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节
作者:阎王      更新:2021-02-19 00:46      字数:4995
  “你们,为何就不能放过我……!?”才被白琉璃扳开的手臂忽然将她挥开,百里云鹫抬起双手用力捂着自己的耳朵,声音是撕扯的黯哑,却没有呼号出声,仿若无助的悲鸣,“我只是我,不是你们的少主更不是你们的王……!”
  “爹,救救云鹫,救救云鹫!”
  “娘,娘……?云鹫知道错了,云鹫再也不跑了,您……放过云鹫吧……”
  “琉璃……?我娶琉璃不是为了回去,不是!”
  “百里云鹫!”百里云鹫无助的语无伦次让白琉璃心慌意乱,抓着他的肩用力摇晃着,试图让他清醒过来,“你睁开眼看着我!快睁开眼!”
  只是,不管她如何摇晃百里云鹫的双肩,都是徒劳,百里云鹫非但没有清醒过来,反是瑟瑟发抖得愈加厉害了。
  “娘,云鹫好冷,您是云鹫的娘啊,为何要这么对云鹫……”
  百里云鹫面上的痛苦之色愈来愈重,唇色也愈来愈苍白,愈发的可怜无助。
  白琉璃看着无法从苦痛中自拔的百里云鹫,掌心一下一下地摩挲着他的右脸颊,心愈来愈疼,最后俯下身,轻柔地搂住了不安发抖的百里云鹫。
  “不冷,我抱着你就不冷了。”白琉璃背后垫着棉枕靠在床栏上,像母亲抱小儿般将百里云鹫搂在身侧,用被褥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也像母亲哄小儿入睡般轻轻拍着他的背,“别怕,你娘不会来的,其他人也不会来的,我在这儿守着你,什么都不用怕。”
  他的母亲,究竟给过他多么痛的回忆,竟是让他每一次想起都恐惧得失控,上一次在莽荒之林如此,这一次,竟也如此。
  母亲,不都是个温柔的存在么?如何会让他,如此害怕?
  又是什么,让他突然如此失控,并且失去了自我意识陷入迷惘?
  百里云鹫,你的曾经,究竟是什么样的?
  白琉璃搂着百里云鹫,轻轻拍着他的背,将她身体的温度一点点渡给他,渐渐的,百里云鹫安静了下来,紧捂着耳朵的双手也慢慢撤了下来,却是下意识搂住白琉璃的腰,让她更贴近他,以此来攫取更多的温暖。
  他紧蹙的眉心也在慢慢舒展开,头慢慢滑下,自他鼻底呼出的温热气息扫在白琉璃身上令她觉得有些难耐,本想将身前的那颗大脑袋稍稍移开,谁知还不待她抬手,意识已然不清醒的百里云鹫只觉鼻尖唇前很是柔软,想也不想便张口咬住,含在嘴里轻轻吮吸着。
  白琉璃身子一抖,第一反应是想将这个胡闹的大脑袋一巴掌拍开,然而百里云鹫却没有下步动作,只是紧紧搂着她的腰,将头枕在她的身上,嘴里轻轻吮吸着,时而竟蹭蹭脑袋咂咂嘴,像个躺在母亲怀里餍足的小儿。
  白琉璃被他的毛脑袋闹得有些痒,也被他的脑袋压得有些呼吸不畅,没有将他移开,只是看着他那渐渐舒展的眉心与轻轻颤动的睫毛,眼神却是异常的温柔,一手轻拍着他的背,一手轻抚着他长长颤动的睫毛,出口的声音是她自己也想不到的温柔,“睡吧,有我在这儿,谁也伤害不了你分毫。”
  不知是不是白琉璃听岔了,她似乎听到了怀里的百里云鹫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不由浅浅地勾了勾嘴角,垂下头,轻撩开他额上的碎发,像他落在她脸上的吻那样,在他额上轻轻落下了一吻,“睡吧。”
  直至百里云鹫的呼吸归于平稳,直至他沉沉睡去,他的手都没有离开白琉璃的腰,也没有将头挪开更没有将嘴松开,白琉璃便是这么斜躺在棉枕上搂着他轻拍着他的背哄着他入眠,直到他睡着也没有将他移开,尽管她的背躺着已隐隐生困。
  因为她怕只要她一动他便会醒来,她不忍,他应该许久许久都没有像现下这般安稳地睡上一觉了,她不忍他才一闭眼便将他吵醒,不过是困倦而已,她不是不能忍受。
  “百里云鹫……”白琉璃垂眸看着百里云鹫安静而眠的侧脸,看着他左脸上那已经恢复了寻常色泽的符纹,轻呢他一声,将轻抚着他右脸颊的手慢慢移到了他的左眼上!
  “少主你又睡了……你天天都这么睡,什么时候才去做你要做的事情……”
  “少主你不能睡……你不能睡……若是你睡醒了就忘了你要做的事情怎么办……”
  “少主……醒来,快醒来……”
  “呵呵呵……不要紧……少主……就算你忘了……我们也会让你想起来的……”
  “呵呵呵呵……是的……你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少主……我们相信你不会忘的是不是……否则你也不会娶这个女人为妻与她洞房……”
  “呵呵……呵呵呵……快了……就要快了……”
  指尖一触碰到百里云鹫眼眶周围的符纹,白琉璃的耳畔即刻传开飘渺不定的低泣声,抬眸,眼前的景象随着她的手在百里云鹫左眼上停留愈久而变得愈来愈清晰。
  只是随着眼前的景象愈来愈清晰,白琉璃的心也愈来愈疼,百里云鹫他……真的每一夜每一夜都要见着她们,听着她们怨愤的低泣,那曾经的无数个夜晚,他是如何入眠的,即便他不是生在从前的幽都,然她可以想象得到,他的心中所承受的痛苦与折磨绝不亚于任何人。
  她昨夜想了一夜皆不敢兀自下定论的种种假想,或许今夜便可得到答案了。
  还有,他左脸上那会让他失控得失去意识的符纹……
  直至方才他意识失控的那一刻,她才知,他为何将这间屋阁装置得像一个连虫蚁都飞不进的铁盒子,因为他不知他会何时会变得如此,他不知他毫无还击之力时是否会有人来取他的性命,甚或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有如此无助的一面,如此能让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的性命拿捏的一面,所以他如此保护着自己。
  而他,就算在如此的屋子里都不能安然入眠,不仅是因为随时可能前来的敌人,也是因为这一到夜里便萦绕在他眼前耳畔的怨灵与声音……
  她们,竟是夜夜如此来逼他!
  “你们,为何要如此逼他?”被褥之下,白琉璃握住百里云鹫的手,眸光沉沉,声音冷冷。
  “呵呵呵……我们逼他……?”听到白琉璃冷冷的声音,那虚无缥缈的女子们并不觉得惊讶,而是低低冷冷地笑着,声音如被风吹散一般飘散不定,“他是我们幽都的少主……终要是幽都的王……我们不过是提醒着他别忘了他该做的事情……如何能算是……逼他……?”
  “我们这是……时刻提醒着他记得他的身份……他身体里流着幽都人的骨血……而不是肮脏的泽国人的血……!”
  “幽都早已灭亡,你们迟迟不去轮回,只会害了你们自己。”百里云鹫睡得安稳,完全没有听到身侧人压得低低的声音。
  白琉璃不知已然入睡的百里云鹫是否听得到这些怨灵的声音,然她知他必听得到她的声音,是以将音量压得极低,生怕将好不容易睡着了的他吵醒。
  许是她的手将他的手握得太紧的缘故,百里云鹫动了动手,白琉璃怕吵醒他,不由再次轻轻拍着他的背,微垂着看着他熟睡脸庞的眼神温柔似水,完全不同于前一刻那还冷得如冰的眼神。
  百里云鹫微微动了动脑袋,将脸更深埋进白琉璃的胸前一分,呼吸着那让他觉得安心的香味,依旧睡去。
  白琉璃将被褥往上扯了扯,将百里云鹫盖得愈发严实,生怕他会凉着一点点。
  那虚无缥缈的女人看着如此温柔的白琉璃,默了默之后冷冷嘲笑道:“呵……呵呵呵……一个工具而已……就算你对少主再好……你也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白琉璃眼神一冷,缓缓抬眸,看向漂浮在半空中冷笑着的女人。
  只不过一个冷冷抬眸,却见那本是冷笑着的女人神情一怔,似乎不敢相信的模样,随后又是嘲讽地冷笑,“不相信么……呵呵……呵呵呵……”
  “瞳中阴阳……魂中人鬼……以婚为契……以血为媒……黯月之夜……曜月幽都……主归国复……”
  “你不过只是一个能让少主带我们回幽都的工具而已……不管是少主与你成婚……还是与你洞房……所有的所有……都只有回到幽都这个目的而已……呵呵呵……”
  “幽都永远不会灭亡……总有一天幽都依旧会将整个曜月踩在脚下……”
  “我们逼少主……?呵呵……一缕异世之魂你知道什么呢……呵呵呵……”
  “逼少主的不是我们……而是云鸢……呵呵……”
  “云鸢……真是我们的好公主……孕育了我们的少主……让我们等到了能回到幽都的希望……”
  “呵呵呵……身为工具的异世之魂……你不知道少主左脸上的符纹是如何来的吧……”
  “呵呵……那可是云鸢不惜毁了她自己……以她自己的骨血炼成的言灵咒……让少主记着自己生是幽都人死是幽都鬼……若敢心生背叛……承受无与伦比的苦痛折磨……”
  “我们还清楚地记得……当年云鸢亲手在少主脸上烙下言灵咒时……少主那撕心裂肺的嘶喊声……那皮肉烧焦的声音……哈……当真永世难忘……”
  工具……云鸢……言灵咒……白琉璃的心如一潭平静的寒潭被扔入了一大块石头,震荡不已,久久不能平息。
  心口也如被沉重的磐石压着,疼痛难受得难以呼吸。
  原来,竟是如此……
  她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如此……
  “呵呵呵……怎么样……我们幽都的女人……我们幽都的少主……远远不是你们这些肮脏的曜月人所能比的……待你没有了利用价值……呵呵呵……”
  嘲讽的冷笑到了最后,竟是变得无比狰狞,仿佛含着冲天的怨气,无法涤荡。
  白琉璃垂眸凝视着怀中睡得安稳的百里云鹫,握紧他的手,再抬眸时,眸中已无丝毫震荡,有的只有如刃的冷沉,声音沉重坚定如磐石,“有我在,我不会让他再受任何折磨,就算你们,也休想再折磨他。”
  怨灵们一怔,而后笑得愈发狰狞,“不相信你只是件工具么……呵呵……我们没有折磨过他……折磨他的是他的亲娘和他的记忆……我们倒要看看……你要怎么保护他呢……”
  “呵呵……呵呵呵呵……”
  狰狞的笑声在渐渐远去,那本是清晰的片片人影也在慢慢淡去,直到耳畔再没有笑声,眼前再无任何人影,白琉璃才将手从百里云鹫左眼上移开,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摸摩挲他布满符纹的左脸。
  心颤抖得厉害,牵扯着她手上的动作也是颤抖的。
  “百里云鹫……百里云鹫……”白琉璃一声一声轻轻呢喃着他的名字,指尖一点点轻移过他的眉毛鼻尖下巴,心抽疼得有些厉害。
  从没有人温柔地待过他,他却能温柔地待她,能遇到他,她何其幸运,又何其幸福。
  工具一说,她不知究竟有几层真,但她选择相信他,既然认定了他,她就该相信他,不疑有他。
  她心疼的,是他的曾经。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的母亲,竟能如此狠心地对待他,他脸上的烙印未平复前她见过,那是没有十几二十年的时日是形不成的,那便是说,在他还很是年幼时就已经承受了连成人也不能承受的苦痛折磨。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被烧得通红的烙铁印到一个只有四五岁小孩脸上的那种情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
  不,她不能再想了,若是再往下想,她怕她自己承受不住。
  她并非软弱之人,只是这样的想象,真的令她心痛得难以呼吸,她尚且如此,何况亲身经历这一切至今仍活在折磨中的他?
  百里云鹫……
  白琉璃将已能令她牵肠挂肚的人紧紧搂在怀里,好似如此他便不会再觉得痛苦一般。
  这要,怎么办才好……?
  百里云鹫不是个嗜睡的人,不知多少年了,他每日都是只睡三两个时辰,久而久之,每每天未亮他便已经醒了,然今天的他睁开眼时,虽隔着床帘与那曳地的黑色帐幔,他依旧感觉得到,外边,晨曦已微启。
  他竟是,睡到天明了吗。
  是因为……他的琉璃?
  下一瞬,百里云鹫生生怔住了,便是连身体都僵住了,只因为,此刻他的侧脸,正贴在一片温暖的柔软上,而给他一夜好眠的人儿,一手搂着他的肩用她的身体给他当枕头,一手正轻搭在他脖子上,本许是抱着他的脑袋,因着睡着而轻搭了下来。
  白琉璃依旧保持着斜靠在棉枕上的姿势,只顾着将百里云鹫捂得严严实实却是没有在意她自己,此刻的她,被褥只堪堪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