底,伦理刘女士本就不喜欢她,不晓得会不会借故为难她,但要是不补考就拿不到学分了。
  除非,她手里有医生签章的病假证明,这样刘女士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她拨了个电话到宋医生的诊所,宋医生是穆家的家庭医生,之前她受三少枪响所震,导致短期失聪,就是由宋医生照料康复,照理这么晚了诊所应该已经关门,她也不过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孰料宋医生还在加班加点,电话铃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正是宋医生本人,一听她说为了逃学讨病假单便笑了:
  “莫小姐,我年轻的时候也常贪玩逃学,不过为着学分考虑,这考试还得认真参加,我以前有个病人也是自圣约翰毕业的学生,据闻圣约翰治学严谨,每次测验都记录学分在案,一到期末若是学分未达合格线就得重读,你的学习压力大我明白,这次我帮你,不过下回可别再逃学了,作为学生,该玩时玩,该念书时念书,才是正确健康的学习态度。”
  莫盈原是最不耐烦听人说教的性子,但宋医生语气温和慈祥,句句合情合理,她听了不觉着恼,反倒心生几分说谎的愧意,捧着电话一味称是,宋医生爽快道明早去诊所的路上给她捎病假单来,她连声道谢,这才把电话挂了。
  明天是周六,圣约翰只开上午半天课,莫盈的课表上有一节国文一节音乐,理完书包,站在衣橱前,正想着明天该穿哪件衣裳好,一眼瞥见镜子里的自己——白静江送她的这一身粉色束腰小洋装确实款式新颖,做工精良,剪裁又贴身,只是那一大柜的霓裳自不可能凭空冒出,显然一早便放在那里,至于是哪个女子的衣服,就不得而知了。
  但不论是谁的衣服,不论这衣服有多漂亮,没有一个女孩子会喜欢穿别的女人穿下来的衣服,更何况以白静江风流倜傥的德行,也不知曾带多少女人去云锦皇宫的套房里留过夜。莫盈只要一想到被白静江上下其手揩尽油水的那番赤lulu的光景,就浑身如火烧,又气又羞又恼,抬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脸绯红,水眸滢滢,依稀是从前苏小棉的模样。
  曾经的苏小棉,眉目发肤出落得比现在的莫盈更出挑更漂亮,诚然,那是因为彼时的苏小棉乃是沉浸在爱河里的女孩子,而所有醉心恋爱、备受情人宠溺关护的女孩子都是矜贵动人的,一颦一笑都能散发出异样的光彩来。
  何禹哲,他后来怎么样了?她那般莫名其妙地死了,留下他一个人哀伤恸哭,从此两世相隔,不复再见。。。一念及此,她的心口就阵阵发疼,像是有把锥子狠狠地往胸膛里钻,一直钻到麻木了痛觉,她面孔苍白,连灯都没开,沿着楼梯扶手神情恍惚地踏入浴室,将莲蓬头的旋钮一扭到底,让激流而下的水柱洗去她酸楚无奈的眼泪。
  雕花的浴室玻璃门印满小幅饰画,依稀是一双双比翼飞燕,仿佛寄托了对真情真爱的美好向往,只可惜,世间多的是阴缺悲离,少的是晴圆欢合。
  待得情绪终于平静下来,她已经被热水冲得手指都泛白皱起,踏出淋浴房的时候方才想起,进来的时候忘了带替换衣物,现在小洋装已被她踩在脚下,湿漉漉地皱成一团,她只能扯了条浴巾围住身体,汲着拖鞋跑了出去。
  莫盈的房间在三楼,浴室在两楼,离浴室最近的是莫小棉的房间,她光着身子,一出浴室便感到一阵冷意,因急于找件衣服换上,便去了莫小棉的房门,正要打开衣柜,冷不防身后传来‘咔嚓’关门声。
  她吃了一惊,立马回过头去,只见他倚门而立,头发乱蓬,一脸胡渣,原本温润文雅的眉眼深深凹陷下去,显得整个人消瘦憔悴不堪,一袭灰色风衣穿在他身上不再熨帖,而是空荡荡地仿佛挂在一个衣架子上。
  他的眼里布满血丝,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抓在手里的衣服不知不觉地滑到了地上,她怔怔地看着他慢慢向她走近,怔怔地看着他握住她luo露的肩头,怔怔地看着他的五官在视野里愈放愈大,却是浑身犹如被钉子钉住,一分一毫动弹不得。
  何禹哲。。。是你么,你化身穆世棠来到这个世界,与我再度相逢,重续前缘么?
  第15章 前世今生
  他蓦地猛力抱住她,刹那天旋地转,她看见了悬着七碗琉璃花的吊灯,窗台盆栽后半掩半映的月色,还有g头柜上,一只被暗影遮盖的金边相框。
  滚烫的呼吸夹杂着酒气迎面扑来,在她的齿间徘徊不去。
  “你是谁?”他哑着嗓子道:“告诉我你是谁。。。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小棉,真的是你么?”
  “我是小棉。”尘封于前世的思念刹那倾巢而出,翻涌而上,令她鼻子酸涩,泪如泉涌,雾水朦胧中,曾经深爱过的流金岁月浮现眼前,恍然如昨,她情不自禁伸臂揽住他的脖子,低低抽泣:“我是小棉。。。我是小棉。。。你不记得我了么?”
  他的目光骤然雪亮如白昼,充满无限欢欣狂喜,炽烈如飓风暴雨般滚滚落下:“小棉,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离开我。。。”
  熟悉的话语仿佛将她带回那一日,她身穿婚纱手捧花束却白布蒙面,他跪在她g边痛苦不堪,声声呼唤她的名,切切恳求她不要离开。。。不,她不要离开,再也不要,自从十四岁那年在孤儿院遇见他的第一天起,她就爱上了他,私心里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嫁给他,整整盼了十年,叫她怎么舍得离开他?!
  “我要和你在一起,你说过,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一如从前美好时光里的相依相偎,薄薄的浴巾被轻而易举地被拭下地去,与悄悄淌入室内的月色融为一体,于是,在这个没有灯火的房间里,在这个意乱情迷的月夜里,他们在如饥似渴的追忆中将对方当成了心底深处的那个人,辗转痴狂。直至,那千钧一发之际,他交握住她的十指不慎碰触到了g头柜上的什么东西,一声玻璃碎裂的尖脆凭地乍响,刹时惊醒了意志昏沉的二人。
  脑海里纷纷扬扬的前世片段似虚幻泡影转瞬即逝,她如梦初醒,慌忙扯过被单遮住自己,抬眼只见他神情迷惑地盯着她,脚步踉踉跄跄地后退着,地上的碎渣子扎进了他的皮肤,引来一阵刺痛,他垂首看向脚边,倏地脸白如纸。
  这时皓月当空,新月如钩,如水月光沿窗台清辉遍洒,映出地上支离破碎的一只金边相框,一张黑白相片。
  相片里,只见一双母女相qin相爱地搂在一起,一般的朱皓齿臻首娥眉,一般的靡颜腻理面如傅粉,然容貌虽肖似,气韵却不同,前者成熟绰约,后者稚嫩婑媠,但凡仔细分辨,不难看出区别。
  而他竟认错了人。
  他怎么可以认错人。
  更何况他认错的,是她的女儿,她临终放心不下的女儿,却就在刚刚,就在他身下,险些被他。。。
  穆世棠浑身一颤,刹那面色如雪,别过眼不敢再看莫盈,此时此刻究竟是无地自容多些还是震慑惊惧多些,他也分不清了,只道在这屋子里多待一秒都是煎熬,他踩着碎玻璃退到窗台,单掌一撑便跃了出去。莫盈立马掀了被单胡乱一裹,冲到窗台,往外张望,只见穆世棠已沿着墙角水管平稳落地,匆匆穿过街巷,转瞬没入夜色。
  这样灵活的身手,也不知是否在过往一年里练就,后窗爬墙不为人知地私会莫小棉。。。她一定是失心疯,不然怎会以为他是何禹哲的化身。
  “小棉。。。对不起。。。”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回荡在耳际,她蓦然回首,屋子里空空如也,穆世棠分明早已离去,但她的心底深处却似有一道伤痕被这一声叹息轻轻撕扯,渐渐裂开,直至血肉模糊。。。她忽然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翌日清晨,周嫂照例早起,一间间屋子拂尘打扫,包括已无人居住的莫小棉的卧室,孰料一进门便见窗户大开,莫盈倒在阳台上不省人事,一张小脸在晨曦下白得近乎透明,气息微弱不可查,周嫂吓地当场掷了鸡毛掸子,抖着手指立马一个电话拨到宋医生家里,宋医生经验丰富,指挥若定,询问了几句情况之后便吩咐周嫂将莫盈平行转动到g上,侧头放平,他即刻赶来。
  周嫂替莫盈盖实被子,关了窗户,收拾完地下狼藉,门铃便响了,周嫂将照片随手往g头柜上一搁便冲下楼开门,只见郑副官立在门口,原是昨儿说好今天来接莫盈去官邸见三少的,郑副官一听周嫂说莫盈陷入昏迷,不由眉头一皱,跟着周嫂上楼探视,只见莫盈容色惨淡,额头滚烫,手心泛寒,整个人就似冰火两重天,竟是病得不轻,便也有些急了,幸而宋医生来得极快,检查过莫盈后说是疲劳过度,免疫力下降,又吹了一夜的冷风,本身体质虚寒以至于引发肺炎。
  彼时肺炎可大可小,周嫂与郑副官闻言都是一惊,尤其周嫂,她由三少指派负责照顾莫盈生活起居,一直恪尽职守,谁料才偷懒了一个晚上便出了这档子事,真真悔不当初,万一莫盈有什么三长两短她难辞其咎,不由手脚都哆嗦起来,泣声道:
  “宋医生,你好歹救救我家小姐!”
  “哭什么!人不都还喘着气儿嘛,你少在这儿给我添堵!”郑副官白了周嫂一眼,转而对宋医生道:“宋医生,莫小姐是三少吩咐的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