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悟来悟去      更新:2024-04-21 18:20      字数:4746
  “穆副主任!请你自重!”她咬牙切齿把这句话说完,抖霍着就往外冲。
  穆淳无视她的愤怒,往门口跨了一步,拦住她的去路:“那个病人……就是早上跟你一起的那个男人?你怎么跟黑道混在一起!”
  “怎么看出来是黑道白道?带墨镜穿黑大衣就是黑道?穆博士你也太幼稚了!”
  “衣着打扮,言谈举止。他……当众对你耍流氓。”
  “……”程雨非脑子里轰了一声,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消息播散得这么快?已经播散到了外科大楼?
  看到她忽然绝望无措的眼神,穆淳心一软,口气立刻温和下来:“对不起。其实我只是担心。我担心你被人骗。”
  程雨非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自作多情,于是强硬地拨开他的身子,走出库房门。
  穆淳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看来她对自己成见已深,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穆淳觉得自己的生活就是一部拙劣的言情小说。他跟程雨非在一起三年,彼此心意相通,非常契合,他喜欢她说的话,有时候是滋滋作响的引信,有时候是一把鲜血淋漓的尖刀。可是时间长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的性子太温吞,她又太理智。他知道她迷恋自己,自己也喜欢她,却总没有那种激情,那种火烧火燎的激情。
  后来他遇见了现在的妻子,时而楚楚动人,时而任性刁蛮,时而火爆刚烈。她总是能够很轻易挑起自己一些极端的情绪,愤怒,大喜,狂暴……就像电视上那些言情剧里的女主。他觉得是他的真爱到了。于是义无反顾。
  一直到了结婚后,他才明白,有些爱情就像是一场森林火灾,太旺盛太剧烈,破坏力太强,在还没有来得及转移之前就把一切生命烧成了灰烬。她确实是那些言情剧里可爱疯狂的女主,可惜自己却只是芸芸众生的普通男人,没有足够的闲情呵护这样一段疯狂的恋情。
  作为医生,他要升职要出人头地,他要开刀要作科研要申请课题。可他的小娇妻粘人,粘到他几乎没有私人空间。而且还霸道,一样不依着她就开始撒娇撒泼。他实在是有些消受不起。
  有时候当他忙累了一天回到家,准备看些书,他那美丽动人的小娇妻会竟然穿上情趣内衣在他面前大跳艳舞。他不是没情调的男人,可是一次两次是情调,十次八次就是负担。还有的时候他跟别的姑娘走的近些,他的小娇妻就会呼天抢地寻死觅活。可怜的脑外科副主任很快就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最要命的是他忽然发现自己对程雨非的激情来了,他忽然变得如此怀念她,怀念以往的点点滴滴。他发了疯的想见她,哪怕就是惊鸿一瞥。他四处寻找跟她擦肩而过的场合,寻找替她分忧解难的契机。只可惜,程雨非实在是太骄傲了,再不肯领自己一丁点的情。
  到了这个份上穆淳终于有些领悟。有些女人天性就是一团火,短时间能够把你融化,让你尝到极乐的滋味,可时间长了却能够把你烤糊,极乐之后往往是极痛。而有些女人天性是一缕水流,她在时你觉察不到,离开时方能体会到焦渴。然而这些都是吃了亏才发现的,真要是回到当初,或许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爱情这个东西披着华美之至的外衣,没瞧清它的真面目谁都不肯放弃。
  不过不管怎样,穆淳毕竟是受过良好家教的人,有着自己为人处事的准则。他不会因着一时倦怠毁去自己亲手组建的家庭,也不会因着一己之私坏了程雨非的名声。其实这段时间他原本是肩负着一样使命,可是没等他完成自己的使命,他就看到了程雨非跟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在急诊门口拥吻。这让他非常的震惊,似乎是想细看一下那个墨镜男人的面貌,又似乎是刹那的失神,他的福克斯竟然就开进了花圃。
  叹了口气,穆淳拨通了钟远的电话。之前他见过钟远,却不相熟。毫无疑问,钟远是个人才,这他知道,因为他原本就是医院人才引进的。可他想不到钟远会有才至此。他竟然看上了自己的前女友程雨非,还邀请自己替他做媒。
  “这个……不合适吧。”当时他就想一口回绝掉。可惜钟远似乎丝毫不通人情世故,反而笑道:“你就做个媒。合不合适我自己会看。”
  穆淳原本是有些犹豫的,钟远的口碑,向来是毁誉参半,他的性子,也有些喜怒无常。这人对于程雨非,穆淳也实在拿不准合不合适。不过,宁可错过不可爱错,这也是他自己的婚姻带来的沉重教训。可是看到那个墨镜流氓的那刻,穆淳的心思忽地就偏向了钟远。
  因此他一下手术台就急吼吼地奔到急诊科,正好看到程雨非进了库房。库房安静好交流,穆淳犹豫一下也跟了进去。
  不过现在,穆淳想,自己不得不拒绝这个无聊的差事了,真要帮忙,自己帮的肯定也是个倒忙。这么想着,穆博士打通了钟人才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
  钟远的心思
  程雨非沮丧到了极点,尤其是出门后看到护士长状似了然的微笑。一直以来,她精心的维护自己温婉知性、洁身自好的形象,以图吸引一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男人。一个小姑娘身边蜂围蝶绕,醋沫横飞是种荣耀,大可以因此傲视同侪,睥睨情场。可惜到了她这个年纪,如果还不思安定地脚踩两条船,尤其其中一条还是已婚的漏船,那别人肯定会以为自己的鞋子上豁了一个大口子。
  然而生活总还要继续,工作也不能等人,她暗自叹口气,带着小何进了重症监护室做深静脉穿刺。小何刚刚定科室不久,很多操作还不是很熟悉,拿了根穿刺针东戳西戳就是找不到血管。
  “位置不对。太靠里了,股静脉离股动脉只有0。5公分。”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程雨非的声音明显有些不耐。
  小何更加紧张了,一直紧握着穿刺针的手也有些疲累,很不稳定的抖动起来。
  程雨非皱了皱眉,伸出手指正要指点正确部位,忽然低呼一声,缩回了手,迅速脱去手套,挤了两下,一粒细小的血珠慢慢从手指泌了出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程老师我扎到你手了……”可怜的小何大惊失色,手足无措。
  “没事。”程雨非瞄了她一眼,安慰了一下,拿过无痛碘棉球消好毒,心里却万分难过。被沾过病人血的利器伤到是做医生最最恐怖的梦魇。她记得本院外科有个帅哥医生,手术中被带血的刀片划伤,术后发现该患者竟然是艾滋病携带者。恐惧和郁闷无与伦比,又怕因此被人歧视,没敢告诉任何人,一个人偷偷吃抗艾滋病药物,吃成了药物性肝炎。这种恐惧整整持续了好几个月,因为有没有感染上艾滋病要至少等到四个月后才能肯定。
  闷着头换了一副手套,她看了一眼病人被扎成蜂窝煤一样的大腿根,拿过穿刺针,对小何示范了一下位置,三下五除二把导管放了进去。末了假装从容地走过去,翻了一下病历,还好,患者的艾滋病指标是阴性。程雨非终于松了口气。
  师兄很快得到了小何的汇报,急急忙忙奔过来:“雨非!被针扎了?”
  程雨非默默地点了点头,递了个委屈的眼神。同门师兄,又分在同一个科室,较之别人确实多几分亲近之意。
  “这是刚刚一个病人送的巧克力,我不吃甜食……送给你。”师兄迅速给出第一份安慰。
  程雨非默默笑纳,依旧委屈。
  “呃,年初二你那个班我也替你值掉。过年你在家好好歇歇。”第二份安慰。
  “谢谢。”声音依旧有些有气无力。
  “我星期五有个学术会议,让给你去吧,反正你每天一个人,周末都没什么事情……”
  “师兄你在寒碜我!”程雨非终于忍无可忍跳了起来。
  “呵呵,雨非你能跳起来了?能跳就没事了。我走了……星期五记着去。会议挺不错的。”师兄终于呵呵笑着走了。
  周五程雨非去参加会议,会议在一个老洋房改造的咖啡茶吧举行,很有小资情调,雅致而不失时尚。与会者三五成群,围成一个个小圈,每人面前点了一支蜡烛烧茶,边喝茶边听讲座,还可以提问讨论,非常洋气的做派。可惜程雨非并不喜欢。
  程雨非觉得自己本质上是个土豆加粗人,她喜欢中国风味十足的东西,也喜欢生活味道浓郁的地方。她喜欢古色古香雅致简单的茶馆,她也喜欢隐藏在市井中的风味小饭馆,但却对那些所谓中西合璧或者小资情调的东西不怎么感冒。
  那顿茶喝到后来有些寡味,不过讲座非常精彩。除了请来的外籍讲者,钟远的演讲也很出类拔萃。他刚开始走上讲台的时候程雨非有些意外,后来想想,今天就是讲一些心脏辅助装置的应用进展,胸外科医生本来就是有发言权的。广济医院胸外科也有一些这样的设备,应该是有不少使用经验。
  钟远的英语也说的非常流利,虽然带着浓郁的中国某地方言口音。程雨非勉强忍下大笑的冲动,笑意却象早春初发的嫩芽,不可抑制地在脸上冒出头来。钟远瞄到了着实受了鼓舞,更是才思泉涌,妙语如珠,收获了大家雷鸣样的掌声。
  程雨非出门的时候天竟然已经下起绵绵细雨来,夹杂着细小的雪粒子打在脸上象抽耳光一样疼。这个城市的天气就像一个婆婆妈妈的男人,几乎从不会干脆利落地下雪,次次都是纠缠不清的雨夹雪。她默默地在门口等了一会,瞧天气不像短期内能够改善的样子,便冲到一棵香樟树下边躲雨边等出租。
  正是下班高峰,又是周末,再赶上这极品天气,几乎没有空的出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几乎就要绝望,一辆有些老旧的桑塔纳停在她身边,钟远打开门,咧开嘴笑得恣意张扬:“上车,我送你回去。”
  钟远接到穆淳的电话就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他找穆淳帮忙也是出的险招,他打听过程雨非的过去,多少知道些两人之间的恩怨,也反复猜测过程雨非现在的心理。爱着或者恨着?不管怎样他觉得穆淳都会在她心目中浓墨重彩,刻骨铭心,所以他也相信穆淳的话会在她的心底隽刻下深深的印子,哪怕是反感或者惊异。
  只要留下印子就好,爱情这个东西就怕如浮云轻烟,过眼即忘,没有丝毫着落。可惜穆淳自己却打了退堂鼓。
  原本医生勾引医生不需要这么复杂,处在不同专科,找个相关的病人带过去咨询一下就搭上了线。无奈程医生的专业不好,急诊科医生,带个生了急病的人去,很可能她不在班上,但是病又不能等人。所以钟远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
  算了,一切从长计议吧。他叹了口气,反正从小到大,他所要的东西,每样都追得辛苦,却不是样样都能如愿以偿得到。想到此处他的心剧痛了一下,手指轻轻掠过办公桌上的玻璃台面。下面压着一张普通的七寸照片,照片上的少女短发圆脸,眼若新月,约略有些婴儿肥的面上笑容甜美,象涂了一层透明的麦芽糖。十年……她过得应该是幸福吧……
  主办方邀请他讲课的时候他并没有丝毫犹豫,一切有助于提升本科室在市里乃至全国地位的活动他都会努力去做。惊喜的只是看到程雨非满面春风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会议结束后他想立刻追着她的脚步而去,可惜主办方挽留了他。跟同行翘楚搞好关系互通有无是做一个大医的必备条件,所以他很娴熟地跟他们一起关注学术动态,品评行业进展。
  等一切结束他开车出去,竟然看到程医生还没走,就困在一棵绿意暗沉的香樟树下。他在心底感谢了一下鬼天气,迅速把车开了过去。
  程雨非瑟缩了一下,虽然钟远是绝对的上级医生,可好歹不是自己科室的,所以她并不怵钟远,可是她怵桑塔纳。她坐车偶尔会有些晕车,而且最最可笑的是,她只晕桑塔纳。似乎她晕的是桑塔纳那个非常暧昧的符号。有个同事曾经语出惊人,说大众那个符号象征着男女交 媾。“那个V象征男性,W是岔开腿的女性……所以……”程雨非当场落荒而逃,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脑子长得是跟别人不一样。
  不过对桑塔纳的恐惧还是敌不过对天气的担忧,这么缠绵的雨势,似乎能够旷世持久。她咬了咬牙,上了车,不过还是摇下了车窗。冷风带着雨雪湿湿地扑进车来,钟远有些吃惊,却没有质疑,只是继续用一种张扬的口气问道:“地址?程医生?”
  程雨非报上了地址,在钟远简捷的质问下具体到了几门几栋几室,她心里有些诧异,难道钟主任会把车开上楼吗?问的这么详细。
  桑塔纳旧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