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垃圾王      更新:2021-02-18 05:07      字数:4859
  Ш璞橐埃挂⒈硖湛捎锫肌!?br />
  比如:
  “所谓割据,必须是武装的;所谓教育,必须是暴力的。”
  再比如:
  “中国的革命,推翻了三种权力支配体系和宗法思想制度:族权、神权、夫权。为了弥补你们信仰上的缺失和道德上的空乏,我决定用师权来拯救你们于水火。”
  一时间,陶可名声在外。全校学生都知道有这么一个老师,美则美矣,就是有些脱线,还动不动爱整些运动。
  至于那个燕杨,后来收到了叶臻挑选给他的许多书。叶臻说,既然已经生为社会中不幸的少数,那作为一名斗士,还是以充实自己为根本(尽管人家学生还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成了斗士)。
  教师有很多种:漠视型是一种,呵斥型是一种,说教型也是一种。
  陶可一看就是说教型,培养他的叶臻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叶臻说教,态度和蔼,论据充足,逻辑严密,思维连贯,语言流畅,还动辄上升到人生高度,实在是说教中不可多得的良品。
  以至于燕杨此后一生,都对叶臻保持着敬爱感情,尊称这个仅大他九岁的男性为:“师公”。
  叶臻一口茶水喷出老远:“师公?!”
  “你是我老师的老师啊。”
  “去!” 叶臻无力:“新社会不搞这一套……”
  陶可对燕杨采取的可谓是高压手段,不但要求他二十四小时保持开机状态,并且规定其每两个礼拜找自己谈一次心,甚至单方面决定打工只可以在肯德基或麦当劳。如果觉得这两个地方剥削太严重,可以到学校食堂抹桌子洗碗;如果薪酬养不活自己,可以“去吃安小佳的”(这位老师的原话就是如此)。
  而当夜为了这个孩子担忧彷徨,揪心奔波,神消气索的经历,他却只字不提。仿佛就认定了燕杨和其他人一样,是他从网吧里揪回来的。你说他怯弱也好,故意回避也好,也许只有叶臻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个游移于主流社会以外的少数人整体,不愿意屈从社会,想表达自己文化和利益的诉求,一旦付诸与行动,要么就像燕杨,站出来,公开宣扬;要么就像叶臻,充满智慧的争取,柔软而绵长坚定。
  偏偏陶可不一样,他不屈服,不恐慌,也不斗争,不挑战,而是完全的壁垒。不但壁垒了他的敌人,也壁垒了他的战友。
  关于这个问题,叶臻还有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革命必须离开井冈山奔向赣南闵西平地,可他的思想早已下山了,身体依然还在山上。”
  所以一年以后,燕杨在叶臻的授意下组织了学校历史上第一个定期集会的地下homo角(叶臻说:“我们不缺少斗士,而是缺少革命家组织”),造成了陶可知悉后血溅三尺。
  对付陶可,叶臻的态度一向是:围剿。
  我们祝福叶教授成功。
  (3)
  十月,真是最好的时节。
  早晚风凉,中午晴暖,学业压力不大,节假日集中,最适合恋爱、运动会、秋游。陶可的班上也蠢蠢欲动。到了中旬,更是人心不定,竟悄悄征集起秋游意向来。
  这些陶可一概不知情。
  他正在从事着一项高尚(?)的事业,为人类知识宝库添砖加瓦,那就是攒书。
  你想问问现在的大学生编过书没有,还不如问他们:还有什么书没编过?不管你去哪个名校BBS的兼职工作版,触目都是“招聘图书编辑”、“求撰稿人”的贴子。校园里贴的大自报,“寻作者”也屡屡可见。攒书一行,早已泛滥。
  书商剥削是真的,有老师从中抽利是真的,没有版权也是真的,可学生穷困,更是铁打的事实。不管多么不光彩,攒书至少可以缓解学生的经济压力。
  陶可攒书,历史悠久。此人思维敏捷,条理清晰,学历高、速度快,善改编,守合同,重信誉,肯吃苦,出书本本畅销,就算酬劳略高,也颇讨书商喜欢,算是某校攒书界的前辈和名家。他编的书涉猎励志、营销、传记、管理、减肥、时尚、旅游、家装、教辅、法律、政治、历史、英语……甚至包括少女文学和孕妇食谱。
  所以他逛书店,常常会有拿起书翻几页后大骂垃圾,结果细看,发现署名虽然是别人但炮制垃圾确实是自己的情况。这时,他就会立正,把书放回书架,转身,出书店,然后毫无羞涩感地拿卖垃圾的钱去充饭卡。
  该校另一位攒书名家便是安小佳,主要擅长电脑和中小学教辅,偶尔也写些王朝悬案、宫闱秘史,研三时拼凑了一本营销书籍,编了个洋名(比利?托马斯之类)出版,竟然在某大书店销售排行榜上挂了两个月。
  这次的活其实是他接的,自从陶可代课以来,就没能有时间和书商联系。但安小佳的导师手术后恢复十分缓慢,师母又感冒发烧,只好再麻烦学生照顾。安孝子接了活又没时间干,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把活扔给了陶可。
  活原本是不算太重,十万字,期限一周。
  但目前的情况是他还有一个班的学生要管,每周有四节不能逃的课要上,还要应付叶臻时不时的传唤。
  所以当班长把群众意见调查表送到他眼前,他一看最上面写着“黄山三日游”几个字,便毫不犹豫否决。
  班长怯怯问:“那去哪儿?”
  陶可说:“去参观长江大桥,半天来回。”
  班长领了命令回去投票,结果281,那不懂事的团支书又叛变了。
  陶可拍桌大怒,遂召开班会,议题竟然是:肃清极端民主化的思想。
  班上鸦雀无声,陶可夹著书一脸阴沉的进门,撑着讲台做逼视状。半晌才冷冷开口:“列宁同志!”
  学生被他吓一跳。
  他继续:“曾说,在黑暗的专制制度下,广泛的民主制是一种毫无意思而且有害的儿戏。之所以说它毫无意思,是因为任何一个革命组织也从来没有真正实行过什么广泛的民主制,而且无论它自己多么愿意这么做,也是做不到的。”
  有人小心翼翼举手:“老师,我们不是革命组织……”
  陶可摔书:“老师说话小孩少插嘴!”
  全班静默,陶可仰头,得意道:“为了光荣的布尔什维克终将实现,同学们还是去长江大桥。”
  学生们与他大眼瞪小眼长达数分钟,终于反抗,某个有点脾气的新青年接着陶可的话说:“老师!你搞高压统治!都什么时代了,还一点都不民主!我们又不是高中生!”
  陶可坏笑:“胡说,我很民主的。但我的民主是你是民,我是主。”
  他换上一副恳切面孔:“同学们,听话吧,不要为难老师啦,老师和你们不一样,理论学习研究任务教学工作都是很繁重的,真是抽不出时间来陪你们满山跑。”
  有几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开始回心转意:“算了吧,咱们别去外地了吧……”
  “不要!我不要看水泥墩子!”
  “长江大桥我每个礼拜要过几回,为什么还要特地去看!”
  “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
  陶可怒火中烧,大吼一声:“班长!”
  班长说:“到!”
  陶可指指下面:“给这帮少爷小姐们报个价!”
  “呃,好,好” 班长捧着笔记本:“黄山三日游:国旅500元,青旅500元,中旅……”
  学生们呼啦啦叫起来:“这么贵!”
  “为什么要参团!自助游不行啊!?”
  “那更贵,”班长楞楞说:“光门票就要两百,还有车费、住宿、饭钱……”
  底下人不说话了。
  陶可靠在讲桌上,在胸前交叉着两手:“想通了吗?想通了咱们再来商量。”
  “为什么黄山那么贵啊~~~”
  “但是我真的不想去看大桥。”
  “我也不想……”
  陶可暗道:我比你们还不想。
  有个苏州籍的学生举手出来打圆场:“老师,你看去我们那儿行不行?景点也有,行程也不远,一天就差不多了。”
  这个提议的反对声浪明显要小些。
  陶可扳着指头算:一天……一天……不行,一天我可以飚两万字了!
  他咳嗽一声沉下脸,准备泼凉水,却看到班长老实人一副为难至死的模样,心就软了。想想这傻小子也不容易,双面胶一般,一头要粘学生,一头要粘老师,结果总是两头不讨好,两头粘不住。
  他问那苏州学生:“你可能买到优惠门票?”
  学生说:“我尽量。但我爸爸能借到旅游巴士,方便我们来往各个景点。”
  陶可对班长点点头:“投票吧。”
  新一轮票选是20:9,除了特别有钱的和特别心野的,大多数人都趋向了中庸。
  目的地已敲定,剩下的就按部就班。陶可语重心长对班长说:“老师很信任你啊!我当了好几级的辅导员,到目前为止,你的工作能力和素质水平都是最高的,老实说一个学生干部,在大二就能成熟到你这个程度,在我们学校历史上也是非常少的。”
  几句话把班长骗得热泪盈眶,拍着胸脯保证:“陶老师您放心吧!我一定组织好这次的秋游工作,替老师分忧!”
  陶可大笑:“好,不愧是我们学院的重点培养对象。那就由你就全权代理,这也是你自我锻炼的机会,要好好珍惜啊!”
  班长镇重其事点头,十分感恩地把所有麻烦活都揽到自己身上。
  陶可目送这小愣瓜出办公室,接着面上一喜,迅速窜回本部,躲进蜗居成一统,忙着赚钱去了。
  可怜那小班长请了一整天假揣着大把学生证蹲守在火车站(班费仅剩两百大元,根本包不起城际巴士),买回来的还全都是无座票,被人围着一顿好揍。
  到了出发那天一大早,陶可清点人数,除了原本苏州的、考试的、做家教的、生病的、讨厌集体活动的、赌气不去的……全班还剩十九人,加上陶可自己,凑了个整数。一行人挤上公交车,奔火车站。
  陶可身为班主任,还做了点牺牲:自己掏钱买了几份晚报,每个学生发两张,等上了车,往屁股底下一垫,席地而坐。列车员本来还想过来卖点小吃饮料,一看整节车厢的过道里全蹲着学生,跟坑里的萝卜似的,便干脆回了头。
  到了苏州,果然有辆半旧的巴士等着。赶场似的看了两个园子,学生直嚷嚷没劲没劲,不是假山就是亭子,非逼着那巴士司机带他们去游乐场。陶可巴不得他们快看完了回家,便跟在后面絮叨:“浅薄!浅薄!”学生不理他,真去了乐园,又逛了那条十分著名的步行街,玩到连饭都顾不上吃,直到晚上八点来钟,才急匆匆往车站赶。
  但这时哪里还买得着票!
  须知沪宁线上本来就是一票难求,连带那买票的阿姨,也觉得自己金贵起来。不管问她几点钟,到那个城市,回应你的总是铁锤一般的“NO”,王者风范十足。
  陶可来了气,把学生分散到十几个售票窗口,吩咐道不管多晚的车,一定要全部能走,不许单飞。过会儿学生回来说,半夜两点多有趟慢车,现在还能买着二十张票。
  陶可咬了咬牙:“买!”
  学生领了票呼啦啦往外跑:“逛街!逛街!”
  “小吃!小吃!”
  陶可跟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喊:“集体行动!集体行动!”
  这帮家伙全是外星人,精力根本就是无底洞。只要能玩,他们不要吃饭,不要睡觉,随便找个地方喝点水就行。平时关着看不出,一旦放出来,个个是脱缰野马,让人恨不得找绳子栓在腰上才好。
  陶可见班长还傻楞楞站着,便憋足劲在他头上凿了一下:“你还不快去给我跟着!记住所有人十一点前在火车站集合!!”
  班长箭一般蹿出去,陶可喘着粗气坐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抱头:“烦死了!!”
  有个人在他身边蹲下来,扭头静静看着他,是燕杨。
  陶可问:“怎么不去玩?”
  燕杨说:“我和他们合不来。”
  陶可笑了:“那你倒愿意和他们一起出来?”
  燕杨也坐下来,说:“有人不放心你,让我跟出来看看。”
  “谁?”
  “师公。”
  陶可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还真和他是一伙的。”
  燕杨很认真地说:“师公是我的人生导师。”
  “……”陶可无语,半天才说:“你真蠢洁……”
  “老师不喜欢他?”
  “嗯~~~怎么说呢,” 陶可望着天说:“反正七年里我吃了他不少苦头就是。”
  “七年?!”
  “真是孽缘,” 陶可叹口气:“本科四年,他都是我的班主任;好不容易考了硕,他竟然开始带研究生。当时也傻,只知道埋头考试,根本不打听导师是谁,早知道是他,我根本就不来报到……后来又是三年,最后觉得终于可以脱离魔爪了,他又变成博导了!”
  燕杨挺崇拜的眼神:“师公很厉害!”
  “他唯一的好处就是他的脑袋,” 陶可说:“从小就是跳级狂人,任何脑力劳动都只需要别人一半的时间。你不知道他几岁就大学毕业了,说出来真是吓死你。”
  “天才啊。”
  “有的时候很蠢,而且非常非常罗嗦!” 陶可问:“几点了?”
  “九点半。”
  “唉~~~~~~~~” 陶可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