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节
作者:使劲儿      更新:2021-02-18 08:31      字数:4763
  最好的结果是能以水军攻下旺生城,截断柳相退路,退而求其次,至少能够骚扰清凉军的水上粮道。最差的结果便是,与并浪城取得联系,两面夹击柳相。
  继元等人自然是大为振奋。清凉境人口、国力远胜冥梵,将柳相等人赶出梵原的希望本来极为渺茫,但经九婴提出海战之策后,就如点亮一盏明灯。
  当然,海战之策的前提不仅是赴那军要站稳脚跟,更要迅速壮大实力,扩充地盘,否则,即使是逐退柳相,与毕亥的矛盾便会接踵而来。四人商讨之后,又与方笛、摩伽妙、慈缘儿讨论,结果是全数通过。
  ***
  随着庞大的投石器一架架地出现在赴那广场,尹喜每天鼓励自己的方式就是到广场上站站。
  “好威猛的投石器啊!”
  “听说是尹俭大人的公子做的!他可年轻了,上次差点就选进元老院!”
  “军方说一台投石器可以让我们少损失一千名战士呢!”
  ……
  每次从广场回来,尹喜便会以百倍的热情再投入到剑阁中去。
  军营中同样热血沸腾,喊杀操练声日日不断,震耳欲聋。
  楼甲等一众老神使忙得不亦乐乎,带领全城的老弱妇孺参予了战前准备。晒制果干、缝制战袍、采种果粮、为军营、矿场和军器坊送水送粮。
  壮年修真者除了分布在军器坊和矿石场,修为较高的都进了军营。
  冥梵联盟暗结之后,流落各地的梵民从四方云集赴那,为赴那军带来了充足的兵源。同时,也造成了赴那城的粮食危机——这只有元老院的人才知道。
  梵原军的最大弱项就是缺少骑兵,这注定了以守势为主的战术特点。无论是平原作战还是攻城,弩兵都是军中最重要的兵种,由御剑境以下的修真者组成。而按传统标准选拔的军士,都具有御剑境以上修为,是赴那军攻击力的主要部分,他们配备更灵巧的尹喜弩。
  与此同时,柳相也加紧了对天宗新梵政权的打击。天宗的新梵帝之位还未坐热,本想借着柳、毕合击多闻的时间喘息一下,不料九婴等人竟舍得将巨岭一线拱手让于毕亥。天问铤而走险围击西滨,再度失败。
  新梵政权初建,便已陷入摇摇欲坠的危险境况。
  用金刚密迹教习堂主陆须的话说便是:“根基不正,进境自然有限。”虽是一句修真格语,用来形容新梵政权目前情况却是再贴切不过。
  ***
  梵历4127年春季,五万赴那军,兵临梵城城下。
  元老院七人中,尹俭夫妇、继元、慈缘儿留守梵城,火公等一众密迹师长,亦留在赴那协助尹俭集训士兵。九婴、道无尽和摩伽妙率军出征。
  因投石器的缘故,赴那军行动较慢,五万人直行了三天,才在梵城以北驻扎下来。
  梵城地势虽不险要,但毕竟是梵原帝都,城高墙厚。九婴与道无尽来到城前,都面带忧色。
  道无尽道:“往次到过梵城无数次,从未想过有一天要攻这座城。想想,梵帝造这座城也颇为无聊,未挡得柳、毕二军一枝弩箭,却成了梵原人自相残杀的血狱。”
  九婴对句极从无好感,道:“他造城本就不是为了防范冥人。可惜他心机算尽,到时防不住的偏就是人心。”
  远望梵城高墙巍峨,十足一副君临天下的威势,道无尽苦笑道:“确是如此!它虽防不住天宗父子,却可以让我军损失不少!”
  九婴道:“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来打这样的城,可以比它更坚固的恐怕只有并浪城了。”赴那在尹俭夫妇治下,屯粮本来富足,只是四方军民集于一城,不堪重负。若能攻下梵城,赴那军集粮之地便向南扩充数百里。
  九婴看了半晌,问道:“老道,你看出这城最脆弱的是哪里了吗?”
  道无尽皱眉道:“此城自冥梵之战前便建,历时五六百年,不断修补加固。按理说,最弱之处应是城门,但那里防守必然更严。我看不出哪里脆弱。”
  九婴点头道:“此城确是坚固绝伦,但它最脆弱的地方不在城池本身。”
  道无尽立时想起刚才所聊的“防不住的便是人心”,笑道:“你是说天宗的军心吗?是啊,这是他最大的弱势。”
  “只要明白了对手破绽所在,一切便皆有破法。”道无尽终于定下心来,信心倍增。
  他掌军多年,深明军阵之道便是一守一攻,一破一立。赴那军虽备战时日不短,但他之前心中孰无把握。五万军士中,只有一万五千人可称得上是真正的军队,全是服役多年的战士,修为都在御剑境。
  而剩下的三万五千人,修为在罡气境或随心境,都是配备了尹喜弩的弩手,主要负责远攻、守阵。
  而手下神使如李文、冯仪儿等,皆是新手,只能造角龙助阵,再辅以摩伽妙及摩崖众长老。
  而天宗的梵城总兵力原在六万上下,在赴那、西滨二役中损失了两万余人,与柳相相持,又调出二万左右,守军尚有万余,与赴那军的进攻部队人数差不多。
  此时,九婴和道无尽都将宝押在尹喜身上,确切地说,是押在庞大笨重的投石器身上。只有打动城防,新梵政权的军心弱点才会裸露出来。
  ***
  天宗父子在城头上看到赴那军的阵容,惊骇不已,尤其是投石器。投石器已把南部梵原的天宗军打怕了——北度口的城防尚且挡不住,何况梵原南部素来平静,历史上便不重视城防建设。
  天宗看着一架架数丈高的投石巨器,愁道:“问儿,你看我们能守得住吗?”
  天宗直截了当地回答:“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他素来沉着,此时悲观至此,天宗的心不禁一沉。
  他转头向天问看去,却见儿子仍是一如继往地面无表情,于是问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天问反问道:“我想先听听父王的想法。”
  天宗道:“我想梵城守个几天还不成问题。南部梵原的兵力,与其让柳相逐个击破,倒不如收缩回来,围绕梵城建塞死守。只要我们撑过一时,柳相、毕亥和赴那城必然会互相争斗,到那时,再寻隙出击……”
  天问默默地听着父亲一厢情愿的构想,没有插嘴。年轻人与长辈的最大不同,就是时间和精力。梵城之变,在天宗来说,是倾其一生之力,也是此生最后一次奋斗。而对于天问来说,只不过是他第一次野心的尝试罢了。
  天问耐心地等着天宗说完,没有直接对父亲的思路提出看法,他望着赴那军的中军大帐,道:“九婴这小子不能不让我佩服,有胆有识!居然联合了毕亥,我们再怎样也晚了一步。”
  天宗异道:“你是说,我们应联合柳相?”毕亥因西滨之战与新梵成为死敌,而赴那与梵城本就不共戴天,唯柳相或有和谈可能。
  天问苦笑道:“联合?父王认为还有机会吗?”
  天宗这一下真闹不清天问的想法了,皱眉道:“问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问凝视父亲,镇重道:“父王,你自小教导我,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天不佑我,以至我们百年苦心经营的事业岌岌可危。在梵城硬挺,绝没有出路。”
  他压低声音,道:“只有诈降柳相,暂时蜇服,再伺机反扑。”
  天宗心头大震,仿佛不认识这个儿子,只觉得面前这个人陌生之极。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字一顿地对天问道:“投降之事,切莫再提!”
  天问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他知道父亲虽亲手推翻句极,但根子里不会背叛梵原。
  ***
  三十架投石机集中在梵城北门,对着城墙一角狂轰。
  尹喜的制器水准堪称一绝,纯抛物线的石块投掷远比弩箭要难,但他为瞄准特制的望山器精确度极高。
  新梵军眼睁睁地看着石墙被打得石屑纷飞,再看着缺口慢慢扩大。天问只能按兵不动,如果新梵军被逼出石城决战,就正中道无尽和九婴的下怀。
  这一场石轰从午至晚,直打了四五个时辰,攻击累计数十轮,石弹千余枚。搬石弹的军士换了三拨。
  道无尽恨恨地骂道:“这梵城凭地坚固,打了一天,只在上面开了个小口。”
  他这句话说过过早了,到次日一早,赴那军再来到阵前时,发现缺口处又被补好,气得道无尽大骂一气。
  幸好仓猝修补的城防远不够坚固,几个石弹打去,便已垮塌。第二日的石轰效果远比第一日时明显,北墙上的缺口已自上而下,裂到三分之一处。
  天宗沉不住气了,率队冲击投石器军阵。但在三万五千人的强大弩阵面前,新梵军丢下千余具尸体,仓皇回撤。
  天宗的反扑,不但未对赴那军造成威胁,反而让九婴等人了解到了尹喜弩真正的威力。主攻方仍是北门,三万五千名弩兵被分到四门,一万五千名赴那军主力则在弩兵阵间负责策应。天宗除了坐等城破,强行突围,再无第二件事可做。
  九婴在西滨城带回的原新梵军战俘,轮番对城内喊话,缚着“投降不杀”木牍的弩箭,在梵城的街道上,随处可以捡到。随着石城上的缺口日益扩大,神使和百士长们越来越控制不住军队,新梵军的军心散了!
  “知道为什么赴那军还不进攻吗?那是不想自相残杀!”
  “听说现在的梵人都往赴那城集中呢!你不是说有个弟弟在小佛,说不定也在那儿了!”
  “你也想出城了吧?我叫上另一个兄弟,他晚上在北门守哨,到时一起走。”
  “再不走就迟了,我听说,昨天有人捡到‘三天后攻城’的弩箭了!”
  “这是我偷偷藏起的白布条,听说投降时绑在臂上,就不会被认错。”
  ……
  开始时,新梵军军士三五成群地趁着夜色,从缺口处偷出城来,到后来,发展成数十人的投降队伍。
  到了北面城墙完全攻破,已有近二千名新梵军投降。
  九婴笑着对道无尽道:“我第一次意识到,军阵上真不能以人数论胜负。”
  赴那军的战鼓咚咚擂响,每一下都象敲在城内守军的心上。不知谁先叫了一声“梵原人不打梵原人!”原先还算齐整的梵城防御阵立时乱了,数千新梵军从缺口处涌出,慌慌张张地在臂上绑上白布条。
  天宗狂怒之下,杀了数十名逃向敌方的军士,但数天来积累的投降情绪蔓延得极快,成了一股不可抵挡的洪流。甚至有人从天宗父子面前跑过,口中还叫道:“天宗投降啦!大伙快走啊!”
  天宗完全绝望了,喃喃道:“大事败矣!”从腰间取下佩剑,便要抹颈自刎。
  天问抢上道:“父亲,退一步海阔天空!混在降兵中出城,只要逃得性命,一切都可以重来!”
  天宗道:“对,都是九婴和道无尽把我害成这样,我不能就这样死。”他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赴那军中军,任凭天问为自己换下一身碍眼金甲。
  天问带着天宗,率数十名近卫,从东门而出。
  九婴和道无尽亦未料到梵城军降得这么快,一时也慌了手脚,前方的弩箭攻击范围其实已被降兵挡住。一万五千名梵军主力都在忙着接纳降俘。
  投降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兵败如山倒,梵城方面摇摆不定的军士也人人自危,无心去管这些降俘。
  眼看降兵如潮,九婴道:“老道,你坐镇中军,我和摩长老分赴东南二门,截住天宗父子!”
  道无尽应一声“好”,忙着调度军队,疏导降兵去了。
  摩伽妙奔赴南门,九婴带着李文和冯仪儿等数名神龙骑士赶赴东门而去。九婴知天宗父子修为高深,普通军士根本挡不住他们的冲杀,连自己都孰无把握。现在只能赌上一把,判断天宗父子不会选西门逃遁——向西是毕亥的地盘。
  他赶到东门,叫一声苦。这里的降兵虽少于北门,却也有数千人,梵城降兵队伍无序,衣甲在空中乱幌,就算天宗天问混在其中,又哪里找得到?
  冯仪儿已从他身边飞出,来到前锋,喝道:“向西列壶口阵型!”赴那军早已操练纯熟,当即向西列阵,齐呼“降者不杀”。这壶口阵型原是包围敌军之用,在东门外这一列,便如路标一般,纷乱的降兵自然而然向壶口涌来。
  九婴赞许地看看冯仪儿,集中精神,观察降兵中是否有异常。
  只听李文喊道:“那儿!”九婴顺他所指望去,见有数十人不往壶口而入,踌躇不定,似要向赴那军侧翼闪去。
  李文已御角龙前往,喝道:“降兵往那边!”九婴乘黑风亦追了过去。
  那数十人停住脚步,怔了一怔,改道往阵中而去。李文见这几十人都身着普通士兵服饰,又已归列,也不在意,策龙而返。
  只听那数十人中,有一人大喝:“杀尽赴那人!”一道强横罡气向李文背后袭到,正是天宗。
  九婴离李文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