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垃圾王      更新:2021-02-18 05:07      字数:4925
  “天才啊。”
  “有的时候很蠢,而且非常非常罗嗦!” 陶可问:“几点了?”
  “九点半。”
  “唉~~~~~~~~” 陶可苦哈哈说:“我完蛋了。”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要知道攒书一行,苦就苦在一个“赶”字,一个“改”字,一个“拼”字,精也精在此三字。那些攒书熟手酬劳之所以稍高,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们成书速度快,照搬抄袭而能改得不惹纠纷,四处断章摘选而能拼得严丝合缝。
  但陶可事务缠身,前三天仅仅凑了万余字。他本来想今天下午六点以前赶回学校,稍稍休息就后奋斗一整夜。可是如今眼看到校都黎明了,就算是神仙,也不能保证明天中午前能够头脑清醒地编书,细细一算,浪费的何止二十四个小时。
  若是今天晚上不攒,三天后交稿,是肯定赶不上的了。不交稿,就没有钱;没有钱,吃什么?!!
  陶可恼火道:“回去就把那花言巧语骗我来的小苏州枭首了。”
  燕杨东张西望,无所事事。
  陶可说:“手机借我打长途。”
  燕杨把电话放在他手上:“老师,有些事你还真做得出来。”
  陶可一脸无愧,拨安小佳的号码。安小佳的编纂能力稍弱,但搜索暴强,若是他今天不忙,倒可以顶上。
  谁知电话里传来的却是那人带点哭腔的声音:“陶可~~~~怎么办?老爷子早上出现昏厥了……现在我们都守着他呢,你说他不会有事吧?不会有事吧?怎么办啊……”
  倒要陶可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现在医学很发达的。”
  废了半天口舌,才把那人哄冷静了,答应明天早上再互通消息。
  陶可叹气,刚把手机还回去,又突然抢过来。燕杨好笑地看着他。
  叶臻的声音听起来哑哑的。
  陶可问:“怎么了?”
  他说:“慢性咽炎。”
  陶可说:“你说话声音跟蚊子哼似的,还敢得咽炎?当初一上课就逼着我满世界给你找话筒,你都忘了?”
  叶臻说:“我好歹也教了快十年书了,够得咽炎的资格了。”
  陶可立刻哼哼:“老师……”
  叶臻哑着嗓子笑:“快别叫了,别折了我的寿,又惹什么麻烦了尽管说吧。”
  陶可有些难以启齿:“你会开我宿舍的门吗?”
  “我从来没开过,晚上袭击你的不是我。” 叶臻说:“我比较喜欢你情我愿这种感觉。”
  “别胡说!” 陶可脸红了:“会不会?”
  “用电话卡。” 叶臻笑着说:“我在那儿住过。”
  “那你进了门,打开电脑,在桌面上有一个文档叫‘NEW BOOK’,那里面是……”
  “你的学期论文?” 叶臻说。
  “不是,” 陶可哼哼唧唧道:“我……我的……新作……”
  “你攒的书?” 叶臻声音开始沉下来了。
  “嗯……”
  “陶可,” 叶臻说:“我很反对你用这种方式获得不法收入,从来就不赞成。”
  “但是……”
  “没有但是,我痛恨抄袭。”
  “可是……”
  “也没有可是,我个人绝对不会参与这种学术腐败。陶可,作为你的老师,我不能帮你。”
  “根本就不是学术啊,喂!喂!喂!” 陶可哭丧着脸对燕杨说:“你师公生气了……”
  燕杨问:“你写什么书惹他生气了?”
  陶可说:“不提了!有的导师带头攒书,他却清高。”
  “唉唉~~~~算了,” 陶可站起来伸个懒腰:“我去候车室睡一觉,你去么?”
  燕杨点头。
  两人背靠背坐着,陶可发了一会儿呆,打个哈欠准备睡。燕杨的手机响了,他接了递给陶可:“师公找你。”
  “哎?”
  话筒里传来叶臻又嘶哑又恼火的声音:“陶可!!我平时太放松对你的要求了!”
  “哎?哎?”
  “你写的是什么东西!《人人都是可爱女生——写给花季的你》!?你有空编这种东西为什么不帮我搞课题?!”
  “哎?你怎么还是去了?”
  “陶可,你明天给我过来承认错误!我的确是非常喜欢你,但我绝对不会放纵这种喜欢!”
  “哎?喂!喂!喂!” 陶可说:“又挂了……”
  燕杨问:“你到底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
  “放屁!” 陶可敲他:“小孩子不懂别胡说!”
  陶可看表,刚刚十点。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刚想睡,燕杨又把手机递过来:“还是师公。”
  “……”
  “陶可……”
  “嗯。”
  “这玩意儿怎么写?”
  陶可只当他又找茬骂人,便用平淡无奇的声音说道:“搜索引擎,一个个网页点开,抄。我桌上有一堆言情小说,翻开,抄。安小佳那里有《知音》、《女友》,抄。”
  说完便掐了线,对燕杨伸出两个手指:“我赢了,我终于挂了他一回!”
  燕杨楞楞看着他:“老师,你挺可爱的。”
  陶可一跌:“你会不会形容男人啊?”
  “不会,” 燕杨说:“因为我喜欢男人。若是真喜欢,我会紧张,会考虑,会在乎他想什么,会担忧他是不是喜欢我……我的脑袋里塞了太多东西,跟本来不及找好词形容他。”
  陶可笑了:“叶臻对我说你很勇敢……果然。勇于解放自己,真好。”
  燕杨问:“那你呢?”
  陶可不说话。
  燕杨静默,突然说:“老师,我可不可以握握你的手。”
  “嗯?” 陶可还没反应,燕杨便从包包底下把手伸过来了。陶可很想缩挣开,最终还是没忍心。
  燕杨的手很温暖。
  “老师的手像冰一样。” 燕杨说:“我一直一直在想,世界上总有一双手,会让我觉得惬意、幸福,会让我觉得活着不那么黯淡无光,会让我永远不孤独。所以我一直在找,在找这双手的主人,如果找着了,我们会融洽、贴近、快乐,会一起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
  陶可笑了。
  “老师呢?”
  “以前看书,常常问,” 陶可轻轻说:“男人间如何相处,如何共同生活、共度时光,如何分享他们的饭菜、房间、休闲、悲伤、知识和信心?”
  “这种脱离了常规的关系形式、家庭、职业和义务性的情谊,一旦和别人坦诚相见,那滋味如何?”
  “如何面对欲望?如何拓展自己的世界?如何拥有拥有更强的生活的力量?到底用什么态度对待社会?到底如何不让自己悲悯不让别人替你悲悯?”
  “你能回答吗?” 陶可问燕杨。
  燕杨摇头:“我没想过。”
  “我不能回答。” 陶可说:“叶臻也许知道,可他不告诉我。”
  “我很不安,很多人都会不安,但我特别严重些。为了不让我的欲望产生在不安中,产生在一种我无法把握的状态里,所以我不让自己产生欲望……你明白了吗?”
  燕杨有点糊涂:“明白什么?”
  “叶臻一定对你说过我的性冷淡者,你现在明白了吗?”
  燕杨捂住嘴,顾左右而言他。
  “燕杨,放手吧。” 陶可说:“同学们回来了。”
  (4)
  一行人下了火车,凌晨三点三十分。
  外星人们的精力终于消耗殆尽。其中一帅哥在车上不但站着睡着,还全身心扑倒在某阿姨的石榴裤下三回,姿势猥亵,有损二十一世纪大学生精神风貌,实在另人发指。
  陶可早睡着了,直到燕杨背着他出了站,才稍微睁开一丝眼睛。
  “人……呢?”
  班长耷拉着脑袋勉强回答:“男生有两个本地的先回家了,五个女生一起跟着姚鹃走了,她家就在附近。”
  “那哈……欠……,你们怎么说?”
  有个男孩子说:“老师,我能不能就睡火车站?”
  竟然还有人附和:“老师我陪他睡,我真是一步都走不动了。”
  陶可皱着眉嘟囔:“开玩笑,你们给我坐早班车回宿舍去。”
  “啊~~~~~~~~~啊~~~~~”早已神志不清的众人哀号起来:“老师,都到这份上了,你就民主些吧!”
  陶可摇摇晃晃站了一会儿,最后用诚恳的眼神(其实是散射的)看班长:“你全权负责。”
  说罢,这人就往花坛边上一坐,头一垂便梦游去了。
  几个男生一看老师都睡了,便也席地打起瞌睡来。
  “老师!老师!”脸色已经蜡黄的班长拼命推陶可:“你到底要我们去哪儿啊?”
  “嗯~~嗯~~” 陶可在睡梦里说:“随便……”
  “老师你指条明路嘛!!” 班长要哭出来了:“就算要睡火车站也不要睡警务室边上嘛!”
  “回你们宿舍……” 陶可哼哼。
  “到宿舍没车啊!”
  “那就回我宿舍……” 陶可继续哼哼。
  “老师!”
  “少罗嗦,” 陶可支开眼皮,凶光毕现:“再罗嗦,老了就跟叶臻一样……”
  坚强的小班长一抹眼泪,自顾自说:“我去找出租!”便挺起胸膛往马路上跑。十分钟后他使尽浑身解数把十一个人连同自己艰难地塞进两辆车(你可以想象他们是怎么坐的),驶向本部。
  陶可在车上被挤得半醒,正好带他们上楼,用电话卡打开自己和安小佳宿舍的门——这家伙好像从来不用钥匙,而安小佳的宿舍好像从来就是旅馆——迷迷瞪瞪指指:“随便睡。”
  说罢就往自己床上一滚,再推他,已经跟死人一般了。
  到了早上七点半,闹钟响,陶可爬起来按掉,却发现身上横着条大腿。他吓一跳扭头,只见安小佳的白痴睡脸就在枕头边上,嘴张得老大,还流口水。
  “安小佳!” 陶可揍他:“滚回你自己屋去!”
  “……” 安小佳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挠挠:“我不去,我宿舍门洞大开,尸横遍野……”
  陶可一脚把他蹬下床,正好砸在学生身上,那学生哎哟一声,竟然还不醒。
  紧接着两人很酷地对视数秒,各自往下一躺,翻身,继续睡。
  安小佳踹开身边学生,抢过被子卷在自己身上。
  下午一点,胖子的大嗓门响彻云霄:“小贼!小贼!连穷如吾等之博士,尚被偷却御寒维生之被褥,令吾恨不能削尔首级啖尔肉也!”
  安小佳爬起来,睡眼朦胧,从满地学生身上踩过去开门:“阿胖,别嚎了,是我拿的。”
  胖子把满满一包书砸过来:“你们两个!一张电话卡恨不得能开全校的门,有这么大的本事还花力气读书做什么!”
  安小佳面无表情地躲过,挠挠头,又踩着肉垫回去,挤在陶可床上。
  胖子走近捡书,正好瞥见屋里。
  “……”胖子瞠目结舌:“壮观!!”
  他心生歹念,从人缝中小心翼翼踏进去,一把抓住尚未醒的陶可摇晃起来:“殿下!在下疏于管教,愧对尔父啊!”
  陶可前俯后仰,痛苦不堪:“干什么……干什么……”
  胖子继续晃他:“还问干什么!你后宫都搞起来了还好意思问干什么!”
  安小佳张开眼睛,傻笑:“阿胖果然欲壑难填,好生淫靡不堪。”
  胖子把陶可扔下,咯咯捏拳头:“好生贱的嘴。”
  学生被他们陆续吵醒,一个个傻楞楞看着。胖子见自己的被褥正铺在油漆班驳的破地板上,早已成麻花状,不禁悲从中来:“零落成泥也~~~”
  低血压晨起恶魔陶可终于醒了。
  他只轻轻看了胖子一眼,胖子便呼啸一声随风而去。
  安小佳慌忙用被子把他罩住,对地下的学生喊:“快走!快走!小心被吃掉!”
  学生猛然跳起,夺门而出,只听到脚步声凌杂,十数人逃窜一空。
  陶可把被子缓缓扯下:“杀了你……”
  安小佳拍拍他:“你去冲个澡再杀,一股酸臭味。”
  陶可闻闻自己,再闻闻安小佳:“你也臭的很。”
  安小佳说:“好几天忙得团团转,怎么能不臭。”
  陶可叹气:“我也是个奔波劳碌命。”
  两人跳下床,只穿着内衣裤拎着脸盆进了三楼厕所,一边嚷嚷“好冰!好冰!”一边往身上浇冷水。
  胖子一脸变态感的跟进来:“用我纯洁的心灵窗口,记录这大好的春光。”
  安小佳接了盆水把他泼出去,陶可哆嗦着大笑不止。
  而后又是吃饭,又是整理,把肮脏的被套床单都拆下来泡着,还听安小佳唾沫横飞讲述其导师转危为安的惊险历程,直到四点来钟,陶可才想起了正事。
  “书!”他手忙脚乱去开电脑:“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安小佳问。
  “你让我编的少女读物!” 陶可一头冷汗:“被人删除了!”
  “哎?五十元每千字的那个?” 安小佳瞪圆了眼睛:“那是钱啊!钱啊!”
  “糟糕糟糕!” 陶可扑到电话机跟前:“那王八蛋心思叵测,的确有可能做这种事!”
  叶臻的手机竟然关了,办公室也没人,家里的电话不知是线被拔了还是怎么的,一直打不通。
  “我去一趟!” 陶可急急忙忙冲出门:“安小佳你等我消息!”
  叶臻的家就在学校附近,老教工宿舍的顶楼。
  他的父母原先就是这所大学的教师,但九十年代初便投靠了资本主义,连同叶臻那同样天才的哥哥一起,为美利坚人民贡献智慧和力量去了。目前每年回国一次,俨然以爱国华侨自居。
  叶臻不肯出去,用他自己的话讲便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