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沸点123      更新:2021-02-19 00:39      字数:4958
  不满六岁的弟弟眉毛一挑,“侄子好看,可二哥得意忘形更好看。”
  贾政一噎,回头看向亲娘,“娘,弟弟什么时候这么口齿伶俐?”
  史令仪轻咳一声,“你弟弟都是你爹和你妹妹在教。你妹妹……赦儿政儿你们哥俩自小不也没能说得过她?”
  贾政抬手“狠狠”地揉了揉弟弟的额头,“没大没小!”
  他弟弟扁了扁嘴,捂着小脸跑回了娘亲身边。史令仪也刮了刮小儿子的鼻梁,“你就仗着你哥哥好脾气吧。”
  小家伙不怕哥哥们,但怕姐姐和爹娘。让母亲这么一说,果然老实了下来。
  政儿长子生在国丧期间,洗三满月甚至百日,都不能大办。不过对王咨来说,能安安静静地坐月子休养,不必应付几位心怀叵测的太太,也算是好事一桩。
  不止荣府,百官与百姓都过了个略显冷清的元旦。只是人死如灯灭,活着的时候纵然是富有四海的世间至尊,死后过了百日除了宗室,官员们也都脱去孝服,民间更是早就恢复了之前的繁华与喧闹。
  先帝对自家老爷有知遇之恩,自家又是在他的信任之下有了今时今日的声望和权势,史令仪心怀感激,哀伤也是发自内心,又默默祭了一回:自此又是一番新景象了。
  对于史令仪来说,先帝驾崩百日后丈夫和儿子终于能回府歇上几天了——一家人吃了顿团圆饭,贾代善贾赦父子便做了一样的安排:洗洗就躺下和媳妇说话去了。
  贾赦都快二十五了,还是个直肠子,逗哭了儿子就开始围着媳妇儿打转了。
  偏偏水凝在娘家,常年相处的都是话里有话,要不就是一句话绕好多圈子的亲朋好友,嫁给这样一个单纯明快的丈夫,她觉得很新鲜也很快意……
  尽兴恩爱一番过后,水凝本以为夫妻俩还得聊上一会儿,没想到她刚喘口气的功夫,搂着她的丈夫鼾声都响起来了。水凝哭笑不得,伸手捏住贾赦的鼻尖,没想到贾赦只哼了一声,结实有力的胳膊反把她搂得更紧……
  荣禧堂里,歪在床上的贾代善可比长子深沉多了。
  他这三个多月受命守备京城,没出纰漏,精力和体力的损耗可想而知。回家终得轻松,腿上包住止痛活血的药包,他身心都舒坦下来,面上更是带着温柔笑意,徐徐问过府里以及隔壁府里的琐事,还向媳妇道了辛苦。
  史令仪并不居功,先把政儿夸奖了一通:这个前世不通庶务的儿子,如今至少不会假装清高,而是通过家事耐心又仔细地学习和琢磨里面的门道,尤其是用人识人之道。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以她如今一碗水端平的慈母作风,再和儿子们柔声说话,就没有一个敢不认真听听的。
  别说儿子们了,史令仪的建言连自家顶梁柱贾代善都会认真考量,于是这府里上上下下哪还有人敢对她阳奉阴违?
  不过史令仪这辈子对管家之权也不再那么上心就是,说句实话,像荣府这样的人家,只有没了权势,才会想着疯狂敛财以保心安——自家逢年过节光是走礼时得着的金银,就够全家吃用还富富有余了,古玩摆设还要另算。
  听了媳妇的话,贾代善又笑了,“政儿温厚,只是稍欠灵活。”
  史令仪便把政儿儿子降生时,兄弟俩如何斗嘴说给了丈夫。
  贾代善忍俊不禁,“臭小子。”
  史令仪也笑道:“他倒是像敏儿。最晚明年也该开蒙啦,老爷该给他起个名了吧。”
  名字早就取好,但他一直不敢拿出来!自从起名“起死了”个孙子,贾代善自责不已:瑚琏这样的名字,寓意自然极好,但福气略差一点的孩子可不就承担不起了?
  好在小儿子一直妥帖康健,安抚他这颗“慈爹”心,贾代善便道:“小幺名攸,得空我亲自教他写。”
  小儿子按照史令仪一贯的方式教养,正经读书之前,认字学习要比许他撒欢跑跳的时候还短。这样养下来,小儿子比他二哥那会儿都要结实……这么一说,史令仪便忧心起远在南边的女儿了:林家倒是真的避了祸,可惜她才十六的女儿就得跟着女婿一起回南守孝。
  贾代善其实心里也不太是滋味:刚嫁过去公公就没了,多少有些晦气。可反过来一想,敏儿除服时都得十j□j了,这时候再怀孩子,也更稳妥。
  自家两个儿媳妇也都是二十前后才怀的第一胎,好歹都生了下来,母亲身子纵有亏虚也能在一两年之内全补得回来。
  这么一劝,史令仪果然心里也好受了一点。
  贾代善又道:“趁着在南边的功夫,更该好好游历一番,将来回京春闱之后,凭咱们女婿的学问,准要留在翰林院里待上几年,跟咱们住得近的时候还长着呢。”
  如今自家太显赫,连着姻亲们官职和品轶都不能升得太快。这话不必直说,史令仪也能体会一二。于是她在给女儿写信时,还刻意提醒她:除了服,别急着回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既然回南一次,就叫上女婿登山远游一番,你将来只能守着四角天空的时候还长着,为何不趁着年轻走走看看呢?
  这封信让在旁看着的贾代善都有些惆怅,边疆那“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风光都恍如隔世了。
  收到家信,贾敏心中喜悦,却也露不出来:她婆婆在公公走了刚刚半年,也跟着去了……
  京城里史令仪得知亲家母也没了,叹了口气:在南边多待几年也好,南方的水土最是养人。孰料坏消息也不止这一条,史令仪的内侄媳妇,也就是哥哥史骞的长媳,肚里的孩子又没保住——这已经是第二回了。
  跑回娘家,韩夫人和嫂子王彦的确兴致不高,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寻些好方子,慢慢调养也就是了。
  再看着小月之后内侄媳妇苍白的小脸,和瘦弱的身子,史令仪话到嘴边,却还是收住了:怀了胎就躺床上不动……你这哪里安胎啊?思来想去,连嫂子王彦都没劝动她,她这个隔了好几层的姑太太还是少说几句吧。于是她放下备好的药材,又安抚了几句,便主动告辞了。
  话说三年无改父道,圣上登基满了三年,自然要对朝臣以及各地大员有所调整。
  先是北静王转去户部,贾代化调往工部,而史骞则去做了礼部侍郎。荣府和荣府的姻亲们有个特点,就是一心跟着圣上干,同时对太子友善,于是毫无疑问,圣上登基之后也依旧要重用这批人。
  不过当年先帝仁厚,没能快到斩乱麻而留下的烂摊子,也只能由圣上接手:先帝的兄弟们手有兵权,早把自己的封地经营得铁桶一般,而这几年北狄又一直蠢蠢欲动,北疆守军大将还是忠顺王府的门人,可不算是圣上自己的亲信,更要命的是,国库中银钱不多……
  就在这个时候,贾代善甚至没和贾代化商量,就去面君,自请让出禁军统领之位。
  而荣府里却又是一阵喜气洋洋,王咨又有了:她在这四年里已经添了一儿一女,如今这是第三胎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前看红楼梦的时候不懂,为啥林家这么有钱,等我成年之后才算彻底明白,人家林如海不仅是高官还有实权,不知道多少人上赶着要孝敬他呢,潜规则收一收再加上几代积攒,百万家财就出来了。
  而贾家当时有什么?贾赦闲职,贾政只是工部员外郎,这样的人家还有谁肯交“保护费”……又要维持一个风光的架子,没权可不只能亲自下场,丧心病狂的捞钱了,像贾琏夫妻,王夫人等等挪用骗取林妹妹的嫁妆,并不只是贪婪这一条原因。
  …
  除夕啦,放假啦!祝吃得饱睡得足中大奖,还木有熊孩子骚扰!
  ☆、第34章
  却说赦儿夫妇俩的孩子今年四岁;政儿两口子小子三岁,姑娘刚满一岁;政儿媳妇这就又怀上了。
  至于宁府那边,敷哥儿夫妇俩也有个儿子,原先堂兄堂嫂还忧心孩子会不会跟他爹似的自小就病病歪歪;可他如今也四岁了,偶尔也病上一场,却从没出过险症;而敬哥儿夫妇俩倒是和睦,也得了个儿子;都快满三岁了。
  在史令仪看来;自家应是能再安生几年,至少等老爷把赦儿、政儿都教出来;能攸二成人,再功成身退,享享清福以及天伦之乐。
  前世时,自家老爷在北疆抵御关外骑兵,宁府堂兄就没再摸过兵符,直到老爷壮年去世,宁府堂兄贾代化才一路高歌猛进,最后做到了京营节度使。
  这辈子,要是自家老爷始终身居高位,宁府堂兄怕是不太容易出头,但品轶总不会低,也照样能过得风光就是。
  说起来,堂兄贾代化从先帝那会儿因为交兵权交得迟疑,而坐了多年的冷衙门冷板凳,脾气收敛了不少,至少前世一点就着的性子如今是怎么也看不出来了。
  能少得罪人,总是好事一桩。
  想到这里,史令仪微微一笑,目光又一直停在因再次有孕而粉面桃腮的二儿媳妇的脸上,害得王咨面皮有些发烧:怀胎频繁,除了她肚子争气之外,自然也有点像是他们夫妇跟大家炫耀两人感情极好,如胶似漆似的——读书人家的女孩儿,脸皮可都不算厚……
  误会婆婆心思的也不止王咨一个,水凝也略有惆怅地轻抚了下自己的小腹:自家事自己知,轮恩爱她们夫妇绝不比小叔两口子差……之所以都讲究多子多福,实在是只有一个儿子,太不保险啊!
  史令仪这会儿也回过神来,顺口嘱咐二儿媳妇几句,“短什么就开口。”说着自己也笑了,家里真是什么都不缺,哪能让有喜的二儿媳妇受了慢待?“不过白嘱咐你几句,回去歇着吧,等政儿回来你们自己说去。”
  这一番话惹得王咨脸颊更红,刚想向婆婆表明自己没有耽误丈夫读书,可转念一想,这一开口就是越描越黑,而且待她不错的嫂子也在场,怎么说都难无懈可击,她还是干脆认了,回屋歇着吧。于是她行礼后乖乖告辞而去。
  史令仪放走二儿媳,却把长媳水凝留了下来。
  她如今对长媳真是满意得不得了:温婉大度,为人处事乃至管家用人,进退有度不说更能刚柔并济,凭她的本事进宫做个娘娘也是绰绰有余……可话说回来,她肯这般不骄不躁,言行间也私心极少,也是因为她和赦儿夫妻感情甚笃的缘故。
  水凝挨着婆婆坐下,本以为她要安抚自己几句,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正事:保龄侯,也就是婆婆的娘家哥哥又给自家荐了个好先生。
  保龄侯的眼光的确非同一般,原先教过丈夫的吴先生刚刚升官做了刺史,而教了小姑子和小叔子数年的那位先生也中了进士,如今外放去了。
  婆婆让自己提早准备,收拾出一处大些的书房,将来不止荣府的男孩儿,宁府那两个小的兴许也要一起过来读书。另外,宁荣两府都是以军功起家,子孙除了读书之外也不能荒废了骑射,不仅是不能忘本之意,自家不能像有些人家,只让孩子一味苦读,将君子六艺大半都丢到脑后去了。
  说起君子六艺,水凝情不自禁地想起丈夫,礼乐射御书数,唯独那个乐——他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开窍,连喝多了哼上几声军歌,都不在调儿上……害得水凝在回房的路上也能边走边笑。
  傍晚时,贾代善回府,换了衣裳再用过饭,才和媳妇不疾不徐地说起今日他面君的所言所行。
  如今天子看似温厚,实则比先帝更杀伐果断。
  当年,先帝一场大病,让他一改先前的暧昧,转而一力为太子铺路,诸王以及若干外戚们见状,“别样心思”也的确是渐渐收敛了起来。
  虽然太子登基极其顺利,不仅是朝堂,连军中也一派平稳,却也自此埋下了隐患:先帝没来得及收归诸王手中权柄,而且身为宗室,造~反~可以美其名曰“清君侧”,成了也不算改天换地,只是龙椅就由自己来坐,不成的话也不过是关起门来夹着尾巴过日子。
  毕竟是宗室,不能开杀戒,更不好行株连之事:大家祖宗都一样,顶天不过就是本人贬为庶民,儿子孙子依旧是皇族贵胄——太祖爷立国才多少年,宗室也还没繁衍出多少人来,诸王削得太狠,异姓王与勋贵们便会抬头夺权,此消彼长之下,宗室势力衰弱只有圣上一人独尊也一样不是什么好事。
  圣上早就看透了这群不肯安生的叔叔和兄弟们的险恶心思,更为如何权衡伤透了脑筋,这也是这三年里他按兵不动的主因。
  史令仪听到这里,也轻声道:“柿子总得先找软的捏。”
  贾代善欣慰一笑:媳妇果然听得懂。“宗室和外戚,圣上必然要先动后者。”
  史令仪第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