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
阎王 更新:2021-02-19 00:45 字数:4895
“什么事?”白珍珠声音冷冷。
“回珍珠小姐,街上又闹腾起来了,听说是云王爷明儿子时要来咱白府下聘。”婢子回答得小心翼翼。
白珍珠蓦然再睁眼,五指倏地拢紧,指甲嵌入掌心竟溢出血色来!
正大街上的百姓又沸腾了起来,长长的正大街今日第二回被百姓围得满当当的,皆垫脚探头想要一看热闹的究竟。
仍是今儿白日那个十数人的方队,只不过他们顶头举着的字已经换了,不再是“大恶女配鬼王爷绝配”几个醒目的大字,而是再翻一倍大更加醒目的新书写上的字,“鬼王爷明日子时向白府下聘”,不仅如此,还有人在方队的前后左右敲锣打鼓以吸引周围百姓的目光,方队中的年轻汉子更是一遍又一遍大声喊着顶头上字的内容,似乎要以此排场将整个溯城都走过一遍才甘心,生怕漏了谁不知道这一消息一般。
穆沼这一次没有参与其中,而是坐在临街的茶阁盯着,时不时童涯跑过来向他汇报情况,他便悠然自得地翘着腿喝茶,这样就不怕谁个不知道冷面男要给白府下聘的消息了,他就是要把消息撒得大开,让热闹更热闹一点。
太子府。
“本殿想要捏在掌心里的人是白琉璃!说,为何变成了白珍珠!?”夏侯琛气得发抖,狠狠地删了青山几个耳光后又在他身上狠狠踹了几脚,怒火仍未消,“还有外边说本殿要娶白珍珠为侧妃的传言又是怎么回事!?”
“属下说的句句属实,方才向殿下禀告的确确实实是今儿在白府发生的事情,属下万万不敢对殿下说谎。”青山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在夏侯琛面前跪好,一低头,便有血从他鼻子不断往下滴落,他却没有擦的打算,甚或说他不敢在此时做任何动作,因为任何举动都有可能让他受更多的皮肉之苦,“至于传言是何时流散开的,属下的确不知。”
“句句属实!?你当本殿是蠢的吗?以白琉璃那颗猪脑子会有算计本殿的本事!?会想出利用留言让本殿收不回这盆泼出去的水只能依她的计娶白珍珠为侧妃的办法吗!?”夏侯琛又是一脚踹在青山的身上,在看到地上的血渍是毫不动容,依旧暴怒着。
“殿下,属下以为,娶得白珍珠要比娶得白琉璃更好更有价值。”青山忍痛且顶着很可能被夏侯琛一怒之下一剑刺死的危险再次跪直身,耿耿忠心道,“白致将军夫妇在世时对白珍珠的疼爱并不比白琉璃少,爷想要的东西,许不定白珍珠也知道,况且白珍珠被称作第一才女,她的才智,在日后必然有帮得到殿下的地方,而白琉璃在殿下手中不过一个只有一次用途的废物而已,如此做比,娶得白珍珠要比娶得白琉璃要强上百倍。”
“青山说的句句发自肺腑,望殿下深思。”青山一口气将想说的话说完,向夏侯琛重重磕了一记响头,不再直起腰。
这一次,夏侯琛的脚没有在落到青山身上,而是微微眯起眼像一点点看清青山的忠心一般紧紧盯着他,“这么说,这还阴差阳错地给本殿添了一件好事吗?”
“是的殿下。”青山不敢有迟疑。
夏侯琛沉默良久,才冷冷道:“那好吧,反正本殿这后院不在乎多一个女人,谅白珍珠也不敢在本殿眼皮底下掀起什么风浪,本殿就相信你这么一回。”
在青山磕完头直起腰时,夏侯琛眼神变得阴佞,“可若是白珍珠敢整出个什么事,你就以死抵罪!”
“是!殿下!”夏侯琛的眼神阴佞得太过可怕,令青山都不敢直视。
“那个办事不利的肥婆子,交给你去办了。”
“是。”
“还有她的全家,本殿不喜欢和办事不利的人有关系的人活在这个世上。”夏侯琛说得云淡风轻,好像他要抹掉的不是一家人的性命,而像是踩死一只蝼蚁一样微不足道,令青山心中寒意浮生。
夜已深,弦月高挂,热闹了一日的溯城安静了下来,整座城池几乎都熄了灯火,唯有富贵人家的府邸门前的风灯还在摇曳着灯光,偶尔听闻几声狗吠声,更夫敲梆的声音由远处传来,隐隐约约,更显溯城入夜之后的安静。
一顶乌面软轿便在这样静寂的夜中静静地往云王府的方向摇去,不打灯,亦听不到轿夫的脚步声,便这么悄无声息地往云王府的方向靠近。
软轿在云王府门前落地时,一名身披黑色斗篷,都戴风帽的女子从轿中走了出来,轿夫立刻抬轿退至黑暗处。
女子只身一人,没有婢子或婆子的陪同,只见她脚步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稳稳地踏上云王府门前的石阶,抬起纤纤柔荑抓住门上的衔环,轻轻地叩响了紧闭的大门。
静寂黑夜中,即便是轻轻的叩门声都显得尤为清晰,可许久都未见有人来开门,女子似乎未有放弃并离开的打算,继续轻轻叩响衔环。
忽然有门轴转动的声音响起,紧闭的厚重大门由里打开了一道缝儿,露出一颗年轻家丁的脑袋,女子立刻开口,只听她的声音温柔且好听,“深夜叨扰实为抱歉,还劳小哥代为向云王爷通传一声,道是故人来访。”
女子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如对待宝贝般小心翼翼又有些不舍地递给门里的家丁,“小哥将此物交给云王爷,王爷一看便知是谁人来访了。”
只愿,他还记得此物。
059、无情语,竹蜻蜓的梦
传闻泽国的东边有一个四季盛开着繁花的山谷,繁花如海,蝶旋其间,宛如人间仙境,更相传这山谷深处住着一位美丽的仙子,正因仙子的存在,繁花才会四季盛开。
然这片美如世外桃源的山谷却不是寻常人能靠近的,山谷的周围常年四季弥漫着浓浓的白雾,但凡有靠近的人都会觉得呼吸困难,越往里走便越觉不能呼吸,世人皆传定是住在山谷里的仙子不想受凡人打扰,遂散下了这一片白雾。
起初还有人想一探山谷中的究竟,但随着人们一次次的无功而返,久而久之,无人再想着进入山谷,只偶尔听到有人说某一日在山谷边看到了仙子,白衣如雪,美丽非凡。
忽有某一天,山谷周围的百姓有传,他们见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矫健的男子背着一名六七岁大的小女娃闯进了布满浓雾的山谷,久久不见他们出来,当百姓都以为那名男子和小女娃都死在有毒的雾气里时,男子却背着小女娃从白雾中走了出来。
后有人传,那名英俊刚毅身姿矫健的男子与泽国的英雄白致大将军十分相像,那他背上的小女娃一定是白将军的爱女白琉璃。
那些百姓不知,他们所见到的男子真真便是将军白致,他背上的小女娃也的确是他的女儿,不过并非白琉璃,而是白珍珠。
也就是在白雾山谷中那不过短短一日的时间,却成了白珍珠这一辈子最美好的最令她想要珍藏的时光,那片美丽的山谷,也成了她这辈子最向往的地方,因为在那儿,她遇到了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人,尽管当时的她还那么年幼,可她却已深切地知道什么是温柔。
那是一片美丽得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山谷,一望无际的花海,扑鼻的是满满的花香,令她才刚刚恢复了力气便兴奋地往花海里冲,因为她高兴的忘乎所以,跑着跳着,她在一片竹林里迷了路,竟是怎么找都找不到回到爹爹身边的路,于是,就在她无助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时,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她面前,令她想也不想张开双臂就想往那黑影身上扑,奈何那黑影非但没有接住她,反而往旁侧了侧身子,让她狼狈地摔了个狗啃泥。
身为白家小姐的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顿时却不哭了,抹了一把哭得像花猫一般的小脸,立刻转过身,再次扑向那个黑影,结果仍然是摔个狗啃泥,如此反复几次,她终于怒了,跺脚指着那黑影怒道:“你是什么人!?不知道扶我一把吗!?”
也是在那时,她才看清那个黑影的模样,宽肩窄腰,身材不高,身子板有些单薄,一身黑衣裹在他身上衬得他有种羸弱的味道,然他的脸上竟戴着一张白惨惨没有五官也没有任何装饰的面具,只在眼睛的地方打着两个小孔,她看不见他的脸,却让她更想知道他的脸长什么模样。
只是不管她怎么凶他怎么问他怎么跟他说话,他就是不说一句话,似乎只是看了她一眼后便转身走了,她害怕自己一个人被留在阴森森的竹林里,便紧紧跟在了他的身后,他的脚步看着明明很快,但奇怪的是她短短的腿都能跟稳他的脚步,好像他故意在等着她一般,让她因迷路而慌乱的心慢慢变暖。
她不知跟着这个不说话的哥哥走了多久,只知道渐渐地她又闻到了馥郁的花香,在她看到那一大片美丽的花海时,男子倏地停下了脚步,而后她便听到了爹爹紧张的声音远远传来,让她高兴地往前猛冲了几步,在比她还高的花丛中将手高高举起并来回摇动,大声应道:“爹爹!我在这儿!”
也在那时,小小的她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冷冰冰不说一句话的哥哥是带迷路的她来找爹爹的!可当她回过头时,眼前哪里还有那个冷冰冰哥哥的身影,她又跑回刚刚走过的地方,忽然脚下踩到一个硌脚的东西,令她不禁弯腰拾起,竟是一只竹条编成的蜻蜓,竹条的颜色还很青,证明是刚编不久的。
这是那个哥哥留给她的东西吗?可是那个哥哥在哪儿呢?
忽然头有些晕了,爹爹说过她生病了,不能随便乱跑,爹爹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隐隐约约间,她听到了爹爹惊讶的声音,“云小王爷?”
云小王爷?那个哥哥吗?好温柔的哥哥呢,还给她留了一只小蜻蜓……
白珍珠站在云王府的大门外,心绪飞得很远很远,便是连她面前紧闭的大门重新打开,那名去而复返的年轻家丁扯着“呃呃啊啊”的声音在她面前晃晃手她都没有发现,家丁皱眉,无法,便敲了敲门,突起的敲门声将白珍珠飘飞的思绪拉了回来,原来,仍然只是回忆……
只见年轻的家丁舞着双手向她比划着什么,一会又做做往里请的动作,嘴里只发出呃呃的声音,就是没有说出一句甚或半句话。
“王爷请我入内吗?”白珍珠看懂了家丁的手势,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地问道。
家丁用力点了点头,将半扇大门稍微打开了些,再次向白珍珠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白珍珠显然有些紧张,仿佛用了很大的勇气,才抬脚跨进了云王府的门槛,厚重的大门在她身后重重阖上。
白珍珠紧张得有些不能自控,手指有些微微颤抖,使得她不得不双手交握才令她微微颤抖的五指渐渐平静下来,紧随着在前打着灯笼给她带路的家丁身后。
她终于能见到他了吗,像十一年前那样,只有他和她。
家丁没有将白珍珠领往会客厅,而是领往前院的花园。
深秋的季节花园里只有落了叶的枯枝,加之是深夜,在风灯昏黄的火光照映下显得异常萧索,百里云鹫便坐在本该繁花围簇的石椅上,背对着花园入口,就这么背对着正走入花园的白珍珠坐着。
家丁在到达花园的月门时便不再往里走,白珍珠一人走过月门,每靠近百里云鹫一步,她的脚步就愈钝一分,心跳也愈快几分,静寂的夜里,她似乎能听到自己心口那砰砰直跳的声音,或许只有见到他时,她早已不知心跳为何物的她才觉得她还活着。
不过一面而已,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对他有如此强的执念,或许是在那之后她的世界发生了天崩地裂的变化,她再也不能相信身边人的真心与温柔,他是她记忆里唯一让她觉得真实的温柔,她独独能相信的能回忆的只有那一日那一面小小的温柔而已,因为只有他不是她身边的人,只有他不是本该在她生命中出现的人,他的温柔不是虚假,因为那只小小的竹蜻蜓在被她真实地握在手里,是那只小小的竹蜻蜓伴她度过无数个内心煎熬痛苦的夜晚,她时常想,他无声的温柔会不会再在她身边出现,只对她一个人而温柔。
可是她知道这可能性很小,即便她知道他是谁,她却没有勇气地站到他面前问他一句,你是否还记得当年的那只小小竹蜻蜓,因为她害怕听到他的答案,倘若他的答案是“不”,那她这么些年的独自暗想该是多么的可笑。
或许说,她是在等,等他将他的温柔再次送到她身边,莫说他心中有她的一席之地,只要他想得起她,不管世人看法如何,她都会义无反顾地嫁给他,可是,他偏偏将他的温柔给了白琉璃!那个让她怨恨的白琉璃!不论如何她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