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缘圆      更新:2021-02-17 23:43      字数:4938
  “什么赌?”三人异口同声的问。
  康熙略带得意,“我和他赌,如果我能考上进士,他就自请免职。”
  “他能答应?”魏东亭好奇的问道。
  苏锦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济世自恃清高,自然不会反悔。皇上使个小小激将法,他就上勾了。”
  “墨尔很聪明。”那个喊墨姐姐的男孩已经走远,“济世会的东西,朕基本掌握了。”康熙交个底。以后济世再当帝师,只会限制他的发展,所以济世离开的时机到了。
  三人没有丁点讶异,觉得事情本该如此。苏锦有种感觉,她所看见的,所照顾的康熙,比历史上的康熙更聪明,甚至可说是天纵英才!难道上仙的转世,果然与众不同?
  “东亭,你去探探恩科的消息。主考官和副主考是谁?什么时候开考?”康熙吩咐,“朕要冒名应试,与那些读书人比比,一来检验自己的真实水平,二来也让济世输得心服口服。”天子的威信不容任何人挑衅。
  “奴才遵旨,马上就去。”
  康熙看向苏麻,“这事还得知会老祖宗,苏麻你去慈宁宫,知道怎么说吗?”
  苏麻福了福身,“苏麻知道,主子您就放心吧。”
  “嗯。墨尔把书籍整理出来。”康熙道:“此事就我们几个知道。其余事情照常进行,以免鳌拜听到风声。”
  “是。”三人各做各事,小全子入内服侍康熙。
  太皇太后去盛京祭祖了,京城恩科正式开考。
  考卷上交会试毕,伍次友出了考场走上大街,真有重见天日之感。火红的太阳高挂,金黄色的光线撒下,一个个苍白无力的举子,勉力撑住布满血丝的眼,摇摇晃晃的行动着,好像大病初愈的人。
  伍次友精神愉悦的回到悦朋店。何掌柜提着铜壶,正好遇见他,惊讶的问道:“伍爷,你怎么没有去应考啊?”
  伍次友负着双手,麻布粗衣掩不住书生意气,“我已经考完了。”
  “哎哟,考完了。伍爷真是了不得。”何掌柜笑呵呵的赞叹。“恭喜伍爷,您一定能高中啊。”何掌柜在京城里混迹多年,看了许多形形□的举子,见识倒是不薄。
  “在下这份考卷,要么独占鳌头,要么粉身碎骨。”伍次友道。
  正说着,明珠笑吟吟的从后头出来,忙上前也见了礼。“是谁要粉身碎骨啊?”
  “明珠兄回来了,瞧,满面春风,一副状元郎的样子。”伍次友笑道。
  明珠皱了下眉头,喜色去了大半,“我的文笔本就平常,胡乱写了篇策论,缴上去塞责罢了。比不上伍兄啊,下笔千言,倚马可待。刚才我交卷的时候,看见主考官苏克萨哈,正拿着一份卷子,看得十分入迷,八成就是伍兄的吧。在下敢问伍兄的策论,取的是上题还是下题啊?”
  伍次友道:“既非上题,也非下题。愚兄自拟了一题,名叫《论圈地乱国》。上次咱们兄弟都没得彩头。我这次倒是破罐儿破摔了。”
  明珠听他这么说,不禁呆了呆。“什么?你……”
  伍次友道:“国家纳贤取才,便应允许直言不讳。今天这篇策论,愚兄一难以自制,一时义愤满怀,将权臣鳌拜的恶迹,批的体无完肤。痛快!真是痛快!”
  明珠心里暗暗叫苦,跺跺脚道:“哎呀,伍兄啊,你可是闯下大祸啦。鳌拜乃大清元勋,辅政大臣,他,他岂能罢休哇?”
  伍次友指天冷笑道:“我倒想要他读读,这样的乱圈乱换民田,逼得百姓上山为盗,入城做贼,算不算祸国殃民!我泼出这腔热血,也要骂他个酣畅淋漓!我就不信,满朝文武都是他的同党,天下学子都胆小如鼠;我也不信,太皇太后和皇上会坐视不顾,言官和御使都装聋作哑。明珠兄啊,我今天只是放了把火,且看朝廷如何收拾。”
  乾清宫。
  康熙有些坐立不安,因为今天是恩科放榜的日子。“墨尔,你再去看看,苏麻和东亭怎么还没回来?”
  苏麻偷偷笑了笑,他这才像个少年的样子。端上一碗银耳汤,劝道:“主子尽管放心。先进碗汤水吧,说不定他们马上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脚步声。康熙“噌”的站起来,期待的看着二人。虽然他对自己的学识极有信心,但见不到结果,心里难免忐忑不安。
  苏麻和魏东亭你推我,我推你,低着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朕第几名?”康熙问道。
  魏东亭悄悄抬眼觑了觑康熙的脸色,“皇上,那些考官有眼无珠,无才无学,”右手不停摆动——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康熙疑惑的看向苏麻。苏麻错开视线,殷勤的附和道:“就是。那些死鬼呆头呆脑,没心没肺。”
  两人心虚的表演着,苏锦噗嗤一笑,道:“东亭,苏麻姐姐,你们就直说吧。主子贵为天子,难道还不能接受会试的结果么?”
  “就是嘛。”苏麻赶紧奉承道:“皇上富有四海,天下所有的读书人都是天子门生,皇上是否中第关系不大。”
  康熙不可置信道:“朕,落榜了?”见苏麻和魏东亭都讷讷不言,满腔的期待顿时化为灰烬,心情一落千丈。
  苏麻劝道:“皇上,您别灰心,咱不跟那些举子一般见识,咱不稀罕那破进士……”
  苏锦捏捏苏麻的手,打断她的安慰,“皇上,自古以来,胜败乃兵家常事。倘若这次会试没有取得好成绩,咱们认真读书下次再战便是。”
  康熙仰着头望了会房顶,平静了情绪,叹口气道:“墨尔说的对。这次是朕自视甚高,无论胜负,朕一力承担。”背着手入了内室,“你们先下去。朕一个人待会儿,好好反思反思。”
  “皇上……”苏麻欲劝,被苏锦拉着退下了。天子的胜利可以分享,落魄和忧伤却不能为人知。
  康熙意志坚韧,不过半个时辰已完全调试好心情。他迈出西暖阁的时候,又是那位贵气天成,魄力非凡的帝王。
  春风细细,翠竹幽幽,水色青青。点心碎末投入池中,鱼儿争相竞食。用帕子擦擦手,苏锦抬头环顾四周,正瞧见济世和苏克萨哈相携而来。
  “皇上,”苏锦轻声唤赏鱼的康熙,“济世师傅和苏大人来了。”
  “臣等叩见皇上。”
  “平身吧。”康熙撩开袍子坐在回廊边,“你们二位辛苦了。”
  苏克萨哈道:“皇上,臣等遵旨主持本科京试,现已试毕,阅卷处甄选出进士九十名,请皇上过目。”
  济世难得一张笑脸,“皇上,本科试卷胜于往年,真乃朝廷之福啊。”
  两人合力展开红榜,供康熙阅览。康熙弯腰细细看了,奇怪道:“这头甲的三人呢?”
  “皇上,头甲三名,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个人选,臣等无权决定,故而呈上考卷,恭请皇上圣裁。”济世捧起卷轴。
  苏锦接过来递给康熙。康熙抽出三份考卷,顿了顿,抬头道:“你们直接告诉朕姓名便是。朕先不急着审阅。”
  济世道:“皇上,臣等建议取这个叫龙儿的学子为探花。这篇文章立意高远,大气磅礴,颇有上古之风啊。至于榜眼……”
  龙儿正是苏麻为康熙取的化名。康熙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朗声问道:“师傅,你说探花叫什么?”
  济世虽然奇怪康熙的反应,仍然回道:“回皇上,叫龙儿。”
  “嘭”的一声,大石头落下,掷地有声。康熙喜不自禁,又问:“苏克萨哈,你也认为这个龙儿可居探花之位吗?”
  苏克萨哈的评价更高些,“实际上,此人可以做榜眼,可惜卷面上落下一颗墨迹,只好降他为头甲第三名,委屈他一个探花了。”
  苏锦吃吃一笑,原来古代考试也讲究卷面分。屈膝向康熙福了福,“墨尔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高中探花。”
  “什么?”济世和苏克萨哈对视一眼,诧异问道:“难道这龙儿是皇上?”
  康熙兴高采烈的讲了一遍冒名参考的过程。
  济世不赞同道:“皇上,臣等正在禀报正事啊。”你还是先消停消停吧。
  “怎么,你们不信?”康熙反问,“你们将试卷打开,朕背给你们听啊。”便负手自信的背了文章首段,“倘若还不信,我这里有个证人。墨尔,你来说说看,朕是不是龙儿啊?”
  苏锦道:“两位大人,墨尔可以为皇上作证。那日会考,墨尔也在场。”
  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二人怀疑了。苏克萨哈和济世双双跪下,高呼道:“皇上真乃不世之才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免礼。”康熙笑道,“快起来吧。朕能有今日,多亏济世师傅的教导。”
  济世满面羞愧,“恭喜皇上,今后皇上可以天下为师,老朽教不动啦。”说着,步履蹒跚的走远了。
  ☆、党争
  博古架上的自鸣钟“铛铛铛”的敲响十下。
  夜色如墨汁晕染开来,夜空上挂着弯弯的弦月。
  苏麻站在乾清宫的三交六菱朱门前,看着负手踱步沉思的康熙,幽幽的感慨:“皇上才多大岁数啊?就愁的跟个老头似的。”
  “我就说嘛,皇上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只有咱们这位少年老成的主子,才能把龙椅坐得稳当咯。”魏东亭直言不讳。
  苏锦叹口气,“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天底下有多少人惦记着呀!咱们主子的命运啊,从出生就和国家绑在了一块儿。逃也逃不掉,避也避不了。”没有办法逃避,便只能接受现实。
  苏麻走出去,劝道:“皇上,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是啊,明天是同朝议政的日子,皇上可得攒足了精神哪。”魏东亭道。精神饱满,才有力气与那些虎豹豺狼角斗。
  康熙回身入殿,腰间明黄色葫芦形香囊,随着步伐摆动,“你们看,白天的皇宫金碧辉煌,可是一旦夜幕降临,朕就觉得它杀机四伏,真是令人恐惧呀。”
  书案旁的两盏琉璃宫灯,散发着橙黄色的光芒。康熙的脸一半笼罩在阴影里,一半笼罩在烛光里。寂静空旷的夜晚,冲龄践祚的天子身上,竟然流露出落寞与脆弱。
  看惯精明强悍的康熙,三人闻言一时发怔。苏麻的声音打破满室的静谧,“皇上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您贵为天子,有龙气护体,但凡牛鬼蛇神、奸佞小人,都近不了您的身。”
  鬼神之事最是莫测,就连生长于科技时代的苏锦,经历玄之又玄的穿越和附体,亲眼目睹幽篁居和仙兽熊猫后,也不能再对其持怀疑态度。
  “朕喜欢胡思乱想,”康熙走近苏麻,盯着她的眼睛,“因为有了胡思乱想,才有了奇谋佳策。”他的双眸在黑夜里愈加明亮,仿佛能直视人心,逼得人退避三舍。
  苏麻微微低头,康熙走到魏东亭面前,“东亭啊,以前咱们读书的时候,你问过朕一个问题,朕至今记得清清楚楚——为什么皇上喜欢杀人?”
  康熙目光灼灼,转身看着静立的苏锦,“朕以前不懂,现在却想通了——不是皇上喜欢杀人,而是总有人想杀皇上。皇位是人人争夺的香饽饽,坐在皇位上的人就是个大靶子。无数双手想把朕拉下来。”
  他的语气有些激动,稍稍停顿平复下来,才接着说道:“皇上害怕呀。所以不得不抢占先机,将那些心怀不轨的奸贼除掉。”
  魏东亭性子虽然耿直,却非蠢人,双手抱拳,“皇上有何决断,奴才万死不辞。”
  康熙上了台阶,意兴阑珊的摆手,“东亭啊,你也是人生父母养,仅仅有一条命,别动不动就说死啊死的。”抚摸着案桌上一个碧玉如意,“朕还要你替朕打江山,做保国将军呢!”
  想起儿时的童言稚语,三人都放开眉头,怀念的笑了。
  康熙笑指着苏麻,“苏麻最好,一心为朕着想。”眼神转向苏锦,“墨尔最老实,想要回家乡看看。”
  苏锦福了福身,“主子记性就是好,这么多年还记着呢。”
  康熙敛了笑意,郑重其事的说道:“朕不仅记得牢牢的,还要一一实现。等着吧,总会有那么一天。”憧憬未来,豪气顿生。
  “多谢皇上。”三人齐声道。
  食指摩挲着状元试卷,康熙的目光落在上面——卷首浓墨重濡、黑大光圆五个字“论圈地乱国”赫然入目。沉默了半晌方抬头,“明天怕是有一场硬仗啊。苏克萨哈欲弹劾鳌拜圈地,除掉鳌拜,鳌拜手握重兵,定不会坐以待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们明儿什么都不管,隔岸观火便是。太皇太后不在京,索尼不理政务,苏克萨哈的如意算盘,怕是得落空了。”
  说着自失的笑了笑,“四个辅政大臣,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他们全部把朕当作任人揉搓的小皇帝,想在朕亲政前,可劲儿的揽权,排除异己,独掌朝纲。”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索尼老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