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      更新:2021-02-18 23:32      字数:4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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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1耕耤礼:根据《礼记·月令》记载,每到正月(孟春之月)就要选择一个吉日,天子亲自载着耒耜等农具,带领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们到专门为自己开辟出来的一块土地(即耤田)上去耕种
  2三脚耧:汉武帝时期赵过发明了一次能种三行的三脚耧。一天就能播种一顷地;大大提高了播种效率。
  3曲辕犁:改直辕、长辕为曲辕、短辕;犁架变小;轻便灵活
  4寒露:每年公历的10月8日或9日
  ☆、第四十四章
  “你怎么了?”刘安晟见她一幅被抓包般的表情;连耳垂也染上了层晕红,不禁出声问道。
  雨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她也没做错什么,却觉得心虚得很。她又用余光扫了下少年,发现他已经收回了视线,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这会她才回答刘安晟:“没什么事啦;我只是发了会呆。”又像是不经意般的提起:“说起来;这次参加婚宴的人还真是多呢;就连末席也坐的满满当当。”
  “清流之家和朝中新贵联姻;双方自然都会来人,这种情况并不奇怪。”刘安晟轻笑了下,往末席看去;却意外地在那里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不由吃了一惊。游戏中霍去病出现时已经成年,现在出现在他眼中的却是少年版本的冠军侯。不过算算时间,霍去病现在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他这下倒不奇怪雨蝶方才的表现了。
  “坐在末席的那几人大概是姚大人邀请来的吧。”既然雨蝶已经注意到了那边,刘安晟也不介意向她透露点什么,但也只是简单一提罢了——虽然游戏中两人的婚姻一直维持的不错,但这毕竟是现实,自家妹子年纪又不大,暂时还不用考虑的那么长远。至于霍去病,既然这次被他发现了,以后肯定还会有相处的机会,也不用着急。
  所以他说完这句,便开始专心致志围观起新人来。
  夫妻对拜结束后,张萱便由喜娘扶回了新房,只留下姚静安面对众位宾客。一道道佳肴被婢女们呈到桌前,来自山西的陈酿酒香也在室内悠悠散发出来。刘安晟站起身,遥遥敬了新郎一杯,又含笑发表了好一通感言,方才坐下。
  虽然之前说要狠狠灌姚静安几杯黄汤,但他可不愿意让好友在新婚之夜上不了床,这次就暂且作罢好了。众人见太子这幅做派,也不好意思对新郎猛敬酒,所以一轮巡回下来,姚静安除了脸红耳赤,倒也能撑得下来。
  酒过三巡,众人的情绪也调动起来,觥筹交错间许多平日不太熟悉的官员也相互认识了番。姚静安抽了空子到刘安晟桌前,朝他道:“今天还多谢你手下留情。”
  “放心吧,我会记得找你讨回来的。”刘安晟促狭一笑。
  “以后我见张姐姐时还得改个称呼了。”雨蝶也凑过来,笑道,“还没恭喜你们新婚大喜呢!这杯酒就算我敬你们好了。”说罢,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她便将手中的酒杯放在唇边,一饮而尽。
  “那我就先替萱儿谢谢公主。”姚静安自从当上刘安晟的伴读后,总能在东宫遇见这位公主,两人的感情倒也不错。因此他并不拘谨,也喝了一杯酒以作回礼。又和刘安晟聊了一会,他便离开了这一席,向宾客聚集处而去——谁让今天他是新郎呢?当然要忙个不停。
  刘安晟却有些无奈的看着身旁的脸颊红彤彤的雨蝶。即使这次婚宴所用的酒常人饮之并不易醉,可雨蝶平时甚少沾酒,所以这个常人绝不包括她。
  没过多久,他便起身向姚泰始告辞离开了。反正酒宴已经过半,这个世界没有闹洞房的习俗,姚静贞这会又肯定在新房陪着张萱,他留下来也没多大意思。
  还未走到门口,他的步伐便被急促的女声打断。
  “安晟哥哥!”姚静贞从暗处步伐匆匆的跑了出来,胸口微微起伏了几下,有些复杂的看着他。刘安晟怔了下,才抿唇让小桂子扶好醉醺醺的雨蝶,自己向她走了过去。
  “上次的《浮华录》谢谢你。”她踌躇了下,鼓起勇气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听兄长说你要去山东,这是我特意去求的平安符——只要带着它,万事都会顺顺利利的!”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平安符,但刘安晟还是有些受宠若惊,他笑着接了过去。又看见姚静贞脸若桃花,心中一动。原来在他还没意识到时,昔日的含苞待放的女孩已经长成了少女,年幼时微微圆润的脸瘦了下来,曾经的风姿初显。
  大概是他肆无忌惮的眼神让姚静贞有些羞恼,她低声道:“我还要去照看着嫂子,就不送你了。”没等他说些什么,她便飞快的窜出了刘安晟的视线,重新回了庭院深处。
  回去的马车上,皎洁的月光透过车窗洒了下来,雨蝶躺在软垫上沉沉睡去。进了皇城,人声渐稀,万籁俱静,只有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刘安晟伸手拉开窗帘,望向星子密布的天空,顿时感慨万千。
  每个人的命运似乎都发生了偏转,朝着新的路线而去。姚静安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他和张萱日后的生活想必也会很幸福。而萧忆茹一直随萧岩呆在边关,不愿回帝都来,恐怕也有她自己的想法。至于蝶儿他不禁轻笑,大概是因为九皇叔没事的缘故,她虽然消沉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又活泼起来了。她又是皇帝和皇后两人的心头宝,自然不用担心将来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
  而自己和琼玉
  手心的平安符已经被刘安晟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怀中,脑海中全是她方才微红的侧脸。他的胸口微微发烫,好似有微弱的之火苗灼灼燃烧。
  这次从山东回帝都后,就向父皇坦陈自己对太子妃的人选吧,他想。
  ***
  回宫后没过几天,皇帝便在朝上宣布了这次在山东一地推广新式农具的事情。主管此事的乃是四年前的状元,苏家二公子苏锦炜。他在翰林院干了一年后便外放为知州,功绩斐然,所以在去年被召回了帝都,升至从二品工部侍郎。
  皇帝派他去山东,一是觉得他的确有才华,二则是苏家祖籍便在山东——不同于帝都,山东这里宗族势力极大,尤其以苏家和崔家为甚。昭帝一朝崔家可有好几位子弟为相,不过近几年新皇登基后,大力提拔当年潜邸时便跟随他的功臣,苏家也因此压了崔家一头。
  再加上此次不过是推广新式农具,阻力也不会太大,正好让太子历练一番。临行前,他又私底下派了五名暗卫给刘安晟,并嘱咐他行事以稳妥为先,免得横生枝节,刘安晟自是应下。
  今年早春时,朝廷便已经在山东当地的官坊中制作了大量的曲辕梨。所以除了随身伺候的人外,他们倒也没带多少辎重。
  刘安晟和苏锦炜早就熟识,于是一路马车行来,两人也没闲着,从诗词歌赋一直谈到地方民生。苏锦炜当了两年知州,对民间了解自然远超刘安晟,他又没有保留的将自己为政的经验娓娓道来,刘安晟这次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九月下旬,两人终于到了山东泰安。
  泰安知州姓崔,已经在此地任职了十余年,是昭帝时的官员。自从知道工部侍郎和太子即将到来后,他早早就派人在城外守着,让他们一有消息便赶紧通知自己。
  因此当刘安晟的车驾刚到知州府处,还未下车时,便看见一个俊朗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他大概四十左右,相貌俊朗,身姿挺拔如松,极有君子风范,使人见之则心生好感。刘安晟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也不禁赞叹世家之人果真有独有一种风范。
  “泰安知州崔武辽见过太子殿下和侍郎大人。”他神色恭谨的向两人行了一礼。等刘安晟让他起身,他才对苏锦炜微微一笑,又道:“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太子殿下也有些乏了——府内已经办好了接风宴,只等着为您二位接风洗尘。若是不嫌弃知州府地方狭小,两位不妨先暂作休息,等用过午膳后再操劳正事如何?”
  “那就麻烦崔大人了。”苏锦炜没有拒绝,答应了下来。于是用了午膳后,崔武辽才带着两人出了泰安,往南面而去。泰安州面积并不算大,加上西面乃是泰山,不易耕作,所以田地主要集中在南方。等到了农地,几人便下了马车,在田间小道上徒步而行,而小桂子和侍卫则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这会儿正是播种前夕,是以田间还仍有不少人。日头正烈,刘安晟光是站着便觉得背后湿透了,可他却瞥见好些头发花白的老汉赤着脚,汗流浃背,却仍然手牵耕牛在田间劳作。旁边有几个穿着打满补丁衣服的妇人坐在树阴下纳凉,手上还拿着盛水的木筒和饭菜。
  游戏中陈国处处都繁华无比,他每每出宫,所见所闻大多也是在繁华的市镇,这种耕作场面还是刘安晟第一次见到。
  一旁的苏锦炜见他表情有异,不由低声唤道:“太子殿下。”
  刘安晟沉默了一会,忽然向树阴下走了过去。那群农妇陡然间看见一个衣着高贵的少年向这里走来,一时间有些骚乱。但她们在自小便在乡野间长大,自然不像小姐般娇贵,现在又是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有什么不轨,所以倒没人惊恐万分的逃走。
  “几位大娘,我想问一下,为何这田间耕作的大多是些老汉?”刘安晟顿了下,又道,“难道他们家中没有青壮力吗?”
  几个妇人面面相窥,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位开口道:“这位公子,你大概是不了解这种田的步骤吧——这会儿只是耕地,又有牛帮衬着,其实并不算最累的活。村里那些青壮前些天收粮食时才叫累呢!”她瞅着刘安晟的表情,忍不住叹了口气:“用镰刀一把一把的将小麦割下来,麦子的短秆尖利的很,难免要割伤几处,而且这项活计只能由人亲自干。公子这么想想,便觉得耕地着实轻松得很呢!”
  ☆、第四十五章
  刘安晟一时哑然,他看了眼田地间辛勤劳作的农夫;心中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我家兄弟一直在家读书;平时甚少出门;难免有些好奇,大娘科别介意。”苏锦炜这时也跟了过来;在一旁笑着插话,“说起来今年这边一直风调雨顺,收成应该也不错吧。”
  那名妇人咧嘴一笑,道:“我们庄稼人;一年到头也就为了这几亩地奔波了——今年多亏了老天爷保佑;收成比往年多了两三成呢!再加上陛下降旨,税负也减了半成;所以日子倒也说得过去。”崔武辽也笑着搭话上去,两人和大娘聊的火热。
  刘安晟知道他们忙着正事,也不愿去打扰,便独自站在了田埂边,细细观察起农夫的一举一动。游戏中他的确把农夫这个副职业练到顶级,但那时候他用的都是系统提供的工具,各式庄稼的种子也是通过打怪得来——那种轻松惬意的方式与现实中区别何止千里而计?他低低的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恐怕也并不会觉得种田有什么辛苦吧。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农人日复一日在田间耕作,所为的也不过是衣食无愁,阖家平安罢了。
  刘安晟忽然想起了皇帝,当年他能狠心置雨蝶于险境,利用九皇叔,为的也不单单是他自己一人——不然当年还是洛川王的他也不会主动前往危机四伏的战场。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皇帝的那一杆秤,向着权力与跟随自己的人的那一端倾斜,所以他能在关键时刻放弃心中的个人感情。而过去的自己心中有的不过是少数的几个人——母后,雨蝶,琼玉,静安,张萱,萧忆茹。。。。。。这样狭隘的眼界,大概连一个稍有见识的平民百姓都比不上。
  为帝者,须放眼四海,胸有沟壑,方能称量天下。刘安晟在此时才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将来还会再次登基。既然得到执掌天下的权力和万民的臣服,若是一味沉溺于儿女情长,却有些太不负责任了。
  他的确不愿意以霸道治天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成为另一种类型的皇帝——以仁为王之道,体恤万民,用自己超越千年的学识缓慢地改变这个世界。
  苏锦炜与那位大娘聊了半天,转身寻找太子时,却看见他正对着日光伸出手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响后太子终于回头,朝自己淡然一笑,眼底仿佛有小小的火苗在燃烧壮大。他微微一怔,发现太子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短短的一刻中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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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崔武辽依旧摆好了宴席,美酒佳肴,宾客尽欢。
  离席时,刘安晟叫住了苏锦炜:“苏侍郎,今晚你若无事,不妨与孤共赏明月秉烛夜谈一番,如何?”
  苏锦炜眸光微闪,笑着应了下来。
  待进了房,小桂子搬好椅子后便识趣的退下,两人相对而坐。刘安晟这才低声问道:“父皇这次派你来——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