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节
作者:双曲线      更新:2021-02-18 23:54      字数:4788
  赵破奴听得一愣:“原来如此!”又叹气道,“这些姑娘家的心事,我是不懂的。”
  霍去病微微一笑:“姑娘家的心事,我也不大懂得。然此情同彼情,心有戚戚焉。”
  赵破奴一头雾水,正要再问,霍去病突然口中低叱,双腿一夹,落霜立刻长嘶一声四蹄翻飞,一人一马奔逸绝尘。
  一去两个月,未央宫还是那样嵯峨华丽。
  夜半烛火摇,年轻的帝王合拢竹简捏在手中,看向跪坐对面的冠军侯,沉声道:“据你看来,雷被和刘建所说是否属实?”
  霍去病回视对方,笑着禀告:“诬告无疑。陛下您这是明知故问了。”
  武帝嗔怪道:“明知诬告还将人带回来,想帮淮南节省粮食么?朕送过去几个,你就给朕带回来几个!”
  霍去病微怔,后来醒悟,他说的人里还包括了容笑和式鸾二人,恰好被雷被和刘建相抵了。
  刘彻深深瞧他一眼,似有意似无意道:“你不怪朕吧?”
  冠军侯爽朗一笑:“怎会?人人皆说淮南地美人灵,此去一看,果然不假。陛下派臣前往,臣感谢还来不及呢,怎敢有所埋怨?”
  刘彻听他扯开话题,显然无意在这件事上再纠缠下去,也就放了心:“这么说来,淮南内斗得很厉害啊。你这一行,可有其他发现?”
  霍去病悄悄在宽袖内攥紧拳头,笑道:“因为国丧,淮南王无法鼓琴,颇感枯燥,于是想出个新鲜玩意。他将鸡蛋蛋壳以针刺破,令汁液流空,又以艾草烧之,蛋壳竟能飘至空中,是为奇观!”
  刘彻点点头:“这样说来,他仍是奉行‘无为而治’的黄老之术了?”
  “以臣之见,确是如此。”
  “好,你一路行来,必是乏累,今夜不必出宫了,就在宫内歇息吧。”
  霍去病应喏而出。
  待他身形消失殿外,武帝眼神突转阴鹜,一把将手中的竹简掷出,一脚踢翻木案。
  殿外的太监常融等人虽听见响动,但无召唤不敢贸然进入,只好轻声问:“陛下?”
  武帝长长吁出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和缓:“朕一时失手翻了案几,常融进来收拾一下。”
  常融忙推开殿门,碎步奔入,见眼前狼藉,明知不会是失手,却哪敢多言?轻
  手轻脚地将物什摆回原处。
  抬头正要告退,见皇帝额上冷汗直冒,脸色惨白,忙急切道:“陛下,您哪里不舒服?”
  刘彻摆摆手,刚要发话,眼前遽然一黑,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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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答】
  尉大人:矮油,汉武帝昏过去鸟!元芳,你肿么看?
  元芳:大淫,此事必有蹊跷啊!
  ☆、127陇上横吹霜色刀:小人
  武帝的病毫无预兆却来势汹汹;每日里忽冷忽热手颤脚抖,未央宫为此乱成一团。
  皇后先后招了数位御医会诊,众人皆说瞧不出病因,但联系太后薨逝一事,推算陛下定是伤心过度以致气血两亏。
  如此缠绵病榻数月便到了冬季。
  帝王名为天子,身子却是凡胎;也会病倒,然而天下纷杂之事并不会因为某人生病而停止。
  于是;朝臣们递来的奏折仍是流水般不断地送至宣室殿,等待皇帝做最后的决策。
  心思一重;病越发难好,饶是刘彻胸怀大略,偶然也会感到命运无常、天运有限;整个人看来略显消沉,脾气愈发阴沉。
  未央宫的人从上到下都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就怕逆了龙鳞无辜受累。
  朝中众臣见天子久病不愈,难免多了点别的心思,有人更在朝奏中暗示,太子一位该有所定夺了。
  刘彻从前自诩春秋鼎盛,虽对儿子们有所考校,但潜意识中一直想回避这个问题,似乎储君一立,就代表他已老了。
  此刻见病情不容乐观,再如何不愿,也要仔细思量,忍不住就将心思转到了年纪最大的两个儿子身上。
  长子刘据年七岁,卫后所出,勤奋好学,颇为聪颖,然而他那温顺纯良的性子不对刘彻的胃口。
  次子刘闳年四岁,王夫人之子,漂亮伶俐,活泼好动,刘彻平日里对他颇为宠爱,可惜年纪实在太小。
  思来想去,还是偏向刘据多些。
  于是就在精神好的时候,将蛛丝马迹透露出去,想看看各人的意思。
  朝堂之上无波无澜,似乎刘据的确是众望所归。
  卫后照旧每日前来探望,只聊汤药身体,不及其他。
  王夫人的脸色就有些悲苦,却也不敢明着反对。
  正要拟旨昭告天下,某日在榻上假寐,于昏沉之中听到内侍们在帐外窃窃私语,说刘据最近常常在皇后宫中同美貌宫女们厮混,被人劝阻也置之不理。有人提醒,说国丧在身,陛下又病重,皇子如此玩闹甚为不妥,刘据竟恶语相向,嬉笑道:“父皇病了,幸甚,幸甚!”
  听到此处,刘彻怒坐而起,撩开帐帘,大喝一声:“谁敢在此诬蔑据儿?”
  外面的宫婢内侍们吓得面无人色跪做一团,领先的那个哆哆嗦嗦道:“并非诬蔑,此事乃是小的亲眼所见。”
  刘彻冷笑道:“常融,你若敢有半句胡言,朕就杖毙了你!”
  常融抖若筛
  糠,口气却极坚决:“小的怎敢欺瞒陛下?若非实情,小的愿意领死抵罪。”
  刘彻初时不信,此刻见那太监一口咬定,心中疑窦顿起,暗道:“常融与王夫人素无瓜葛,即便扶闳儿做了太子,于他也并无好处,莫非所说是真?若当真属实,那据儿素日里的孝顺纯良都是作假,想想就觉气恼,如此孽子岂非死有余辜!”
  怒意勃发,手指颤着一点:“你去,宣刘据来见朕!立刻!但是不准将方才的事透露一星半点,若敢有违,朕烹了你!”
  那太监得了旨意,不敢耽搁,应喏而出,慌慌张张飞跑至太子宫中传旨。
  恰好霍去病今日入了宫,见过皇后姨母,又来表弟处谈史论兵,谈到最高兴的地方被这内侍打断,又瞧那太监面色有异,多问了几句,那阉人只是支支吾吾答不出个子丑寅卯,联想到近日来的立储暗波,心头不禁“咯噔”一声压上块巨石。
  太子刘据虽然聪慧,然年幼不知深浅,听清旨意,立即要行,却一把被表哥给拦住。
  令那太监在外等候,又屏退了殿内服侍的下人,霍去病这才在表弟耳边细声交代了几句话。
  刘据到底从小生活在帝王家,听懂了表哥的警告,浑身一凛。
  咬住嘴唇思忖片刻,点了点头,眼圈不禁红了,泪水涔涔而落。
  霍去病低头瞧瞧他,用宽袖将孩子脸上的泪痕尽数擦去,然后满意颌首道:“如此便可,去吧。”
  随着太监的脚步来到宣室殿,刘据抬头望望数十道玉阶和殿檐上飞挑着的残雪,不禁打了个寒颤,拢拢狐裘领子,这才缓步入殿。
  殿内炭盆毕剥作响,有宫人过来将狐裘接过,刘据疾步走到父亲病榻前跪下,笑道:“父皇,据儿来了,您今日身子可好?”
  隔着轻轻飞舞的纱幔,刘彻的声音阴沉沙哑:“这几日,朕顾不上考校你的功课,可曾懒怠?”
  刘据又笑道:“父皇放心,据儿可是半点也不敢偷懒的。今日冠军侯入宫,还赞据儿的兵法习得通透呢!”
  刘彻冷冷一笑:“听起来,朕病不病,你过得都很舒服快意啊!”
  话音一落,瘦骨嶙峋的右手猛然拽开纱幔,怒道:“你……”
  还没说完,突然看到孩子红通通的眼眸,脸上虽是强作欢颜,却难掩悲戚之色。
  不由得身躯大震,发问道:“据儿,你方才哭过,谁欺负你了?”
  刘据扭过头去,深吸口气,仿佛强忍泪意。
  须臾,转过头来,又翘起唇角,柔声道:“父皇说笑了,据儿好好的,几时曾哭过来着?昨夜才下了雪,外面天寒地冻,据儿这是被冻的。父皇殿内虽有炭火增些暖意,然殿内殿外总是人来人往,殿门一开一阖之中,冷风不免窜入,这道纱幔太过单薄了,不足以挡住突来的寒意,父皇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病情才有反复。”
  武帝细细看了他一眼,慢慢伸出手去,待握到儿子那温暖的小手,才暖笑道:“最体贴朕的,始终是朕的长子啊!这几日天气寒凉,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切莫让朕担心。你去吧!”
  刘据用那双红红的眼睛又留恋地看了看父亲,这才恭恭敬敬叩首而出。
  疾步回了寝宫,惊见母亲卫子夫也得讯赶来,正与霍去病焦灼地商议着什么。
  三人遣退内侍宫婢,待关严了殿门,卫子夫这才慌张开口:“据儿,陛下唤你何事?”
  刘据初时还呆怔怔地不言不语,霍去病担忧地走近他,摸摸孩子的头,柔声道:“怎么了?”
  刘据突然“哇”一声大哭,猛扑进霍去病的怀里,用双臂抱住他的腰,啜泣道:“若非表哥相救,据儿今日定然人头不保!”
  霍去病冷着脸拍拍表弟的背:“陛下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必是有小人于背后谗言。”
  卫子夫泪如雨下,以袖掩面,哀怨道:“我侍奉陛下这么多年,不敢有丝毫骄纵。据儿又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不信我们,反信旁人……真让人寒心!”
  霍去病见他母子二人激动,一时之间也无言可劝,暗想,自己虽没有父亲,却也好过有个要杀自己的亲生父亲。
  黄昏时分,卫后和刘据愁苦了一天,都无心用膳。
  霍去病强作精神安慰几句便告辞离宫,迎面正撞上刚刚看完陛下要出宫的卫青。
  舅舅热情相邀过府一聚,霍去病犹豫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行了两步,突听宣室殿方向传来哀嚎声阵阵,蹙眉问道:“舅舅,您可曾听见什么声音?”
  卫青淡然一笑:“有个内侍罪犯欺君,陛下下旨赐他二百杖,还道他若是第一百九十九杖断了气,那掌刑之人也要人头落地。唉,他还有得叫呢,我们先走吧。”
  霍去病凝神一想,回头端望,只见赤霞胜血,蔓延满天。
  因此刻近了年关,平阳公主忙着走家串户联络感情,府内倒显安静。
  炭火融融,酒过三巡,二人均感面红耳热,卫青这才说到正题:“上次你向我打听你爹的事,我一时嘴快告诉了你,后来
  颇感懊悔,就向二姐坦白了。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二姐又嫁了户好人家,似乎也看得开了,不但没有怪责我,反倒表示——即使我那夜不说,她早晚也是会告诉你的。”
  霍去病手腕微抖,酒盏内的清冽溅出几滴砸在桌上:“当真么,舅舅,我娘她真这么说?”
  卫青沉重地点点头,举起杯将酒一饮而尽:“她还说,你若得了空,不妨去看看你父亲,他最近过得不大好。”
  霍去病的一颗心霎时为那素未谋面的父亲揪了起来:“他……怎么了?病了?”
  卫青摇摇头,叹口气道:“听说他们夫妻生了个儿子,一向乖巧,上个月在街巷里玩,冰寒雪滑的,孩子一时失足,竟跌落水井而死!唉,可怜他们夫妻两个,身边就那么一个孩子!”
  霍去病听得眼睛一红,咬牙道:“知道了。过阵子等军情处理清楚了,我会回平阳过年,看完母亲,也会找个机会过去瞧瞧的。”
  卫青赞许地看看他,又为他满斟一杯:“我听说你身边带了个小孩儿?”
  霍去病“嗯”了一声,“是容笑从家乡带出来的孩子,名叫宝儿,从小失了父母,挺可怜的。从前被托付给李家,后来李家埋怨容笑欺瞒女身之事,怕孩子受委屈,她就将孩子托付给了我。”
  卫青摇摇头,呵呵一笑:“那个容姑娘远去淮南,想不到你还这样待她。”举起杯,朗笑道:“也好,大丈夫的气量就该如此!我卫青的外甥果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来,你我满引举白!”
  霍去病抿唇一乐,也举起杯子:“既提起此人,我便一并说了吧。来年开春,我少不得还要再上战场。人有旦夕祸福,万一我回不来,还请舅舅看在我的面上,照顾宝儿。日后,若她那里有何变故,舅舅,也请你帮她一帮!”
  卫青脸现怒容:“臭小子,马上要过年了,你胡说些什么?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的美酒,你也别喝了!”
  霍去病哈哈一笑,举杯请罚三杯,卫青这才消了气。
  转眼过了年,武帝下旨立长子刘据为太子,并改年号为元狩元年,满朝文武及各地诸侯国齐齐称贺。
  说也奇怪,太子一立,武帝之奇症立时就好,不出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