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片片      更新:2024-04-29 10:36      字数:5055
  “既然这样,不就好了?悦子嫁到神户去,阿悟也在大阪娶妻生子;您可爱的孙子们总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的,不会只有小玲例外。”
  “神户和大阪的情况不一样。高知耶!不是搭几小时新干线就能到的地方,那可是离岛耶!”
  “高知和四国间还是有陆地相连,”干夫一板一眼地插嘴。“有濑户大桥。”
  “反正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被诉之以理,源卫门竟然如孩童一般耍起赖来。“想离巢,可以到其他地方去,看要到北海道、九州、冲绳都成,去美国或澳洲也无妨;不过高知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准,绝对不准!”
  虽然这话听起来只要别是高知即可,其实说穿了,他是不满宝贝孙女要离开自己的掌心到远方工作;假如小玲选择到北海道就业,他肯定要怒骂“去高知没关系,但北海道不准!”换成九州或澳洲,情况亦然。
  “爸爸!”连黄丹都觉得不敢领教。“北海道和九州也就算了,但搭飞机到高知可是比到其他地方还要近的多。”
  “反正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那就请爸爸……”君江似乎已不胜其烦,冷冷地说道:“亲口对小玲说吧!”
  宛如欲掩盖源卫门哑口无言的表情一般,敲门声响了起来;一个如幽灵般气息稀薄的修长削瘦男子走进书斋。名义上,他是源卫门的秘书兼司机。“很抱歉,在您忙碌时打扰。”
  “什么事?黑鹤。”
  “有件事想向您报告。”
  “是急事吗?”
  “是的,其实是关于玲小姐的事——”
  “什么?”
  “属下知道是自作主张,但属下明白总裁想带回小姐的心情——”
  “够了,说重点。”
  “属下关注的,是小姐的动机。”
  “动机?”
  “即是小姐留在高知的理由。”
  老人与四名中年男女困惑地面面相觑,他们似乎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当然……”黄丹依常理发言。这段话可看出他的警戒心——由于不明白话题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姑且下个中庸的结论。“是因为想独立吧?想离开父母身边。”
  “说不定她喜欢上高知了呢!”即使面露笑容,看来仍像哭脸的泰叶也跟着丈夫附和道:“我听朋友说过,高知这地方挺不错的,鱼又好吃;小玲不是喜欢吃鱼吗?所以才——”
  “我看是男人吧!”君江像是刻意刺激父亲似地喃喃说道。“一定是有了男朋友。”
  “这点属下也想过,”黑鹤委婉地制止咕哝着男人二字、险些口吐白沫的源卫门。“不过小洁若真有意中人,应该会坦白说出来的。”
  “什么?”
  “玲小姐的个性比较……呃,大方,不会隐瞒这种事,有什么理由会毫无顾忌地坦白说出来,即使明知会被反对,也不放在心上。她和夫人很像,这一点总裁应该也很清楚。”
  “嗯……”源卫门静静地摸了摸胡须。他刚才险些为了君江的“男人”一说发飚,现在却完全冷静下来了。“原来如此。”
  “然而,这回却不见‘因为意中人在高知’或是‘喜欢高知所以想留下来’之类的具体理由;小姐什么都没说,让属下觉得非常奇怪。”
  “你是想说,小玲没提及留在高知的理由,是因为有什么苦衷?”
  “又或者是因为小姐本身也不明白理由。”
  “什么意思?”
  “有件事梗在心头,但自己也不明就里;为了厘清是什么事,便姑且留在高知——依属下看来,或许这个答案比较接近事实。”
  “自己也不明就里?”源卫门似乎也认为依孙女的个性,确实有此可能;他的表情和说的话相反,显得颇为赞同。“就为了这么笼统的理由——”
  “无论如何,属下认为当务之急是找出理由。无论小姐有无自觉,只要明白她留在高知的动机,就能拟定应对之策。”
  “这我懂,但要怎么找?”
  “你要去问小玲?”
  “不,不是属下。其实属下自作主张,今晚已经把人带来了。他的名字叫做山吹海晴。”
  “山吹海晴……没听过,靠得住吗?”
  “这个人具备了某种特殊能力。”
  “怎么个特殊法?”
  “不如请您亲眼确认——”
  征得同意后,黑鹤一度离开书斋,又领着人回来。见了黑鹤背后出现的人影,五人同时屏住了呼吸。与其说是人影,倒不如以墙壁形容较为贴切;那人身材相当壮硕,约有两米高。
  听了名字,众人皆以为是女人,没想到却是个精悍的年轻男子。虽然轮廓深刻,但眼睛与鼻子过度集中于脸孔中央,因此看来由种恍惚的感觉;说白一点,予人强烈的驽钝印象。
  “请总裁先别问任何问题,与这位山吹先生畅谈一小时;只要这么做,应该就能明白属下的言外之意。”
  源卫门虽然大为困惑,但他深知黑鹤不会毫无道理地如此提议,便目不转睛地凝视眼前的巨汉;君江与干夫、黄丹夫妻则是远远围观,静看事情的反展。
  山吹似乎明白自己是个格格不入的存在,显得战战兢兢、心慌意乱,拼命地将巨大的身躯缩进椅子中;一与源卫门对上视线,便红着脸嘿嘿陪笑,感觉上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或许正因为这么想,源卫门一开口便问了这个问题:“你几岁?”
  “啊?呃,欸……二十五岁,对。”
  “体格很好嘛!有做什么运动吗?”
  “啊?不,我,呃,不太会运动,对。”
  “是学生?”
  “不是,我在SKG担任警卫。”那是源卫门名下的大楼之一。“今年已经是第五年了。”
  源卫门歪了歪脑袋。都已经有长达四年以上的工作经历,却没沾染上社会习气,显得相当纯朴;或者他只是因为知道源卫门是何方人物而紧张呢?
  “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不,其实,名字我还不……呃……”
  他有些不敢置信。“那你以为来这里是要见谁?”
  “警卫主任要我来见一位大人物,我才来的。”
  “我是白鹿毛源卫门。”
  “啊,你好,我是山吹海晴。”
  早知道啦,白痴!源卫门真想如此回嘴。他有些反常,连平时不常挂在嘴边的事也说了出口。
  “我是白鹿毛集团的总裁。”
  海晴佩服地睁大眼睛,却又带着憋尿般的可怜表情偷偷地看了黑鹤一眼;看来他似乎不知道白鹿毛集团是什么来头……源卫门突然泻了气。就在此时,忽然有道错觉侵袭而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有如空气一般轻盈,同时舌头像抹了油似地,开始滔滔不绝地动了起来。
  “我的妻子在年轻时就死了”
  “啊,那还真是……”
  “好不容易有了钱,正要开始享福的时候却死了;她跟着我只吃到苦头。从那时以来,我就没再娶妻。”
  “哦,这样啊!”
  源卫门听着海晴的附和,心中困惑不已。我在说什么?为何会提起这件事?然而,感到困惑的只是脑海一角;就心情上而言,他发现自己甚至可说是兴高采烈地在谈论此事。
  “当然,这不代表我没有红粉知己。现在我的身边,也还有女人,岁数嘛……嗯,和你差不多。”
  “哦,好厉害!”
  “你那话是什么意思?讽刺啊?觉得我是个老不修是吧?”
  “没这回事,只是觉得羡慕。”海晴看来真的是钦羡万分。
  “她的名字叫苏芳……”
  “是吗?”
  “她大概觉得这个名字很别致吧!当然,这不是本名,是她在酒店用的花名。”
  “她一定长得很美吧!”
  “我觉得她很有魅力,不然也不会这么迷恋她,还替她在麻布买了一户高级公寓。”
  哎呀,我完全不知道耶——君江与泰叶如此面面相觑,而干夫及黄丹则是面带忸怩之色,暗自为源卫门的老当益壮而佩服不已。
  “所以你常去那座公寓找她啰?”
  “有时间就去。”
  “真令人羡慕啊!”
  “是值得羡慕没错。她虽然年轻,却很善解人意,知道怎么放松我的心情,没得挑剔。只不过……”
  “只不过?有什么问题吗?”
  “不,其实也称不上问题……”
  发觉自己想说什么时,源卫门大吃一惊,因为那是他早已忘记之事。莫说记得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已是相当不可思议,重提这种旧事的自己更是令他难以理解。
  “前一阵子我去找她时,发生了件怪事。”
  “怪事?”
  “说起来也算不上怪,只是让我有点无法释怀而已。她一如往常地出来迎接我,却说家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便披着大衣出门购物。过了一阵子回来后,她脱下大衣,窝进厨房;那件大衣没挂回衣架,直接丢在沙发上,我看了就兴起恶作剧的念头。”
  “恶作剧?”
  “其实那天我准备了礼物送她,是她从以前就撒娇说想买的;你就想成是金饰之类的东西好了。我拿着装有礼物的小盒子,灵机一动——不如别亲手交给她,就偷偷放进大衣口袋,让她事后穿大衣时才发现好了。”
  “原来如此,是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嗯,意思差不多。我自己也觉得有点孩子气。”
  “怎么会呢?这种游戏精神才是男女之间的情趣啊!”
  这小子还挺有见地的嘛!源卫门对这名纯朴的青年另眼相看。不过,瞧他一脸内向,搞不好他嘴上这么说,其实还是个处男呢!“我趁着她在厨房里没注意,偷偷拿起大衣,将盒子放进口袋;谁知道我明明放了进去,盒子却掉到地板上。”
  “口袋破了洞吗?”
  “正是这么回事。我翻过来一看,口袋破了个洞;那切口不像是自然绽开,怎么看都是用刀子划开的。”
  “会不会是遇上割包毛贼啦?”
  “你用的字眼还真古老啊!我一开始也想,会不会是遇上了扒手?不过那切口却是在内侧。或许会有扒手扒内袋里的钱包,但要偷外侧口袋里的东西,谁会特地从内侧割破衣料?又不是脑筋有问题。”
  “哦,说的也是。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不,我最后还是不知道。因为见她回来,我就把礼物亲手交给她了;就连这件事也是我刚刚才想起的。”
  “被割破的是那边的口袋?右边还是左边——”
  “呃……”白痴,这种事会记得才怪咧!源卫门虽然如此想道,但当时自己拿起大衣的影像却鲜明地浮现,令他惊讶不已。“我记得……是左边。”
  “购物回来的苏小姐……不是,是苏芳小姐,是以哪只手提着购物袋的?”
  记忆再度如倒转录影带般地鲜明复苏。“右手。”
  “她穿这大衣,表示那一天很冷吧?她有戴手套吗?”
  “手套……”在他搜寻记忆之前,嘴巴已先擅自回答。“没戴。”
  “这么说来,就算左手一直放在口袋里,也不奇怪吧?”
  “这么一提……她是把手放在口袋里没错。”
  “但她没发现破洞?”
  “或许她早就发现了。”
  “可是,那不是自然裂开,是刀子割破的吧?假如她早就发现了,应该会向白鹿毛先生提起吧?说她觉得害怕之类的。”
  源卫门也有同感。确实,倘若她发现却没提起,是很奇怪;她绝不是沉默寡言的人,一向不浪费任何话题。但若是如此,有代表什么?这个青年究竟想说什么?
  “……你是想说,那是她自己割破的?”
  “啊!原来如此,也有这种可能。”
  源卫门本以为他在装傻,但他似乎是真心感叹;看来他并非想委婉地暗示什么。
  “假如是她自己割破的……她为何要那么做?”
  “这就不得而知了。”
  “一定有理由,没人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
  “还有其他奇怪之处吗?”
  “没有,只有这件事。那天我没在她那里国也就回去了,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回程发现忘了东西,又折回去拿。”
  “折回去后,她在家吗?”
  “在啊,当然在……应该说,是爬楼梯爬到一半时见到她的。”
  “爬楼梯爬到一半?这么说,你没搭电梯吗?”
  “她住在五楼,我每次都是走楼梯,有益健康。”
  “你的身体还真是硬朗啊!既然是在楼梯中见到她,代表她正要出门啰?”
  “不,她在打扫。”
  “打扫?”
  “她很爱干净,住的房间又离楼梯最近,所以才主动打扫吧!”
  “这么说来,白鹿毛先生当天没预告一声,就突然去拜访她啰?”
  “不,我对她说过,上午联络的。”
  “那她当天很忙吗?”
  “也不对。”源卫门的心头莫名不安,他发觉无意间开始的琐碎话题正朝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