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猜火车      更新:2021-02-18 18:54      字数:4743
  ☆、散宴之后
  我转过头,原来是我昨天临走前邀请的阎王南宇。我伸出一只手摆出向内迎宾的姿势朝他走去,见他换了身蓝色长袍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倒颇有种潇洒的剑客姿态。
  “南宇兄既然选择提前过来,想必也做好了待会儿被使唤的准备吧。”我冲他眨眨眼睛。
  他笑起来:“不,是做好了等着开宴的准备。”
  我与他说笑着向回走,抬头看到景辰站在廊下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们,见南宇向他抱拳方微微颌首算作回应。说起来景辰平时也一向是这种雷打不动的石头模样,然而今天我却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好像阳春三月却忽然结起条条冰凌,清冷得过了头。
  我正思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却听一旁南宇道:“为了待会儿开宴时能放开夹菜,我给你准备了小小的贺礼,算作一种贿赂吧。”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小小的玉雕放在我手心里。
  我一看之下自然欣喜异常,原来这玉雕是一个梳着垂挂髻将眼睛笑成两轮弯月的小姑娘,外貌和神情与我九成相似,剩下一成则是南宇技术太过精湛一不小心将我美化了些许。
  我爱不释手地反复看着,仰起头对他笑道:“礼我收下了,待会儿你可以随便吃,就是把青洛的面条给吃了也没什么关系。”说毕我转头笑咪咪地望着景辰,谁知他却冷着脸明知故问:“你看着我笑成这样做什么?”
  “额……你不准备从袖子里摸出点儿什么给我?”我还是厚着脸皮说出口。
  “我以为我不跟淳锦揭发你已经算是一项贺礼了。”景辰一本正经地提醒我。
  咳,我还真是昏了头脑,居然找天孙要贺礼。我干笑两声便转移话题将他们两个往屋里引,走了几步发现南宇并没有跟上,回头却见他站在廊下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神情望着景辰,见我朝他招手方微笑着跟上来。
  我想有些人的行为我永远也无法理解。比方说如果我选择提前去赴宴,那一定会给主人打个下手什么的,如果没有这个意思那就等到开宴时再直接来吃现成的。虽然我通常会选择后者,但我至少明白这个道理,然而景辰和南宇一个站在屋里研究字画另一个站在院子里看花,我几次用暗示性极强的话示意他们来帮我剥蒜,都被以冷冷的眼光回绝。
  我坐在角落里愤愤地瞧着,边剥边伸手抹掉被辣出来的眼泪,敢情他俩提前过来真就是等着开宴呢,亏我居然还设想得那么美好。
  所幸事情通常都是柳暗花明,不多时小儿子昊煊便一身锦服地出现在院子里,我仿佛看到救星一样冲上去:“昊煊兄终于驾临了,快来帮我把剩下的蒜剥一剥!”也不知是因为我没有喊他小儿子还是怎么,他居然只回我一句:“至于么,不就剥个蒜哭得眼睛都肿了。”便听话地走到蒜堆面前。
  我正准备跟他解释,却见他将手一挥原本还穿着衣服的蒜瓣立刻变得白白胖胖,排成两排整齐地落在盘子里。我见这居然只是抬手间的功夫,便转头瞪了瞪那两个悠然的背影,心里更加怨念丛生。
  有了昊煊的帮忙,不过几次挥手的功夫很快便可以开宴了。大约青洛的面子着实不太好使,献了许久的殷勤终于挨着将要开宴的时辰把绿衣小仙请了过来。我笑着迎上去:“神仙姐姐一定知道今天也是我的生辰,所以特意卖给我个面子,对不对?”
  她听说也冲我眨眨眼笑起来:“自然是因为你才过来,不然还能因为别的?”我见青洛站在她身后挤眉弄眼地瞪我,着实暗爽到心里去。
  不多时大家便纷纷落座,因南宇和昊煊皆是健谈之人,而景辰话虽不多却也很擅长调节气氛,一时间席上觥筹交错、笑语连连,只除了槐安和地仙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时不时蹦出“小老儿是在和三位上仙同席吗”“小老儿和三位上仙同席是真的吗”“小老儿真的和三位上仙同席吗”这样的话之外,整体来看氛围还是很和谐的。
  我因方才昊煊挥手间帮了许多的忙,所以频频给他夹菜,并尽量以和蔼亲切的语气嘱咐:“多吃点儿,待会儿吃完还要去雷君那里被劈上一劈。”
  不知是不是我的提醒勾起了昊煊痛苦的回忆,他斜着瞥了我一眼连句多谢也没有说。所幸我这人向来大方不怎么计较这些小节,回头看景辰似笑非笑地瞧着我,也只是冷冷地瞪回去,并没有与他一般见识。
  散了宴之后阎王南宇自回阴曹地府,小儿子昊煊照例养好精神去找雷君,神仙姐姐绿绮则被青洛一路跟着返回接引殿。我鼓足勇气喊住景辰将他留了下来,待师父、地仙等人各自去睡午觉后方开口道:“你怎么不问我呢?”
  他微微一笑:“问你什么?”
  “问为什么我会认识南宇啊?”
  “好吧,”他摇摇头笑道:“那你得知你的具体年龄是多少?”
  “喂,”我埋怨道,明明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
  他仍旧微笑地望着我并不作声,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温和的神色。我底气弱下来,小声说:“你不问是因为你一早就什么都知道吧……”又顿了顿才接着说,“从第一开始说话做事便对我格外不同,也都是因为你其实一直都知道我是谁,对吧?”
  从我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起,我没有怎么疑惑过勾陈大帝或者我的双胞胎姐妹,反而首先想到的是,景辰一定从开始便知道我是谁。所以一直以来他对我的照顾、对我的宽容甚至对我不断的笑容,也都是因为他其实知道自己注定要承担这个并不属于他的责任,所以才默默地尝试接受我吧。可惜一直不知道真相的我,以为景辰是真的待我不同。
  这样的话,我一定不会勉强景辰去接受这样的安排,哪怕要我灰飞烟灭彻底销毁泛珠的力量呢,谁让我前世贪玩儿伸手乱摸,这又与景辰有何相干要他来替我承担责任?
  我等了许久不见他作声,抬起头勉强微笑一下:“这些事你不想说也罢……”
  他却将唇角缓缓勾起,打断我的话:“如果我告诉你我也是这几日才知道的呢?”
  “啊?”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微笑着伸手摸了摸我的发髻:“如果说当我知道真相后心底里第一反应是觉得很开心呢?”
  我已经彻底愣在那里,脑子里飞快地想:景辰是什么意思?他说他也是才知道的?很开心?他说他很开心?
  大约见我显然思考不过来的样子,他有些无奈却又郑重地补充道:“青泠,我喜欢你,我很乐意娶你,你呢?”
  这次这样直白我终于听懂了,听懂了但却仍然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在我无数个日夜为景辰辗转反侧的时候原来他也同样喜欢着我。
  我眼眶有些发热,心底里居然冒出一股有些酸楚的喜悦。我语无伦次地回答:“我不知道你原来是这样想……我也很开心……可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不要看我快哭的样子,我们妇道人家……”
  我话尚未说完便被景辰抱在了怀里,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耳边听到他低低的笑声:“不用说了,妇道人家,我已经懂了。”顿了顿又补充,“什么都不用说,我懂得。”
  我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景辰似乎有些过意不去,故意拍着我的后背:“你先不要哭,我还没有问你,怎么这样短的时间就和南宇如此熟悉了?以后不要经常和他来往,他送的那块玉雕不好,我改天给你雕一个好的。”
  我听说边哭边反驳:“你凭什么不让我理他?”
  “就凭……”他抱紧了我,“就凭我是你未来的丈夫。”
  ☆、跟狐狸在一起
  青泠,能形成这样一个你真是难得,青云子道长、青洛和你自己的先天,缺一不可。
  这是景辰近来用于总结我的话。我觉得听起来很是一针见血,但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见血,所以我将这句话转述给了师父和青洛。
  师父说:“天孙如此说的意思很明显,没有师父对你的栽培,单凭你自己的先天,远远不足以变成现在这样聪明伶俐。”
  青洛说:“天孙的意思是明摆着的,倘若没有我在这里时时与你形成对比激励着你,单凭你自己的先天,又怎么能与我站在同一高度。”
  我显然无法理解他们这是从何说起,我觉得景辰的原话明明是这样的:虽然有青云子道长和青洛一路牵绊着你,但凭借你自己的先天仍然形成了现在聪明伶俐的样子,真是难得。
  我将师父和青洛的说法讲给了景辰,而后又着重介绍了我的观点,如此鲜明的对比搞不好景辰会说:还是青泠理解我的意思,总结得倒比我更加一针见血。
  然而现实却是,景辰听完从鼻子里嗤笑一声,只摞下一句:“果然难得。”便低头接着看起了公文。
  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边思索景辰方才那句话,一边打开他给我摘抄的真经装模作样地看着。自从那日散宴之后我们便经常这样安静地待在一起,景辰通常坐在案前批改公文,我则把头埋在书堆里,时不时从缝隙间抬眼瞧一瞧他。
  说起来自那日之后似乎也没什么改变,景辰依然时常对我冷嘲热讽,说话间便能轻易灭掉我的威风。然而大约是知道了他的心意,我却觉得与景辰之间变得前所未有的亲密起来,哪怕只是什么也不说地坐在这里,也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暖意在四周流动。
  不过……我偷偷将经文放低,景辰低头批改公文的样子还真是好看,眼睑低得那样温柔、嘴唇又抿得那样硬朗,就连握笔的姿势都恰到好处。我竟然替景辰觉得有些沾沾自喜,看了会儿忽又想到那天他在散宴后低声说的话,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
  “你又瞧着我神经兮兮地笑什么?”景辰头也不抬继续翻开下一本公文。
  “谁说我在看你了?”
  “那你讲讲看又是哪本经文如此有趣?”说完他抬头看着我,朝我招了招手。
  我立刻放下书本欢快地跑过去,嘴里说道:“天孙亲手摘抄的,能不有趣么?”
  “哦?”他轻挑眉毛,“那背段有意思的给我听听?”
  我扑到他身上耍赖:“我又饿了,吃饱了才能背给你听。”
  他低低地笑起来:“又不怕比我老得快了?”
  我听说马上哭丧着脸将身子坐正:“你到底是怎么修成上仙的啊?我如果实在飞升不了,不如你向玉帝申请自动降级好不好?”
  见景辰摆出不同我理论的样子,我又伸手晃了晃他的胳膊,脑子里却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你说我那个双胞胎姐妹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上来?”
  “那要看她什么时候愿意了。”
  “为什么当初我飞升就没有征求我的意见?”
  景辰斜眼瞧着我:“你还不乐意?”
  “我自然乐意,”赶紧解释,“不过也不知道她是投生在了哪里,生死簿和我的一样干净。你说她会不会也投生在道观里?”
  景辰轻笑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有福气?”
  我撇撇嘴,景辰这次的话我听懂了,他是在讽刺我,我可从没觉得生在道观里有哪儿的福气。
  “她真好,飞不飞升还可以自由选择。不过倒真希望能早点看到她。”我最后又补充道。
  回到我自己的府内师父和地仙等人已经用过了晚饭,自从那天景辰站在院子里抱着我的场景被槐安见到后,府上便再也不准备我的碗筷,理由是:紫微垣内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这点粗茶淡饭就不要每次跟我们抢了。
  不仅如此,我和景辰的事还在不到两个时辰内传遍了整个天庭,一时间各种八卦流言层出不穷,甚至有人敢上前亲自询问求证,不过都被身旁的景辰用眼光冷冷地挡了回去。
  如此这般地热闹了几日,终于有一天有知道真相的人,站出来宣告了我的真实身份,这才将这场闹剧以名正言顺的姿态平息了下去。不过饶是如此也已经闹到了三清耳朵里,很快我便被召去到天宫问话。
  “你已经全都知道了?”勾陈大帝有些犹豫地问,见我点头脸上露出凄然之色长叹一声:“太公让你们受委屈了,本不该发生的一切。”
  我立刻表示是我贪玩儿手狂,太公不必感到自责云云。
  一旁的玉帝忽然开口:“之前一直隐瞒是担心你会另有企图想要对泛珠之力妄加利用,但如今你周身仙力微弱,想必封印完整,没有试图自己冲破……”
  话尚未说完却是景辰从殿外走了进来:“孙儿向太公们请安,我找青泠临时有事,倘没有别的事情就先走一步。”说毕便堂而皇之地领着我退了出来。
  我好奇地追问究竟何事,景辰却说原来他终于将整理给我的经文抄好,等不及让我过去瞧瞧。我虽觉得这显然不是天孙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