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节
作者:车水马龙01      更新:2021-02-18 02:53      字数:4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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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旨一郎不开口王一民也不开口,他要以不变应万变。
  船划过江心,靠近北岸了,岸边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土崖。因为没有沙滩,没有树木,所以游泳的和闲逛的人都不到这里来,连小船也没有一只,是一个非常肃静的地方。玉旨一郎倒很会寻找秘密谈话的场所(后来王一民才知道,玉旨一郎经常一个人划一叶扁舟,来到这里读书。游泳)。
  玉旨一郎停下桨,不划了,任着小船在岸边的缓流里浮荡着。他直望着王一民,脸色又阴沉起来,连双眉中也系上了疙瘩。
  王一民一直望着他,但态度泰然自若,一副襟怀坦荡的样子。
  还是玉旨一郎先开口了:“您不是要和我谈谈吗P 请说吧。”
  “方才我是要和您谈一件事,但是现在……”王一民稍微停顿一下,摇着头说,“我向您声明:我收回要求,什么也不想谈了。”
  玉旨一郎一愣神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的话只能向以平等待我的朋友谈。您从前降尊屈就,打破世俗间的界限,肯于和我这个穷知识分子交朋友,我就什么话都可以向您说。但是今天——恕我直言——有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日本‘太君’的傲然之气,突然浮现在您的脸上,并已向我迎面扑来,这就使我感到您是高踞于我的头上的校长、贵人,甚至是胜利的统治者。在这种情形下我还能说什么心里话呢?我只能听命于您,受制于您,您有什么指令请吩咐吧。”王一民说完把头微微往下一低,就像真的要俯首听命一样。
  玉旨一郎那微微发黄的脸骤然涨红起来,连大鼻子头都变色了。他嘴唇微微颤抖着说:“你,你是这样认为的?”
  王一民仍然微低着头说:“是的。”
  “可是我,我从来也没想摆什么校长、贵人的架子,尤其是在你王老师面前。”玉旨一郎仍然面红耳赤地说着,他激动、焦躁,甚至有些委屈地说,“当然,我今天确实对你有疑问,有看法,甚至是不满。就是你不找我,我也想找你。但是这没有一点想高踞于你头上发号施令的意思。我只是想请你解释清楚一个问题。”
  王一民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说:“请讲吧。”
  玉旨一郎的眉头又皱到一块儿,脸色也由红转黄地阴沉起来。他的头微微往下一低,声音也低沉地说:“我昨天听见一个非常悲惨的消息:饭田大佐所率领的一千多名精锐部队,全部战死了!共产党游击队预先知道了这次非常秘密的军事行动,做了周密的部署,才造成这么大的一场悲剧!”玉旨一郎说到这里抬起头来望着王一民说,“现在当局正在追查是谁泄漏了这件军事绝密,已经把惟一知道这件事的一个满洲特务抓起来了。我不知道这个特务的情况如何?我只知道我曾经向您——我所敬重的朋友透露过,我当时完全是出于对中国爱国志士的人道同情,希望他们不遭袭击,不在睡梦中惨死于炮火之下,能够安全地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可是我没料到,你的同胞得救了,我的同胞却惨遭杀害了一干多人,毁于一旦,也可能就毁于我的几句话中。我仿佛看见他们的父母妻儿在号陶痛哭,在痛不欲生;我仿佛看见他们抛下的孤儿寡母,一家老小。这是多么大的一场悲剧呀!我,我是不是这场悲剧的制造者?朋友,你听懂了我的话吗?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玉旨一郎越说越激动,越悲愤,最后,他竟泪眼欲滴地直对着王一民伸出手去。
  王一民也越来越激动地直望着他。这时,他尽量抑制着自己激动的感情说:“我不但完全听懂了,而且深深地理解你,甚至想为你分担那些精神上的痛苦。可是,我也不得不指出,你同情、帮助中国人民,原来是有条件的,是在不伤损日本帝国利益的情况下,才能遵照今尊大人的遗命,把手向中国民众伸出来。我现在想先请你想一想:这现实吗?可能吗2 战争总是要死人的,精锐的饭田部队进山了,如果扑一个空他能甘心吗?他上有飞机下有大炮,他会进行无情的追击,他不但要杀死那些爱国志士,还要杀死无辜的平民百姓。”说到这里,他用手往北边一指说,“前年,就在这松花江以北地方,日本侵略军为追击东北义勇军和丁超、李社将军的部队,调派几十架飞机,狂轰滥炸,使许多村落成为废墟,许多人口密集的县城变成一片血海,我的一位亲爱的同学,家住离这一百多里地的巴彦县,一家十八口人,老少四辈同堂,平日过着被全城人称赞和羡慕的友爱和乐生活,却被一颗炸弹炸得一口不剩,上到九十岁的老人,下至刚刚降生的婴儿,都在一瞬之间被炸得尸骨不全,从这个地球上给消灭了!像这样被无辜杀害的人家,又何止万千。现在日本侵略者,包括今叔阁下在内,在哈尔滨这样国际城市里尽量制造假繁荣,实行怀柔政策,但是在广大的乡村,却每时每刻都在屠杀着中国人民。”这时,他又伸手指着船旁的土崖说,“您看那里草木长得多么茂密,蒿草长得多么浓郁,但是却没有一棵树木,为什么呢?因为那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前年,日本侵略者在这里集体枪杀了一大批抗日志士,我的几位老师和同学的尸骨就埋在这里;我方才看您划船划得很好,想必您也有很好的水性,如果您能潜游到江心深处,您会摸到无数中国人民的尸体。他们都是被用铁丝捆绑在大石头上,沉进松花江底。您方才说您听见一个‘非常悲惨的消息’,您只听见一个,心情就觉得沉重了,可是我们却天天听见,不但听见,还看见,有时甚至还要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也要毁于一旦!所有这一切,我不知您——一位同情中国人民遭遇的人道主义者,是怎么看的?您是不是也能告诉我一下?”
  玉旨一郎的头上流下了汗珠,涨红的面孔转成淡黄,由淡黄又转而发白,他的双手紧紧绞在一块,好像要绞断自己的手指,他的嘴角牵动了几下,没说出什么,慢慢地将头低垂下去。
  王一民又激动地说道:“您听到饭田大佐和他所率领的部队被消灭而难过,可是您想没想过,饭田大住从在日俄战争中把日本得胜的旗帜插上中国土地以后,几十年间就一直在中国横冲直撞,他率领着他的部队从旅顺口一直杀到黑龙江,他的罪恶双脚踏过多少中国人民的尸体,他的战刀不知砍掉多少中国人民的头颅,死在他手下的无辜人民,他们的鲜血可以染红滔滔的松花江水。对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刽子手,难道中国人民不应该向他讨还血债吗?他的死,本是罪有应得,可是您却觉得难过,却要提出质问。这就不能不使我对您的同情产生怀疑。如果您的同情只是您矛盾心情中的一点自我安慰,甚至是一点自我标榜和点缀的话,那么我请您赶快把船靠上岸边,我要一个人在那没有墓碑的烈士墓前祭奠一番,然后另找一条小船,荡回南岸,坐在一中学校里,听候您的发落。如果您要抓一个人为您那饭田大佐报仇的话,我倒是非常合适的。我知道,只要您轻轻一句话,我就会被碎尸万段;我知道,包括今叔阁下在内的侵略者们,现在已经向哈尔滨的知识界举起屠刀了。我的好朋友,中国人民的作家塞上萧先生已经被抓起来了。我今天找您本来就是要说说这件事。可是现在好像连我自己都要步人他的后尘了,这也是生活对我的极大嘲弄!”王一民说到这里深深地嘘了一口气说,“你方才要我回答你的问题,现在我回答完了,而且是毫无保留地回答,请您发落吧。”
  玉旨一郎一直低垂着头听着,但是当听到塞上萧被捕那段话的时候,他的头突然抬起来,惊讶地看着王一民。等到王一民住口以后,他立即问道:“我先问一下,您方才是说写《茫茫夜》那位非常有才华的作家被捕了?”
  “正是。”
  “几时被捕的?”
  “昨天夜里。”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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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
  “哪里捕的?”
  “这倒弄明白了。领头的就是跟我到府上的花脸特务秦得利。他是葛明礼手下的得力干将。”
  “这么说是葛明礼派去的?”
  “估计是。”
  “好。今天午后我就去找葛明礼。”
  王一民高兴地说:“这么说您对我……”
  “我对您……”玉旨一郎一拍王一民的手,长叹了一口气说,“您是个真正的爱国者,站在中国人那一方面,您说的都是对的。但是这并不能完全抹掉我心中的悲伤。先抛开饭田大住不谈,只说那一千多日本士兵,他们中间绝大多数都是被迫来到中国的,他们是无辜的,可是现在却丧生在无情的战争中……”他又长叹了一口气。
  “您这最后一句话倒真说对了。”王一民在玉旨一郎的哀叹中说道,“战争从来都是无情的,枪炮一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问题是作为一个主持正义的真正人道主义者,究竟应该站在哪一边?是侵略的一边还是反侵略的一边?是……”
  “好了,您别说了。您的话是对的。只是我……”玉旨一郎挥挥手说,“我们先不辩论了,有些问题我还要再想想。现在已经到十二点了,我们把船划到水上饭店去,他那里有别处吃不到的|乳猪,我们一边喝着酒一边再谈谈。”
  “不,我吃不进也喝不下。”
  “为什么?”
  “我的好朋友塞上萧正在死亡线上挣扎,我只盼能快把他解救出来。”
  “我们最多再耽搁一两个小时,完了我立刻就去。”
  “您晚去一分钟,就可能使一位天才被彻底毁灭了。”
  “有那么严重?”
  “现在中国人的生命已经不如一条狗了。”
  “好吧。一郎照办。”
  玉旨一郎掉转船头,迅疾地向江南岸划去。
  65
  在警务厅特务科的一间刑讯室里。
  这是一间阴森森的地下室,除了有一扇厚重的铁门以外,整个屋子连扇窗户都没有,严密得像罐头。地下室本有冬暖夏凉的特点,但因这屋空气凝滞,仍使人觉得闷热。行刑的特务都脱光了膀子,穿着肥大的黑绸子裤衩,样式都一样,是葛明礼给这些打手们订做的,他自己也做了“件头号的。
  室内的墙壁上涂着黑颜色,灯光完全是绿色,电灯的度数不大盏数多,天棚上,墙角里到处都有,在黑黑的墙壁下闪着绿光,真像点点鬼火,阴森可怖。葛明礼对这环境的设计很满意,因为它具有包龙图《探阴山》的味道,也有《黄氏女游阴》的特点,拷打起“犯人”来,更有《夜市潘洪》的气氛。为了加重这气氛,他命令把各种刑具都挂在墙上,连抽筋扒皮用的特制钩挠都备齐待用。为了能把塞上萧这一重要的特珠案件,用最快的速度攻下来,在塞上萧未被押进来之前,他又做了一番特殊布置,现在被布置好的物件还被一道黑色帷幕遮挡着,只有到达关键时刻才能亮出来,好使“犯人”看着发抖。
  塞上萧从昨夜十一时被押进这间像十八层地狱的地下室里,已经整整十二个小时了。这十二个小时对塞上萧来说真比十二年还长。实际上他根本无法弄清时间到底过去多久。他已经昏过去又醒过来地折腾了好几次,每次醒过来都像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以为得到了新生,可是睁开眼睛看看,还是昏天黑地,鬼影幢幢。一阵接着一阵的极其猛烈残酷的拷问,不,用拷问的字眼已经不能概括那些中世纪加现代化的野蛮刑法了。因为拷当打讲,而在这里,打却退在极其次要的地位上。他们用的是:过电,灌辣椒水,用烟头烧|乳头,用烧红的铁条捅肚子,然后再往下撒盐面,至于上大挂,用铁钳子拧肉……已成特务们一举手一投足的玩意儿。但是在这特殊的被拷打对象身上有两处禁区不许动,一条禁忌不许犯。两处禁区是整个头部(包括脸皮)和右手;一条禁忌是不许伤筋动骨,放出去后得能走能写,恶毒凶狠的特务们在躲开这两禁区一禁忌的情况下,想出来的那些损招,仍然使塞上萧几度濒临气断神亡,魂消魄散。从小娇生惯养,长大自由散漫惯了的塞上萧,怎能经得起这样折磨!但是,在这难熬的十二小时内,他还是咬紧牙关,宁肯死去,也没有吐出一句敌人希望得到的“口供”和保证。
  特务们交替逼问的有两个内容:一是王一民的政治背景,是不是共产党?平常都有什么活动?二是塞上萧本人是不是反满抗日?不反满抗日为什么把王道乐土的“朗朗天”描写成不见星月的“茫茫夜”?又为什么拒绝写赞扬日满协和的剧本?最后,为了保证从今以后再不反满抗日,就必须遵照玉旨雄一的指令,写那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