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北方刷刷      更新:2021-02-18 03:24      字数:4736
  白衣女子见了白发老叟,先是一愣,随即冲他笑了笑,行至老叟的棋盘前坐定。老叟瞧瞧她,又瞧瞧她身后的男子,不长的山羊胡微微翘了翘,也不说话,执黑子作了个请的动作。女子会意,执起白子,无声息的与老叟对起羿来。
  双方棋艺都算高明,放招拆招之间,棋盘渐满。似乎到了一子定终的时候,女子却像是遇了难题一般犹豫不决,老叟抬眼瞧着她,面上渐露得意之色。又一刻,女子轻轻摇了摇头,道,“老头儿,我技不如……”
  话未讲完,手中棋子却突然被身后男子拿了去,看似随随意意的落子,却叫对面老叟变了脸色,瞪着两人看了半晌,才叫道,“不作数不作数,老头子与小姑娘下棋,你小子来搀和什么!”
  沧寥眼皮抬了下,淡淡道,“啊,不好意思,没忍住。”
  扶星笑了笑,见老神医还在怄气,便安慰道,“老头儿,是我技不如你,我方才是要认输来着,其实你已经很厉害了。”
  “真的?”老神医将信将疑。
  “真的。”扶星信誓旦旦,“绝对是真的。”
  老神医哼了两声,这才扭扭捏捏的消了这毫无缘由的气,看了扶星一眼,问道,“小姑娘你怎么来了?”又瞥了沧寥一眼,“有人说你在金殿才平安些,不愿意带你出来呢。你是自己跑出来的,还是,这个看个棋都忍不住的家伙将你带出来的?”
  扶星笑了笑,“是我自己来的。”
  老神医面露狐疑之色,朝沧寥的方向努了努嘴,“来找他的?”
  扶星点头,“对。”顿了顿,“也不对,我原本以为是我哥在这边的。”
  老神医听了这话,突然哈哈笑了起来,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沧寥则沉着脸,全然不见方才的喜气和满足。因为是背对着沧寥,扶星并没见着他的表情,只觉得老神医笑得有些奇怪。突然又想起方才叶旻的事情来,便问道,“老头儿,你知道叶旻吗?”
  听到这个名字,老神医的脸色有一瞬的凝滞,却不回答,只又问,“你见过他了?”
  扶星点头。老神医捋着胡子沉思了一番,抬眼看向沧寥,“南宫小子,你很闲吗?”沧寥不明所以。老神医又道,“军中事务很多罢,你该忙一下部署了罢。虽然在这深山老林中不易被发现,但东平大军毕竟近在眼前,你……”叹了叹,“我与小姑娘有些私事要讲,长生殿秘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沧寥站在原地半天,眉间神色不易察觉的变了几番,终于哦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出帐门,过营门,走深山,穿密林,白衣挺拔的背影在雾色茫茫的山间得心应手的转了几圈,转到了一个被白雾笼罩的小小湖泊前。顺着湖泊中突起的石块,点足飞过,白雾后面,湖泊一侧,有整块的崖壁被藤蔓覆着,像是一块垂直的草坪。飞至偏西处,藤蔓撩起,隐在后头的竟是一个山洞。山洞不大,借着昏暗的天光,里头竟有约莫十余个黑乎乎的人影。
  太子沧寥行入洞中,这十余个人惊起,看清来人后,一齐屈膝下拜,却是悄无声息。沧寥看着他们,面色淡淡,音色十分冷凛,“孤走之前是怎么吩咐你们的?”
  十余人中为首而跪的那位,额前配着块暗红的宝石,我们暂且将他叫做红宝石。这红宝石与其余人一样,听了沧寥这话,脸色瞬间惨白,只道,“请君王责罚。”
  沧寥冷笑,“责罚?今日若非孤及时赶到,孤的王后便要身陷敌营了。锦川,你说孤该怎么责罚你们呢?”
  红宝石不卑不亢,回道,“属下愿受任何惩罚。”
  “你倒是愿受罚了,锦川,你可为你这些手下想过,可问过他们愿不愿意受罚。”沧寥音语淡淡,听不出情绪。
  跪在地上的十余人默了一瞬,齐声道,“属下甘愿与谢统领同受……”
  这铿锵有力的表态并未表完,便被沧寥淡淡打断,“罢了罢了。王后今次易容而出,没将她及时辨认出来,实在怪不得你们。”顿了顿又问红宝石道,“锦川,宁王那边如何了?”
  红宝石道,“据探子回报,宁王与南燕端王早已勾结,早在七个月以前南燕北陵大战时,他们便就狼狈为奸了。不光如此,宁王与西楼的十四公主赫连雯似乎也有些关联,至于东平国,除了那位倾公主,宁王与辰王叶旻也时常有些来往。”顿了顿,微微抬头,“有件事儿,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沧寥挥挥手,“说。”
  红宝石便说道,“赫连雪已经启程寻君王来了,大约两日便就能到此地了。”
  赫连雪正是西楼三公主,南燕太子妃的大名。沧寥皱了皱眉,恩了一声,“好,锦川,辛苦你们了。”微微一顿,“孤不想在此地见到赫连雪。”
  红宝石一怔,抱拳,“属下明白。”
  沧寥淡淡的应了一声,转身朝洞口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一群刚要起身的影卫便忙又跪了下去。沧寥回身,顿了顿,道,“锦川,去找华容,让他查一查叶旻。尤其是……男女j□j方面。”
  言罢,转身离去。
  洞中红宝石愣愣的望着洞口藤蔓摇晃,突然扯了扯一旁人的衣服,“清风,我没听错罢,君王他竟要查人家的j□j!”
  被唤作清风也同样怔忪,却依旧点了头,“君王他,可能是又闲得慌了。”
  清风这话一出,洞内十余人,皆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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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仍在营帐中的老神医给扶星讲了一个故事。恩,对,又是一个悲剧。
  扶星本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却沉浸在这故事里,难以自拔。她料想的没错,叶倾倾的三哥叶旻,与原本的长生殿主,也就钟离笑现今这副身子的前主人,的确有过一段很是悲伤的j□j。
  这段故事比较长,千字以内是讲述不完的,故而容后再讲。
  扶星现今想的却是,长生殿主与叶旻既然相知相爱,又怎的会甘心将身子她,自己赴到黄泉去了呢。她可是很清楚的记得,在一片似梦非梦中,长生殿主扶星亲口对她钟离笑说:你怨念太深,我无心凡世,我代你赴到黄泉,你代我永世长生。
  对于这个问题,她询问了无所不知的老神医,结果老神医眉一挑,哼道,“老头子又不是神仙,能知道这叶旻和殿主的事情,还是托了锦瑟圣使的福。你问她怎么想的,这怕是只有她自己才晓得了。”
  说着幽幽叹了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扶星递了一杯,朝帐门处瞟了两眼,对扶星道,“小姑娘,你去寻一寻沧寥罢,唔,现今咱们讲完了,他都不进来,可能是醋了,你可要好好的安抚一下他。那小子最近,情绪不大稳定。”
  扶星一口茶喷在面前的棋盘上,讶异的看着老神医,“他情绪不稳定?啧啧,我倒是没觉出来。”
  老神医正欲开口,帐门突然被人急急的掀开,却是个瘦瘦弱弱的白脸小兵,那小兵进了帐,也不看帐中何人,只急急的禀报道,“太子殿下不好了。太子妃殁了。”
  老神医与扶星对望一眼,觉得事情十分严峻,便问道,“怎么回事儿?”
  那白脸小兵这才抬头看了帐中两人一眼,两人中没有太子殿下,他慌慌乱乱的看了营帐一圈,也没见着太子沧寥,顿时便不说了。扶星一急,凶巴巴道,“沧寥出去了,有什么事儿你同老先生说也是一样的,误了太子的大事,为你是问!”
  白脸小兵吓得一哆嗦,心知老神医与太子关系的确不错,便道,“太子妃得知太子出事,便北上寻太子殿下,谁料想,在途经临门城时遭遇歹徒伏击身中数箭……所带十二名护卫中十一位当场身亡,剩下一个拼死逃出来到最近的驿馆报了信……”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扶星觉得重点可能在后面,便又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白脸小兵又是一抖,忙道,“据说太子妃死时,身上中的箭,全,全是,全是,赤羽箭。”
  第三十一章:一出好戏1
  北陵先君白沉还是太子的时候,他父王送了他一柄通体透白的寒玉弓,此弓因是寒玉制成,周身寒凉,触感极冷,目的是为了锻炼太子沉的耐性和隐忍之力。对于这件兵器,白沉很是喜欢,亲自设计制作了赤羽箭与之配搭。北陵上一代王室中人,大约都知道赤羽箭所现之处,太子沉必在。
  而到了白沉自己作国君的时候,寒玉弓却被他搁置了起来,直到钟离笑入宫、弑君、死去,也没见他再用过,现今白昭为君,北陵王室中知晓寒玉弓与赤羽箭的,大约就只剩了白霖和白昭兄弟二人。朝中倒是有几个元老晓得,但,世上之事无巧不成书,谁又想能想到,南燕太子沧寥手中的弓箭正是他们先君白沉最趁手的兵刃呢。
  自然白昭是想到了。那也不过是因为他亲自去了皇陵,在白沉遗体封入皇陵以先亲自查看了陪葬了器物——独独少了寒玉弓赤羽箭。
  但这些,都不大重要了。重要的是,当今天下,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南燕太子沧寥的兵器就是一柄白玉做成的弓和带着赤红羽毛的箭。最重要的是,太子妃赫连雪死时,全身就都cha满了红色羽翼的箭,像是个红火红火的刺猬。
  这件事儿,现在为止知道的人不少,比方说某地方驿站的全部人员,比方说南燕朝堂上下,比方说西楼朝堂上下,比方说北陵的宁贵妃,比方说长生殿的神秘老神医。可见天下四国中,好像都有那么一大部分人知道这个消息。但这一大部分人中,尚且不包括出去遛弯还没回营的太子沧寥。
  自打听了白脸小兵的传报,扶星便就出了门去寻太子沧寥。
  沧寥倒是没寻到,她自己倒是又在这山间迷了路。此时天色渐暗,她一边做着记号,一边骂着沧寥,一边寻找回去的路,绕了许久,却总在原地打转。隐在暗处影卫实在看不下去,便暗中将她做的记号改了改,为她指了一条回南燕大营的路。
  沿着回营的路走了一刻,便瞧见不远处白色身影晃动,想来应是沧寥,扶星这么想着紧着步子向前走了两步,到了跟前,果真是沧寥。还没开口,却听得沧寥一顿劈天盖地的询问:“你跑去哪了?作什么去了?谁叫你出去的?天色晚山里危险你不知道啊?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他这一通问题其实根本就是一通废话,前面的问题他分明就是晓得答案的,他要问的其实只是最后一个问题罢了。但人说话时总要矜持一点的,尤其是男孩子向女孩子表白时,太过直接可能会将人家女孩子吓跑。当然扶星与那些能被吓跑的女孩子是全然不同的。所以对于沧寥这些问题,她选择性过滤了一下,就把沧寥最想问的那个给滤掉了,只回答了前面几个问题:“山里危险我自是知道,不过是老头儿非叫我去找你的,恩,当然我也觉得这事儿须得去找你。”顿了顿,“赫连雪死了。”
  沧寥恩了一声,似乎死的是一个与他无关的人一般,只道,“阿星,你往后可不要这样随随意意在山里乱跑了,若是被叶旻的人捉了去。以我现今的境况,是一点法子也没有的。阿星……你……”
  他说这话时颇为深情,但眼前的扶星眨了眨眼,瞧着他,一副惊奇的样子,打断他的话,“我方才说的你没听见吗,赫连雪死了。死在赤羽箭下。”
  沧寥皱了皱眉,抬手拍了她的脑袋,不大高兴的嘟哝着,“我听见了。也知道了。没看见我正在深情表白啊,捣什么乱……”
  扶星:……
  赫连雪死的蹊跷,西楼太子赫连赟亲赴南燕为妹妹讨说法。南燕西楼两国交情一落千丈,大有决裂之势。不过三日,南燕大营外便立了个使臣,带着八百里加急的君旨星夜赶路而来,同来的还有那位为妹妹讨说法的太子赟。
  不过这个南燕大营,并非太子沧寥坐镇的大营,而是在北陵边境与之相抗的南燕龙蔚将军钟离唤坐镇的大营。
  太子赟到与使臣立在大营外时天色才微微发白,钟离唤不在营帐中——他从密道寻了白霖喝酒去了。待钟离唤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入了帐门见,帐中二人端坐二人立侍,座上的二人他也都认得,一位是他在朝堂上的同僚,南燕左相顾慕,一位是在断袖之好的圈子中十分出名的西楼太子赟,他便也是认得的。
  此时被孤立在外的大军并不知晓太子妃遇害的事情,故而钟离唤疑疑惑惑的看着座上两位。太子赟与钟离唤也早早的就相识了,不过此番却似是不顾先前相识之情,只问道,“南宫沧寥人呢?”
  钟离唤更是疑惑,太子沧寥引兵东平之事并不隐蔽,几乎是人人尽知的。左相顾慕便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太子殿下在那深山之中,前去打探的探子都未寻得我南燕军的踪迹,故而西楼太子才来此问一问将军知不知道太子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