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
淘气 更新:2021-02-18 20:37 字数:4768
“只要炮塔没炸坏,他们仍可以开炮!” 流川也对他大喊。隆隆炮声,距离这么近的两人只能作声嘶力竭的交流。
然后流川很平静,很清晰的说:“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干。”
三井哑然。他皱着眉头,眼看着对手的第7装甲师逐步走向全军覆没……
野间突然从后面跑来。他神色异常的给三井递来一张电报纸条。三井打开,仔细读了几遍,才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
青年师的师部遭到了轰炸,赤木身亡,福田重伤,牧召集两个兄弟师的指挥官火速前往旗队师师部,重新调配任务。
赤木?那黑塔般的身躯,是如何在瞬间被撕成碎片的?
三井看看前方的英军,看看流川。后者正发出坦克出击的命令。战斗进入第二段落。
“流川,我要走了,记得通讯。” 三井简短的嘱咐,“还有他们的。” 他指指山下,敌人很可能在受到突袭的时候呼叫空中支援。
“知道。我已经毁了他们的通讯车。” 流川一直专心致志的观察着战况,点点头表示同意。
三井跳下装甲车,在离开阵地时回头看了一眼。
流川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炮塔里,后背挺的笔直。在四周硝烟,烈焰和巨响声的旋涡里,他宛若一尊雕像。
也许总司令部把他选作造神的对象,是个不错的抉择。三井想。
他不担心第二阶段的冲锋。山谷的斜坡阻碍了敌人炮口的角度,但给重炮团的装甲车提供了绝佳的射击平面。鬼使神差的遭遇,对方的战术错误,天然的地形优势,流川的运气好得难以置信。
三井看着那宛若天神的背影,希望流川和自己都没有透支天赐的好运。
牧的旗队师师部已经是一片混乱。三井意外的遇到了清田和铁男。两人以为他在半途中没有收到消息,就赶到师部,准备给三井带信回去。
仙道一如既往的迟到了。他风尘仆仆的骑着一辆摩托赶来,后面跟着一个佩少校衔的眼镜仔。两个人都谈不上什么军容齐整:仙道的额头上裹着层纱布,后者则挂着右臂的绷带。三井这才认出来,原来这是小鲁本特罗夫,外交部长的公子。
外交部长的儿子跑来当兵,青年师真是异想天开者的天堂。
旗队师已经到达诺曼底一个月,而青年师在此前一直和登陆的盟军纠缠不清。60天内,青年师第一团已经摧毁了对方200多辆装甲车,同时也陪进了一大半战斗力。直到此刻,三井才暗暗松了口气:通讯系统被破坏,他根本收不到青年师的伤亡战报。
牧匆匆的展开地图,几分钟之内就把旗队师第一团发配到伯格勃斯附近,而青年师的残余兵力由仙道带领,开往法勒斯地区。没什么奇怪的,两支部队的指挥官对作战场救火队这一角色已经很熟悉了。
“中路军指挥部预计从法勒斯撤退。” 仙道在出门时,抓紧时间想和三井说几句话。“我们要顶着缺口,能顶多长就多长。要不要和我打赌?”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散兵坑里没有无神论者,空袭带来平等:师长都被炸死了,一个军长外加一个中路军的总指挥都自杀了,还能说什么来解忧?
不过是叫对方保重而已。三井努力笑笑,和他握握手,然后松开:“小心。”
“我到柏林等你。” 仙道笑了,“比利时也行!”
三井头也不回,转身走开。他已经伪装不下去那个僵硬的微笑了。
清田对他大喊:“头儿,要不要坐我的车?” 当年在三营开SPW的时候,清田就吹嘘自己是最棒的驾驶员。他似乎对所有司机都信不过。
三井挥挥手,向野间的车走去。这时,他发现野间的脸色变了。
头上传来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不可能是自己的飞机,也不是对方的侦察机!
“找掩护!” 铁男和清田同时大喊出来。听到飞机轰鸣声,他们还有几秒钟时间。这些敌人的空军仗着军火充足,从目标地很远处就开始投弹,等飞机飞到头顶,炸弹也就在头顶了。
三井飞快的扫了四周一眼,前方一百多米远处是几辆坦克。坦克底盘下一般挖有散兵坑。虽然耳闻过50多吨的坦克被空袭的炮弹炸翻过来,但只要不直接命中,坦克底盘下一般还是最安全的所在。他拔腿就跑。
一个人影却在他面前冲过,奔向右侧的野战吉普车。是清田。
这个混账东西在想什么?三井想抓住他,但却拦了个空。“你!……”他大喊一声。
呼啸声接踵而至,然后是震耳欲聋的巨响。混合着硫磺和尘土气味的气浪扑面而来,三井感到自己的喉咙和肺开始燃烧。他被震倒在地上,前面的清田也被迫摔了一跤。
原来他是奔向吉普车上的高射机枪。三井一跃而起,冲上前卡住清田的双臂,把他往后拖。“你找死,疯子!”
清田喘着粗气,挥动着胳膊,无奈被三井卡得动弹不得。他只好对着空中破口大骂:“狗娘养的,有种跟老子下来打一场!有种你跟我打啊!”
他已经被气昏头了。三井拖着清田走了几步,后者才从暴怒中回过神来。不能让两个人都白白送死。清田挣脱对方的束缚,乖乖向坦克跑去。
第二批炸弹倾斜而下,敌人已经发现了地面上的若干辆坦克和卡车。他们对四散逃窜的人倒没有什么兴趣。坦克下露出一个楔形的洞口。三井和清天同时滑倒,用一个经典的棒球跑垒姿势,脚前头后的滑进了坦克底下的散兵坑。三井感到自己的头重重的碰在了底盘,或者是地面上。两人刚才纠缠的地方已经化作一团火球,掀翻的泥土和草皮立刻填满了散兵坑的嘹望口。
三井紧紧的抱住自己和清田的脑袋,任由外面战火滔天。他只相信概率,从来不疑神疑鬼。
大概只过了两三分钟,地面上逐渐平静下来。他们咳嗽着,扒开碎片和泥土,爬出洞口。外面是一片狼藉:师部的棚子塌了半边,幸运的是所有的军官已经离开,各自找掩体避难去了。几辆装甲车还在原来的位置,有的炮管被炸断了,但从土里挖一挖,修修还能用的样子。两个月来,他们觉得美国人的逻辑很奇怪:轰炸完从不派地面部队追击,也不检验轰炸的成果。
三井开始寻找仙道。刚才两个人都没走多远,应该还在附近。果然,仙道就在几十米远处爬出来,用手捂着头,艰难的走了几步。三井明明感觉自己喊出声,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古怪,好像在水底讲话似的。四周的人都慢慢站起来,检查受损的情况,寻找伤亡人员。
仙道看见了他,几步赶了过来,嘴里似乎在说什么。周围的东西都很清晰,但为什么所有的声音都象闷在水缸里似的?
看到对方茫然的表情,仙道担心起来。他上前捧起三井的脸,把他的头扳过来:一条鲜血从耳朵里缓缓流出。他震破了耳膜,还是伤了头?
三井很不满意的转回头,盯着仙道。除了头上的纱布已经是一片肮脏的土色外,仙道看起来没受伤。他还对自己在说什么。该死,真的听不见了。他在浪费时间。
仙道惊恐的面容慢慢舒展开,因为他听见三井说:“我没事,快走吧。”对方的眼睛和往常一样清亮,里面映出诺曼底的阳光。他终於知道,三井的眼睛可以是深不见底的蓝黑色,也可以是诱人的海蓝色。
此地确实不宜久留。仙道没有松手,而是凑上自己的嘴唇,飞快的吻了对方一下。离开他的嘴唇时,三井在微笑。他们不知道,更不在乎别人是否看见这一幕。
仙道转身离去,瘦长而疲惫的身躯裹在迷彩服里,和烟尘泥土一个颜色。三井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夜晚,身着晚礼服,神采飞扬的仙道。
於是仙道回过头,确实是满脸的神采飞扬。他伸出右手,攥成拳在左胸轻捶两下,然后指指三井。
那手势不是军礼,而是两千年来人们通用的语言:我的心,我的生命,都是你的。
他知道我听不见了,就这么告别吧,三井只来得及想这些。随即整个世界都倒翻过来,徒然变得刺眼的阳光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地面蓦的升高,打中了自己的后脑。
第 17 章
1944年9月初
清田垂头丧气的走进团部。几个星期的代理团长的操劳让他精疲力竭,而且自从法勒斯突围后,坏消息就不停的传来。诺曼底成了树倒猢狲散的大舞台。
在见到牧的最后一次师部会议后,他们刚出门就遭到了轰炸。铁男很倒酶的被伤了一条腿,不得不截肢。这家伙虽然腿断了,躺在担架上半死不活,谁都没有料到他还藏着一把枪。如果不是自己和三井在战地医院扑上去,他真能一枪打死准备作手术的医生,然后再一枪毙了自己。
还好,一场闹剧后,铁男终於安静下来,抱着三井咧着大嘴干嚎了几声。他嚎就嚎吧,反正三井也听不太清楚。团长大人终於拿到了九次负伤的奖章:最后一次是中度脑震荡和鼓膜破裂。三井运气就是好,清田想,自己大概也多少沾了点儿光吧。
铁男也算走运。也就是在那次轰炸,牧被炸断了双腿。他能被送出法勒斯,本身就是个奇迹。福田在几天前伤重不治。都是在俄国出生入死,骗了几次死神的人了,这次就没有骗过去。
三井坐在团部最舒服的一张椅子上,叹了口气。
老伙计们都面临着选择。三井选择留在旗队师。他想明白了,无论如何,输也要输得有价值。这些作为凑数而补充入团队的空军,水兵们,他们有权等到战后,等到重会家人的一天。而且,仙道说对了,SS是装备最好的部队,活下去的机率还大些。
不过,如果田冈坚持要SS履行他们的“义务” ,调他们去柏林给他送终怎么办?
樱木已经等不及了。从法国撤军后,他就申请返回了总理府,担任保卫柏林的卫戍指挥官去了。洋平早在诺曼底之前就回到了总理府。这哥俩儿,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也许他们真的相信,万事从哪里起始,就应该在哪里终结?
而仙道,他苏醒过来就第一个在战报中寻找的仙道,在8月24日左右被俘了。这样也好,三井看到这消息时,居然暗自庆幸。英国的战俘营应该比俄国的不知人道多少倍。仙道的战争算是结束了,他总算不再抱怨:“我天生不是当兵的” 了。只是希望,他不要在被俘的时候受伤。等到重逢之日,万一身上少了几个部件可怎么办啊。
可惜,诺曼底后,SS各部队从空军和U…艇部队接受了一大批半路出家的步兵,还有成批的物资,包括上好的U…艇皮夹克。自从看到流川有那么一件后,三井就留意,想给自己和仙道也领两件。这下好,这家伙没福气穿了。
清田走进屋里的时候,三井正百无聊赖的反复读着被俘名单的战报。“头儿,你又在傻笑什么?” 清田没好气的问。最近三井总是没缘故的微笑起来,让清田怀疑他真的伤了脑袋。
“没什么。” 三井正色道。“铁男走了?”
“对。医院的人都陆续转移到慕尼黑一带去了。” 清田叹了口气,“等下次休假,我们去看看他吧。”
清田就是有这个优点,他看什么事情都是充满信心的,就如同他确认会有一次平平安安的休假一样。不过清田现在的神态,倒和乐观主义相差甚远。
“怎么了?” 三井问。
“没什么。” 清田摸摸脑袋。
“今天的战报呢?”
要瞒也瞒不住,迟早的事情。清田犹豫了一下,然后从背后的腰带间抽出了几页纸。
“头儿,那个叫流川的,我们的老虎王牌……”清田吞吞吐吐的。
三井接过战报。他的胃里开始剧痛,但他忍着。“他死了,是吗?”
“是。在辛……肯特雷斯附近,炮塔都被打飞了……”
三井费了很大力气才能集中注意力,开始阅读那一段文字。就在波卡基后的几个星期,流川带着重炮团遭遇了美国人的装甲部队。敌人似乎没有构成威胁,但他们呼叫了空中火力。可能就是一颗空投的炸弹,击中了他的坦克的燃料库,顷刻间整个炮塔和大半个车身被炸得四分五裂。
粉身碎骨了,只有明天啄食的鸟儿能找到他们。就这样,和其他人一样,战神的归宿不过是一块乌黑的,变形的坦克底盘。熊熊大火祭祀着这个钢铁坟墓。
至少,他死的时候不孤独。宫成本来应该去军校培训,但他中途跑回了重炮团,而且回到了流川的车上。就象命中注定,四个刎颈之交一定要死在一起似的。
四个年轻人,背着击破130多辆坦克,140多架反坦克炮的沉重荣誉。美国人的飞行员,大概此刻在争先恐后的声称自己是消灭敌人王牌的功臣吧。
三井发了一会呆,然后把手探进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