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节
作者:辛苦      更新:2024-05-09 11:24      字数:4740
  “你是说……你刚刚说的,是指这间屋,还是……包括我那间?”
  看着男人那张小心翼翼的脸,汪紫衣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似乎一下子就落了地。她轻轻地把那杯水再递到男人手上,再走到男人近前,用自己也从未听过的温柔语调低低地说:“什么也没有,雷涛。没有醉汉在你房间里过夜,也没有什么人需要我照顾。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编的。”
  男人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几乎分毫不差地抓住了汪紫衣的手。
  “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是你编的?我……不懂……”最后三个字已有克制不住的颤抖。
  “好,雷涛,你听好了。”汪紫衣任由自己的手被那双冰冷的手紧握着,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充实,“那个电话里所有的内容都是我骗你的。我只是想,只是想……”饶是豪爽大气如汪紫衣,此时也已经羞红了脸,不知怎么把这话接着下去。
  “你只是想做什么?”男人手上加了些力,声音中带着些揶揄的味道。
  女人忽然惊觉过来,脸红得似醉汉一般,手也不自在地在那双略微有些温度的大手中扭捏了两下。
  “我,我……”
  “紫衣……”雷涛突然低呼了一声,在汪紫衣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一把把她揽住怀中。“你什么都不用说了,紫衣,我都明白。我……好开心!我……盼这一天……好久了!”
  汪紫衣被雷涛搂得紧紧的,紧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可是,天知道她是多么开心。她的头紧紧地靠在他的胸前,听着那里虽不有力却很有节奏的“嘭嘭”声。她的手紧紧地搂着他明显纤细的腰。她微闭着眼,听着头顶上那个幸福得就要发狂的声音有些颤巍巍地发出。
  “紫衣,这一切是真的吗?你真的那么在乎我的想法,在乎我的感受?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我雷涛何德何能,让你如此这般地用心?”
  汪紫衣已经幸福得说不出话来了,她只是用她紧贴在雷涛胸前的那个头不停地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
  “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紫衣!”雷涛伸出手,蓦地按住那颗头,“帮我证实,快,紫衣,不然,我会以为这一切不过就是我的一个梦。梦醒的时候,依然只有我,一个人!”
  汪紫衣的头在那只手的力量下挣扎了两下,便放弃了。可是她依然没能说出一个字,她只是有些心痛地抬起头来,望着那双无神的眸子,心上有个地方一抽一抽地,痛得厉害。
  “紫衣,为什么不回答我?”没有听到预想的回答,那只覆在汪紫衣头上的手不自禁地抖了下,声音却更低沉了些。
  “紫衣,我的好紫衣,快回答我,好吗?不然,我想,我会疯掉的!”
  就在那个刹那,汪紫衣骨子里那些古怪精灵的细胞突然活跃起来,她强抑住自己想要说话的嘴,只是看着那张急切的脸,“咯咯”地笑起来。
  “紫衣,你在笑我吗?是在笑我傻吗?笑我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说出这许多可笑的话吗?可是,紫衣,无论你现在怎么想怎么做,我是铁了心要听你一句话。你不会知道,你的这句话对我,将是多么重要!”雷涛忽然沉了脸,苍白疲惫的脸上满是郑重。
  “雷涛……”汪紫衣动了下,抓住那只白皙瘦削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听到了吗?那是我的心跳!它现在跳得很快,从来没有过的快。因为,有人强行挤了进去,再也不肯出来!”
  “紫……衣……”雷涛一阵战栗。下一秒,他猛地低下头,准确地找到那张脸。吻,便如雨点一样,落在那张脸上、额头上、鼻尖上、嘴唇上……
  他开始是小心翼翼的。可是,当自己的唇终于捕捉到那两片更薄更小的唇时,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了了。他的舌头猛地伸进那两片唇中,与那根小小的舌头不停地往复碰触交织缠绵。那根小小的舌头是那样默契地回应着他,回应得他热血沸腾,浑身如火一般的炙热。他一把横抱起她站起来,急急地往前跨了一步。
  腿狠狠地撞在茶几角上,痛得他一个激灵,手一松,怀里的人儿差点就摔在地上。
  “怎么了,涛?”几乎是同时,女人已伸出手拉住了沙发扶手,另一只手已抱住了他的腰。
  “没事……我刚刚……撞了一下。”这一撞,让男人瞬间清醒过来。他颓然地坐回到沙发上,无神的眸子更加凄迷。
  “撞哪儿了,我看看。”汪紫衣还陷在刚才的意乱情迷中,并没看到刚刚那件事的过程。她只是感觉自己被雷涛横空抱起,便闭了眼羞红了脸。她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内心深处,她甚至期待那件事情的发生。可是,她只是听到“砰”的一声轻响,再睁开眼时,便只看到那张颓丧的脸。此刻,没有什么比听到他被撞更让人忧心的了。除了急于看看雷涛的伤情,剩下的,便只是埋怨自己刚刚为什么不看着点了。
  可是,手刚刚碰到他的身体,便被雷涛轻轻地格开了。
  “我没事。”他的声音刹那间便低哑下去不少,“是我自己生了一对没用的眼睛……”
  “涛,别这样说自己。是我不好。”汪紫衣急急地伸出自己的手,捂上他的嘴,心却痛得撕裂一般。
  雷涛没有再说话,他只是轻轻拉开汪紫衣的手,摸索着沙发扶手,慢慢站起来走到一边。背对着汪紫衣,他从自己外套中摸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了几口。
  “紫衣,你考虑好了?”
  “什么?”汪紫衣一脸诧异地望着男人过度瘦削的背。
  “你真打算接受我这样一个瞎子?我什么也看不见,甚至,连……也会撞了自己……”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夸张,笑得呛咳出声。
  “涛……”汪紫衣惊叫一声,站起来。
  “别过来!”雷涛突然向身后一摆手:“在你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时,别走过来。”
  “我是一个瞎子。以后的日子,我没法陪你看日出日落,我没法陪你游名山大川,我没法给你足够的保护,我甚至……”他掩嘴咳了好一阵才停下来,双肩依然抖得厉害:“连你长什么样,也永远不会知道。”
  “那些又有什么关系?”汪紫衣冲着那个背狠狠地喊出声:“雷涛,只因为你是雷涛,就足够了。你没法陪我看日出日落,我可以陪你看;你没法陪我游名山大川,我可以陪你游;你不用给我足够保护,因为有你在身边,我就会觉得、安全;至于我的外貌……”汪紫衣突然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
  “你有世间最灵敏的手指,你有世间最敏锐的触觉,来,你摸摸,这是我的头,这是我的眉毛,这是我的眼睛,这是我的鼻子,这是我的左脸,这是我的右脸,这是我的唇……”
  “雷涛,你感受到了吗?用你的心,那是世上最明亮的眼睛!”汪紫衣死死地攥着那只手,用力按在自己的唇上,“以后,它加上你的心,还有我的眼睛我的嘴,会看遍这世上一切美景良辰,还有我们,共同的未来!”
  113、相爱(5) 。。。
  冬天来了。
  这一年的冬天冷得特别早,几场寒流下来,不仅让人们换上了冬装,还给小镇带来了难得的一场雪。只一个晚上,纷纷扬扬的雪,便挂满树梢枝头。古朴的青石小路,蜿蜒的小桥流水只一夜间俱都银装素裹,别添风味。孩子们早就按捺不住,从各自家里跑出来,散在小桥上、小路边、房前屋后,堆雪人,打雪仗,好不热闹……
  收回自己投向窗外的目光,汪紫衣淡淡地瞄了下那个在厨房中忙碌的人。他正熟练地煎着鸡蛋,一手拿了锅铲,一手拿着筷子,翻两下锅铲,便用筷子去试试锅内那个物体的软硬。
  这是汪紫衣第一次看着他为自己煎鸡蛋。这几个月来,每天晨跑归来的时候,她便看到桌上那个漂亮完美得无懈可击的煎蛋。可是,她从来不知道,那个“尤物”竟是如此这般做成的。
  微微叹了口气,连带着把心底猛然间涌上的那份酸涩一起按压下去,她冲着厨房中那个忙碌的身影喊了声:“简单点,咱们快快吃了早饭去看雪。”
  那人正把煎蛋往手边的盘子中盛,听到这话,只是微停顿了下,也不应承,只淡淡地问了句:“外面,下雪了么?”
  汪紫衣只来得及看到那张瞬间变得有些苍恻的侧脸,便猛地惊觉自己刚刚那句话竟是无意识间点到了他的痛处。
  这几个月下来,虽然两人如胶似漆感情日深,但他的残疾却始终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一个阴影。饶是一贯随性恣意的汪紫衣但凡说到有关的事也是小心翼翼。可是,刚刚……
  “先吃早饭吧。”转瞬间,那人已麻利地摆上了牛奶、煎蛋、面包和果酱。在自己的家里,他的动作是熟练的,熟练到外人根本看不出他的残疾。可是,一旦离开这里,他便那样的茫然无措,尤其是在白天。以至于这么久以来,他们很少,相携外出。
  汪紫衣默默地坐下,拿起一块面包,漫不经心地往上涂着果酱。
  “紫衣……”那人也随手抓了片面包,递到嘴边。无神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汪紫衣的方向,脸上渐而浮起一个有些无奈的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她的面前,他很少戴眼镜了。汪紫衣曾为此暗自窃喜了好久。可是,当她发现那仅仅只是局限在这间房的空间中,仅仅只是局限在她面前时,这份窃喜也就慢慢化成了隐忧。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地面对他自己,面对他眼前的世界。可是她不想逼他。虽然,这几个月来,他们的交流日深,但对彼此的过往,尤其是他的,说的其实甚少。但是,她知道,他所经历过的,必定充溢了惨痛凄凉辗转不堪,她又怎么忍心再给他压力让他面对?就这样静静地陪在他身边,慢慢地让他冰封的心渐渐回暖,也算,一种完满吧!
  抬起头,看向那个人,汪紫衣原本有些酸涩的心再度柔软下来。
  他原是只吃中式早餐的,稀饭小菜应是他的最爱。只是,因为自己好这西式口味的调调,他便每日早早起来,在黑暗中摸索着完成那些对他而言其实繁复的事。只是,这样的事,对他而言,其实也算一项工程,待到完成时,他也不会再有精力为自己去熬一碗小米清粥,做一份可口小菜。每日便陪着自己嚼食这面包鸡蛋,还露出甘之若饴的样子。
  “紫衣……”长久没有得到回答,那人又急急地叫了声,咬去了一小块的面包滞在嘴边,“你不开心么?”
  也许是因为五官中少了最重要的那个器官,他的其他器官变得敏锐异常。哪怕是她在心底的一声轻轻叹息,他似也能立刻感受得到,换来的只是更小心翼翼的猜度。其实汪紫衣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的。她原是那样一个豪爽大气的女子,对于细枝末节原本就不是那么在意,可是,在他的面前,她似也渐渐适应这样的生活,如同现在,她刚刚明明有些不爽,这会儿也只是展颜一笑,声音尽量婉转清脆,仿佛昭示她此刻良好的心情一般:“你又想多了,我很开心啊。”
  男人有些牵强地笑笑,轻轻放下手中那片面包,摸索着站起来,走到她的身前,忽地就抓住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没有就好。我以为……”
  他没有再往下说,她也没有接。她当然知道他省略了什么,可是他不提,她也不会再提。她只是微微抬了头,看着那张虽清瘦苍白却掩不住英挺深刻的脸。此刻,那张脸上有明t的纠结,似是再作一个什么艰难的决定。
  “其实外面挺冷的,呆在家里还暖和些。”她终是不忍看那份痛楚难耐,如同这几个月来每次类似事件发生时一样,她又一次选择了率先妥协。
  那双薄凉的手轻抖了下。
  “伤口又痛了?”汪紫衣惊跳起来,拉过那只受过伤的手细看。她知道那道伤口很深,深到伤及神经影响了它的正常功能,深到每逢季节气候变化便如是反应……
  “没事,它今天好好的。”男人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拍拍她的肩,“我刚刚只是在想,我得去加件衣服。外面挺冷的,不是么?”
  “涛……”汪紫衣有些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下一秒,头已然被那只手紧搂入怀。
  “你不是想去看雪吗?快点把早饭吃了,我们一起出去。”男人的声音平静如水,仿佛在说一件云淡风轻的事,但唇角微微向上的弧度却泄露了他此时真实的心情。
  汪紫衣哪还坐得住,立马“倏”地一下站起来,以迅雷之势在雷涛脸上轻啄了下,下一秒,已飞快地窜到门口,冲那个还有些怔忡的人喊了一声:“我去帮你拿衣服!”转眼已奔出门去。
  雷涛抬起手来,轻轻地抚过自己的脸,笑慢慢地漾开在那里,连同无神的眸子,也微微地放起光来。
  114、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