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缘圆      更新:2021-02-17 23:43      字数:4885
  早上慈宁宫传来消息,太皇太后对苏锦姐妹很是看重,甚至让皇上把二人当干姐姐看待。他为人贪生怕死,生平最会见风使舵。暗地里咂摸半晌,觉得光是搭上鳌拜不够保险,还要另外寻条退路才是。眼看着苏锦姐妹攀上好主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回忆起自己曾经差点把人家活埋,心头隐隐不安。恰好鳌拜那边吩咐他试试新皇的深浅,又得知皇上今早晚起了两刻钟,自以为抓到由头就往乾清宫来。
  苏锦丝毫不露怯色,笑道:“当不得公公夸赞,您是跟着先皇的老人,又担任过新皇登基的司仪,规矩才是顶顶好的。我不过一个刚入宫的小丫头,平时还得劳您多多指点呢。”
  “姑娘口齿伶俐,心思灵巧,怪不得太皇太后多次夸奖于你。”吴良辅继续挖坑。若苏锦答是,宫中估计会有她大言不惭的流言传出;若她答否,那不是说太皇太后识人不清吗?
  苏锦才不会傻傻的往里跳。“总管这话欠妥,老祖宗高看墨尔一眼,是墨尔的福分;可墨尔身为宫女,哪敢忘记自己的身份?”你也别忘记自己只是个太监,还是个过气的太监。
  苏锦在职场上摸爬滚打,勾心斗角见得不少。公司里难免会有吴良辅这种人,擅长逢迎拍马,对上司谄媚恭敬,转身就变得目中无人,不可一世。就像太皇太后告诫康熙的:戒急用忍。她暂忍一时之气,有天总会百倍找补回来。何况吴良辅没几日风光日子了。活埋之仇,她还牢牢记着呢。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是女子,吴良辅是小人,且看谁能笑到最后?
  吴良辅的嘴角僵硬的扯了扯,面色忽然沉下来。正蕴量气势发难,便听苏锦惊乍声。
  苏锦假装关切,高声问道:“公公您是怎么了?好好儿的,脸色为何骤然发青?莫不是邪风入体吧?您身上可有无发热?要不,给您宣太医看看?”暗地里输入一丝功力,扰乱吴良辅的心率。
  吴良辅本想呵斥苏锦不守规矩,早晨没有按时叫皇上起床。没成想,苏锦反应太过迅速,竟生生的将他说成邪风入体,顿时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气息走了岔道,憋得脸红脖子粗。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邪风入体是要死人的呀!
  “哎呀,快来人呀!”苏锦甩着帕子大呼小叫,“小宋子是吧?”苏锦问那个掌嘴的太监。
  小宋子见吴总管脸色恐怖,吓得手足无措,听见苏锦问话,愣愣的点头。
  “吴公公常用的太医是哪个?你快去请来,吴公公这是突发急症,拖延不得!”苏锦急道,话里话外,说的吴良辅行将就木般。
  “是黄太医,奴才马上就去请他。”小宋子闻言一鼓气往外冲,途中撞到大红色的立柱。
  倒是个实诚人,只是太胆小愚笨些。苏锦心里叹口气,也不愿真把吴良辅气死在乾清宫,连忙叫了另一个小太监帮他顺气。
  吴良辅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一个太监,再怎么得宠,也不能招太医治病啊?偏那傻小子被人一吓,立刻把黄太医拱出来。到时候,上面追究起来,他越权行事,难免皮肉受苦。苏墨尔这小丫头惹不得——是他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他决定以后见着她,立即绕道走!
  吴良辅灌下两杯茶,总算平复了。趁着太医没来,嘴里念叨着:“咱家无事,不敢劳烦太医。”马上起身告辞。赶紧回去销毁罪证!出师不利,大意失荆州啊!
  苏锦挽留道:“公公刚才的模样看着挺吓人的。都是墨尔见识短浅,”苏锦懊悔的行礼:“请公公勿怪。”
  “不怪你,不怪你,”吴良辅面皮抖动着,十分牙疼的说:“墨尔姑娘也是一片好意。天色不早,咱家公务在身,先行离开,姑娘代咱家向皇上问安。”搭着小太监的手离开。
  苏锦道:“公公慢走,有空再来啊!”
  吴良辅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牙齿咬的咯咯响:要不是太皇太后喜欢你,看我怎么整你!等着吧,总有你哭的那天!
  看着吴良辅的背影远去,苏锦捂着嘴呵呵的笑起来。乾清宫的内侍们见到皇宫一霸的吴总管吃瘪,心头也十分的欢乐。
  苏锦边打呵欠边朝屋里走,摇摇手绢道:“我先去休息,皇上回来,姐姐们记得叫我呀!”吴良辅绝非善类,必不会善罢甘休,必须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将其拔草除根,以防万一。
  早朝结束。
  康熙的贴身太监小德子,向康熙禀报吴良辅去乾清宫找茬的事。康熙担心好不容易找到的贴心姐姐被难为,立刻带着苏麻、魏东亭回宫。
  苏麻听完宫女们精彩纷呈的演说,心头既是欣慰又是担忧。原来小时候的锦儿就是个不吃亏的性格,人若欺我,我必报之那种人。后来家破人亡,人世间只余姐妹俩与苏父,锦儿很是消沉了段日子,说话极少,人变得沉闷许多。苏父死后,锦儿心中更是了无生机,几度欲随先父而去。还是她以性命相挟,苏锦才肯吃药治病。如今,妹妹看开了,苏麻有为人姐的高兴,也有些失落,加之忧心吴良辅找麻烦,心头真是百味陈杂。
  “好!”康熙听完话,赞扬道:“墨尔真是好样的!没有丢皇祖母和朕的脸。”
  魏东亭笑道:“真没看出来,墨尔平日斯斯文文的,竟那么会说话,把吴总管都气得哑口无言,只能自个生闷气。”
  苏麻绞绞手中的帕子,欲言又止:“皇上,苏麻担心吴总管那儿……”
  “诶。”康熙抬手止住她的话头,“朕知道你的心思。放心吧,朕如果连你和墨尔都保护不了,还做什么皇帝?”
  魏东亭眼珠一转,笑道:“皇上,奴才有个计策,不知可行不可行?”
  “什么计策?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康熙感兴趣的道。
  此时西暖阁里仅他们三人。魏东亭低声献计,康熙与苏麻都边听边点头。苏锦睡在庑房里,还不知道三个诸葛亮已经为她解了后顾之忧。
  ☆、廷杖
  “啪啪啪,啪啪啪。”
  空旷的凉亭里,木板击打血肉的沉闷声回荡。血腥味先是淡淡的弥漫,然后越来越浓,越来越烈,呛得人几欲窒息。
  苏锦眼睑低垂,盯着康熙瓜皮帽,下面有根小辫子,末端系着一块玉坠儿。是她早晨亲手给康熙挂上的。玉坠水泽通透,成色极好;触手生温,润泽光滑。她投入全部心神,专心致志的研究玉坠,只盼着耳朵能把痛呼求饶声给过滤了。
  “哎呀,鳌中堂救命啊!”吴良辅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哀嚎求饶。
  苏锦的眼神太过炙热,引起了康熙的注意力。少年天子侧头瞥她一眼,仍然端坐宝椅品茗,金口里发出不耐烦的呵斥:“这狗奴才眼里只有鳌拜,没有朕。给朕使劲的打,别舍不得力气!”
  黄敬是敬事房总管。吴良辅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的时候,他也曾伏低做小。如今江山易主,吴良辅借着鳌拜的威风,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盗先帝爷的宝物。快死的狗胡乱攀咬,他黄敬也不是任狗咬的人。
  “皇上,鳌拜要是知道此事,奴才该怎么说?”黄敬脑筋一转,凑到康熙面前问道。
  康熙挑挑眉,“鳌拜是个顾命大臣,岂会让这小人给他偷东西?见了鳌拜就跟他说,这奴才诬陷朕的爱卿,朕替爱卿教训他呢。把他的嘴堵上,给朕打!”
  鳌拜再风光无限,还能越过皇上去?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一个机智无双的幼帝——今儿就咬牙堵一把。反正横竖是个死字,总不能便宜吴良辅这奸贼。黄敬打定注意,随便捏就块帕子,往吴良辅嘴里塞去,低声劝道:“吴爷,你去了下面,可别怪兄弟。皇上决心要你的命,我救不了你啊!”
  吴良辅血泪交加,嚎哭道:“转告鳌中堂,奴才死的冤枉哪!”
  康熙“嘭”的搁下茶杯,“在磨蹭什么?难道要朕亲自动手吗?”
  “奴才不敢,奴才立刻行刑。”黄敬点头哈腰赔罪。说完,挤开行刑的太监,自己接过板子,双脚并拢,扬起板子用力挥下。
  “啊呀……”吴良辅躯体巨颤,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哀鸣。
  几个实打实的大板子下去,吴良辅连呼痛声都发不出了,间或身体颤抖一下,表明他苟延残喘的生命。
  残酷的封建王朝,人命分文不值。吴良辅是个黑心肝的坏人,是鳌拜弄权的爪牙,是没道德底线的太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一丁点的同情心,施舍给他就是浪费。想起偻赫几人的枉死,苏锦瞬间硬起心肠。
  苏锦闭目不愿再看。苏麻默默立在左边,表情愤怒难平,袖子里手绢揉成了麻花儿。
  康熙依旧稳如泰山,悠闲赏花自得其乐。魏东亭左手按住刚得的大刀,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康熙的贴身太监小德子腿肚子有点抖,勉强维持平静的脸色。
  吴良辅大大的翻个白眼,任板子落下,再不见任何动静。作为执行者的黄敬,最先发现吴良辅的反常。把板子递给小太监,手指往吴良辅鼻孔前一挨——没气儿了!
  “哎哟,这就死啦。切,真是不禁打。活该,谁叫你给我小鞋穿的。”大大的松口气,拱手禀报康熙:“皇上,吴良辅已经落气了。”
  死得早死得好,否则指不定抖出多他少秘密呢!黄敬一点没有兔死狐悲感,可见也非什么好东西。
  康熙凌厉的眼神似刀剑,凌厉地扫过略带得意的黄敬。手上染了鲜血的帝王,完全不像个半大孩子,反而拥有先帝身上也无的凛然气势。
  搁下紫砂茶壶,康熙弹弹袖口的灰尘,轻描淡写的道:“黄敬,这狗奴才吴良辅已伏诛,朕看十三衙门没了领头羊不行啊。”
  有门!黄敬心里一喜,嘴角勾起来。
  康熙鄙视的望他一眼,你以为你私底下的勾当,瞒得过朕的耳目?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吴良辅是个奸人,你又好得到哪里去?“朕看啊,十三衙门就撤了吧,留着也无甚用处。先帝爷罪己诏上说过,十三衙门与明无异,很是后悔设立呀。朕不能让先帝爷挂心,今天就做主,裁撤十三衙门。”
  “皇上,”黄敬弱弱的反驳,“十三衙门是先帝爷的心血……”在康熙的瞪视下逐渐消了声,双膝一软跪下,“皇上天性纯孝,有目共睹。奴才万分佩服!”
  康熙下巴微抬,“朕孝不孝顺也不是你这个奴才说了算的。起喀吧。”
  “是是是。”黄敬抹抹冷汗,忙不迭的爬起来。
  鳌拜和济世大步走来。鳌拜挥舞着右手,高声道:“打得好,打得好啊。”
  康熙闻言微微笑了,捧着紫砂茶杯目不斜视。“朕刚刚还在想,鳌中堂何时能赶来呢?看来鳌中堂的消息来的很快嘛!”
  “臣给皇上请安。”鳌拜本欲上前察看吴良辅,听见康熙讥讽的言语,顿住脚步回身拱手道:“这狗奴才监守自盗,假传圣旨,臣一听说就急忙赶过来了。皇上可否将这狗奴才交给臣,由臣依律严加治罪?”说的大义凛然,刚正不阿。
  论起演技谁也比不上天家人,他们是从娘胎里就学会表演的。康熙作出忿忿不平的模样,“朕最可气的,不是这狗奴才手脚不干净,而是他说鳌中堂让他干的。鳌中堂乃朝廷重臣,岂会让他做这等事情?听说过些日子不是你的生日,他嚷嚷着要给你送寿礼,所以才跑去偷先帝爷的宝物。”
  鳌拜一听,立马撇开关系。“皇上只管打,非打死他不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康熙揶揄道:“你是这狗奴才的主子,又是先帝指定的辅政大臣,朕给你一个面子。既然你来了,朕就不打了,吴良辅就交给你发落吧。黄敬,这奴才交给鳌中堂发落吧。”
  黄敬讷讷的低下头,“启禀皇上,吴良辅已经死啦。”
  “哦,已经死了,朕差点忘了。”康熙恍然大悟般,揉揉太阳穴,“鳌拜你瞧,朕随便说句话,就把人给打死了。难怪天下人都想当皇上。”
  鳌拜明白康熙是在敲打他呢。刚想说些话表忠心,便听济世苍老的声音响起:“皇上此话欠妥,并非天下人都想当皇上。”鳌拜心中一喜,济世挺识时务的啊。退后一步,让康熙与济世对话。
  “你是谁?”康熙问道。
  济世甩甩马蹄袖,跪下行礼道:“老臣济世,叩见皇上。”
  鳌拜充当解说员,反正他先得了太皇太后的旨意,不怕皇帝否认济世这个帝师。“他是老臣为皇上物色的帝师。保国公济世乃当代大儒,学富五车,名满天下,博古通今,曾教导过先帝爷……”
  这鳌拜当真可恨,什么事情都要插一脚。先是管朕的起床时间,再换了内廷侍卫,如今又干涉他的学习。康熙忍下不耐,挥挥手拒绝,“多谢鳌中堂美意,朕自己会找老师。”
  “皇上,鳌中堂此话也欠妥。臣不是鳌中堂请来的,而是自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