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吹嘻      更新:2024-04-29 11:06      字数:4898
  我心头那股异样的情绪挥之不去,一时间给施了咒似的一把捏住简离的胳膊,急切地问他:“二楼的窗户是在东边的墙上么?”
  “啊?”简离和陈小溪异口同声地反问我。
  我调整了一下略微紊乱的呼吸,指着楼梯问简离:“这间书室的二楼,是不是有一扇窗子在东边的墙上?”
  028 摩梭少年
  我调整了一下略微紊乱的呼吸,指着楼梯问简离:“这间书室的二楼,是不是有一扇窗子在东边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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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那个纳西族小伙子回答了我的问题——
  “没有。窗子是朝南开的。”
  我看向简离,他轻轻点了下头,看着我的眼神颇有几分探究。
  “我想上去看看。”没打算解释,也没等他们答允,我径直向楼梯走去。
  纳西族小伙子跟上来,隔着几步远随在我身后,问:“二楼是书库。你要找什么书吗?”我没答他的问话,回头对他扬了扬嘴角算是打招呼。
  我踩着木质楼梯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走得屏气敛息,到最后一级台阶时我停了脚步,低头看着鞋尖与台阶的接缝处,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抬头,睁开眼——
  刚吸进去的那口气顷刻间又全数吁了出来,我如魔怔初醒,悲喜不明。
  果真不是的。
  ——不仅仅是那扇窗的位置,就连书架的摆设地位也不同。
  纳西族小伙子见我杵在楼梯口,好心提醒道:“要找什么书吗?你可以过去看看的。”
  我再把那书库扫视了一周,轻轻地摇了摇头,为自己适才的举动自嘲地发笑。
  小伙子有些不明所以地盯着我,我对他道了声谢,绕过他往一楼走去。
  一楼的陈小溪正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看那幅未完成的丽江木板画,她以双手捧脸、双肘支桌,整出一个人面花骨朵儿造型,然而眉眼间神色不济,看样子饿得不轻。
  简离坐在靠近书室大门口的一条长凳上翻看刚到手的书,见我下楼来,他问:“找到你想要的了吗?”
  我不答反问:“简离?”
  他“唔”了一声看着我,那目光在我看来,有些意味深长。
  我问:“你知道我要找什么吗?”
  陈小溪听我这么问,不自觉坐直了身子看看我又看看简离,胳膊摆成小学生上课时最标准的样子。
  简离挑眉一笑,居然面露几分俏皮神色,答得十分自然:“刚才你不是问我东边墙上有没有一扇窗子么?”
  也是。
  简离继续说道:“昨天晚上把你们送回客栈以后,我逛到这间书室来,发现一本我找了很久的书。”他扬了扬手里的书:“但是那个是样品,有些旧,所以我跟松纳约了今天过来拿新的。”
  “松纳?”我问,而后马上有所了然地转头看向那个纳西族小伙子。
  他果然抿唇递我一个微笑,有些腼腆,说:“松纳独只,摩梭人。”
  我这才留意到他的长相。瘦长脸,尖下巴;眉色淡,眉型姣好;狭长的单眼皮眼睛,瞳仁黑白分明,眼尾斜飞;鼻子小巧而挺俏,人中长,嘴唇薄。
  若为女儿身,此乃狐狸精。我心里头这么定义了他的外貌,脸上不由展露笑意,直接把松纳笑红了脸。
  029 A项B项
  我心里头这么定义了他的外貌,脸上不由展露笑意,直接把松纳笑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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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纳今年17岁,两年前从“女儿国”泸沽湖来到丽江谋生,“阳光书室”真正的主人是松纳的三哥。
  平日里,松纳除了打理书店生意和制作手工板画售给游客之外,偶尔也给人做丽江附近的旅游向导,不持证,俗称“黑导”。
  在我和陈小溪生活的城市里,17岁的男孩子已经会使出许多花哨的小手段让女孩子为之脸红心跳了。所以就这么被我看了两眼脸就红得跟煮过似的松纳,显得很珍贵。
  显得很珍贵——陈小溪这样形容。
  事实上,陈小溪觉得松纳最珍贵的地方在于他有带人去香格里拉自助旅行的经验。我们人生地不熟,两个女孩儿没有跟旅行团跑那么远,在生活与习俗方面都需要有个熟人来提点方能安心。
  所以那场答谢简离把她背回客栈的饭局,俨然成了她游说松纳与我们同赴香格里拉的邀请宴。
  *
  我从洗手间回来的路上,老远就见陈小溪手舞足蹈地对她左手边的松纳描述些什么,松纳手里捏着茶盏,半天没往嘴里送,脸上的神情看来有些紧张。
  我落座时,陈小溪正在进行一段混搭论说,我听了一阵子,没听懂。
  而松纳,绝对已经上升到“心惊肉跳”的段数。在陈小溪语至激动时,我甚至发现他的单眼皮活生生地给吓成了双的。
  我插不上陈小溪声情并茂的演讲,又着实好奇,只能向身边发狠喝水的简离打听。
  简离的嘴角抖得有点厉害,我分辩了一会儿,断定他是在忍笑。我压低声音凑过脑袋问:“我就离座一会儿,怎么回来就听不明白这来容去脉了呢?他们在聊啥?”
  简离低咳了一声。
  接着又低咳了一声。
  一连低咳了好几声才把那股笑意压下去,他正色告诉我:“这陈小溪说话频率太快,并且章法有点儿抽象,我学不来。就给你总结一下吧。”
  ……
  他简短地表述让我听出好多个关键词来,我用自己的思路又加以归纳,基本可表述如下:
  A项:大龄女青年,纯良易受骗,没男人,缺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方向靠猜,左右得想……
  B项:少量的时间,少量的钱财,大把的美色,大把的爱心……
  在陈小溪游说松纳的那些说辞里,A项是沈醉与陈小溪的现状与特点;B项估且算是优点吧。
  我把自己这样的罗列告诉了简离,得到他深度地认同并且终使他欢畅地笑了出来。但见陈小溪不满地瞪了我们一眼,接着继续给一脸苦大仇深的松纳洗脑。
  “你们俩可真有意思。”简离轻轻笑着问:“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笑看着陈小溪说:“中学认识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简离点点头。隔了一会儿他突然问:“你一直住在N市吗?”
  我回答:“是啊。土生土长的。”
  “是么。”他说。
  我有些奇怪,“有什么不对?”
  他笑着摇摇头,仰起脖子把杯里的茶水一口喝干了,“只是觉得你不像北方人。”
  030 羊猫不分
  他笑着摇摇头,仰起脖子把杯里的茶水一口喝干了,“只是觉得你不像北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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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离不是第一个这样评价我长相的人,我也就用那个千篇一律的说辞告诉他——大概是因为我有一半的日本血统。
  “日本女人不是大多都温婉恬静么。”我说。
  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然而却说:“那倒是没看出来。”
  我脱口而出:“是指我还是日本女人?”
  他哈哈笑着夹了一筷菜放进我的菜碟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饭局的意义很重大,因为陈小溪终是得逞了。松纳独只在两天后引着我和陈小溪出发前往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简离在丽江与我们道别。
  *
  我在丽江前往迪庆的中巴车上半梦半醒,恍惚间做了个很较真的梦,梦里有沈卿来,居然也有简离。
  我不记得梦的具体内容,之所以说它较真,是因为我在被惶惑不已的陈小溪摇醒时,脸上全是泪。我以指沾了放在舌上一舔,咸的,果真是眼泪——不是小溪在用我两年前对付过她的方法来反整我。
  无论喜或悲,要用眼泪来表达的情绪,总是极端的。不较真,又何来极端之有?
  英国人詹姆士在小说《消失的地平线》中写到:“太阳最早照耀的地方,是东方的建塘,人间最殊胜的地方,是nǎi子河畔的香格里拉。”
  我从那本书里知道“香格里拉”这个名子。在亲脚踏上这片土地以前,香格里拉在我眼里与世外仙源的意义等同,是不可能出现在世俗红尘中的任何一隅的。
  但此刻身在其中——
  皑皑雪山环抱着广袤幽深的草原,牛羊悠然地嬉戏与戈逐;随风起伏的草甸和密林之中,若隐若现粉白色的民居。格桑花白,酥油飘香,山歌悠扬,梵音清唱……
  只有亲自眼见耳闻、口尝鼻吸……才能懂得那个老外是在用怎样的一种心境在描绘他眼里、心中的“香格里拉”。
  ……
  我跪坐在幽绿的草甸上,怀抱一只借来的小羊羔,以陈小溪形容的“近乎做作的柔嫩”姿态拍了张照片。是用我的手机拍的,因为我要发给沈卿来。
  沈卿来立刻就回了条短信:
  “和你抱在一起的,那眼睛弯弯的……是小猫吗?”
  我看着短信笑弯了腰,一个不留神被陈小溪抢去了手机,她跑开几米,一本正经地朝松纳招手:“快来看快来看!你醉姐姐的胖金哥给她写情书了!”
  松纳本是木讷少言的孩子,怎奈正值春心萌动的年纪,经不住“情书”这种字眼的诱huò,立马八卦地飞奔到陈小溪身边去看短信。两人看完也是一阵大笑。
  我夺回手机,噼里啪啦地给沈卿来摁过去几个字:
  “你这人,怎么羊猫不分呐?”
  没一会儿他就回信了:“呵呵……我刚就是在问那只小羊啊。*@_@*。”
  我的囧劲儿还没过,他的短信又进来:“醉儿,你这是在哪里?”
  我的脑海中立马浮现起一句歌词:“小木屋,红屋顶,地址是一个秘密。”
  031 属都湖畔
  我的脑海中立马浮现起一句歌词:“小木屋,红屋顶,地址是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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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好久,他又发来一条短信:“想你。想我吗?”
  “想。”我老实得出乎自己意料。
  “给你看,要不要?”他问。
  我几乎快要产生幻觉,仿佛那个清朗俊逸的男子正刻正给我温柔地注目,他但笑不语,神色间却有孩子气的撒娇与期待。那样神情的沈卿来,可爱至极。
  我指尖发颤,抖着回了他一个“要”字。
  抵达迪庆藏族自治州的当晚,我们宿在中甸一个藏族民居,轻微的高原反应和简陋的住宿条件都没能妨碍我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晨,我打开手机,收到的第一条短信毫无悬念的来自沈卿来:
  “亲爱的早安,我正在离你越来越近……”
  我盯着那条短信傻傻地闷笑,果然是恋爱容易让人失常,素来辞令分明的沈卿来居然也有语病。
  甜蜜蜜地回他:“乖,给你个MorningKiss,在梨涡上。”
  在中甸前往原始森林的路上,我开始打盹,盹到一定程度我忽然福至心灵,瞬间异常清醒。
  我翻开手机,把沈卿来昨天到今天早上发给我的短信反复又看了两次。思前想后半天,短信问他:“你现在在哪里?”
  没有回音。
  此后的十分钟内我连发三条短信问他,依旧没有回音。
  汽车经过一段翻修的公路,坑坑洼洼的地面颠得我心烦意乱,陈小溪把脑袋搁在我肩上半睡半醒。在经过一个大坑的时候,我们给颠得腾空之后再自由落体掉回座椅上,我抚臀,借机烦躁地骂了句脏话,惹得松纳诧异地转头看了我一眼。
  陈小溪这厮的脑袋居然还能挂在我肩上,但见她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不咸不淡地来了句:“求你了……还是打个电话给他吧。”
  我推起她的额头,对着她的脸好一阵分析,确定此人昨夜没我睡得好。
  我问:“不会刺激你?”
  她闭着眼,嘴巴自然微张,一脸风尘相,似不耐烦:
  “你再继续这样坐立不安地动来动去不让我睡觉——那才是在刺激我!”
  我皱皱眉:“行。那你先忍着,我电话讲完你再打呼噜。”
  说完立刻松了推她额头的手,她的脑袋毫不客气地落回我肩上。松纳看得忍俊不禁。
  摁完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以后,我迫不及待地把手机贴紧耳朵,一口气提在胸口,呼吸也不敢太重。
  我太久没有听到他温润好听的声音,很想念。我不愿意错过他的任何声音,哪怕一个字都不愿意。
  却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声在听筒里淡定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差点儿就岔了气。
  松纳突然出声提醒:“现在要打好电话。”
  我和陈小溪异口同声地“嗯?”。
  松纳即刻脸红,有点儿尴尬地解释:“我没说好。我是说……上了山,到了原始森林里面,手机信号,有时候有,有时候会没有的……你们有电话要打,现在就打好。”
  我听闻此言刻不容缓地又要重拨沈卿来的号码,看看脑袋搭在一旁的陈小溪,把手机递给她:“先给你妈妈先打个电话吧。”
  陈小溪接了手机按号码,贴着听筒听了一会儿,把手机递还给我说:“她没接,算了。”
  ……
  大太阳升起来了,身上有些燥热。
  松纳凭他的经验,在原始森林景区外雇了几个貌似老实的藏民马夫,租了他们的马。我们一行七人三马,要争取在下午1点前穿过原始森林到达属都湖畔,这样才能赶在太阳下山前从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