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2 节
作者:管他三七二十一      更新:2021-02-17 22:56      字数:4761
  所以父亲有处置那些老人的时候,他保持了沉默。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宋墨的心头掠过,让他抓却抓不到。
  他端着茶盅,陷入了沉思。
  窦昭拿了针线出来做。
  直到他放下手是的茶盅,她这才道:“砚堂,如果你同意,这件事交给我怎样?”
  由她出面,既表达了未来的英国公夫人对这些世仆善意,又可以理解为宋墨对当初的举动隐隐有后悔之意,更能安抚那些被大清洗之后世仆的恐慌。进可攻,退可守。
  宋墨立刻明白了窦昭的用意,只是没等他反对,窦昭已道:“夫妻之间相处,有些女子喜欢躲在丈夫的羽翼之下,有些则有希望和丈夫并肩共同面对生活中的波折。大多数女子都喜欢前者,可当丈夫有困难的时候,也有些女子会选择后者。我觉得。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只要他们夫妻之间觉得好就行了,只是一味的拘泥形势,反而让夫妻生分。”
  她眨着眼睛望着宋墨,神色有些俏皮。
  宋墨“扑哧”一声笑,道:“你就说你想帮我有什么打紧的?想当初,我可是你手下的败将!”
  窦昭笑道:“我这不是怕伤了你的自尊心吗?”
  “自尊心?”宋墨佯作左顾右盼的样子,“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见过?我只知道,要不是我死皮赖脸的,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我的!”
  这下轮到窦昭笑不可支了。
  “那你想怎么样嘛?”她娇嗔地斜睇着他。
  宋墨被她看得热血沸腾。却装模作样地思忖道:“我想要干的事太多了,一时间还真不好选择。要不。这次记下,下次我想到了,你还给我。”
  “这种事还能欠账的吗?”窦昭和他贪嘴,“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你快想!”
  宋墨就嬉皮笑脸地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窦昭红着脸啐了他一声,道:“你自己个人做梦去吧!”转身下了炕,高声问着丫鬟晚膳好了没有。
  宋墨哈哈地笑,和窦昭一起去了宴息室。
  第二天。却拨了杜鸣手下一个叫刘章的小厮过来给窦昭使。
  窦昭让他暂时服侍陈曲水。
  陈曲水如虎添冀,很快把外院管事查个一清二楚。
  他神色凝重地来见窦昭,苦笑道:“真的被夫人料到了。现在英国公府的管事除了京都以外的田庄庄头和大掌柜,原在京都要管事都换了,或是从前管事的徒弟,或是亲戚。那位厉管事,据说是病逝了。”
  窦昭的神色亦不轻松,叹道:“我这边也一样,被换的管事嬷嬷,多是从前在外院服侍的人中比较出挑的,或是从外面新进府的,从前的老人,一个不见了。”
  陈曲水道:“那现在我们从哪里下手好?”
  他们都明白,这些人恐怕都已经不在世了。
  窦昭交给了他一份名单,道:“这是我从内宅历来当差丫鬟媳妇子的名册上抄下来的,你看看,看能不能从那些早前嫁出府的丫鬟里找到一鳞半爪来——人天性是要交朋结友的,那些出了府的丫鬟不可能因为了府就和从前的关系都断得干干净净。”
  陈曲水应声而去。
  窦昭有些烦燥地站在庑廊下看丫鬟、婆子剪枝翻土,整理院子里的花树。
  随着进入三月,天气变得暖和起来,风吹在脸上暖醺醺的,让人想睡。
  那些粗使婆子还好,和窦昭相处了这大半年,觉得她为人和善,脾气再好不过,笑吟吟地上前和她打了招呼,手脚麻利地干着活,拂风几个从田庄里进府,刚刚跟着素心学完了规矩的小丫鬟却不由,个个战战兢兢,抬水浇花之余不住地用眼角睃着窦昭。
  窦昭就发现其中一个小丫鬟做事非常的伶俐,别人都是粗使的婆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她却能听到婆子们吩咐“拿剪刀过来”的时候随手拿把扫帚在旁边扫着剪下来的枝叶。
  她就指了那小丫鬟问身边服侍的甘露:“叫什么名字?”
  甘露也注意到了,笑道:“叫拂叶,天津那边田庄送过来的。曾祖父那一辈曾经在英国公府当过差,祖父曾在外面做过大掌柜,因家中子嗣单薄,到了她这一辈,只有她这一个女儿,父亲又只是田庄里的一个庄户,想女儿嫁个好人家,这才托了大兴田庄庄头家的将她送进府来。”
  窦昭道:“她原来叫什么名字?”
  甘露想了想,道:“好像叫什么‘美仪’。”
  “是美贻吧?”窦昭道,“匪汝之为美,美人如贻。”
  甘露满脸的困惑。
  窦昭道:“她是母亲只生了她一个,还是家里的兄弟姐妹出了意外?”
  甘露赧然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窦昭笑道:“那就去打听打听。”
  甘露出了庑廊。
  窦昭进了内室。
  不一会,甘露进来禀道:“夫人,打听清楚了。原来她还有个叔父,一个同胞哥哥,一个堂弟,叔父因醉酒掉进河塘里淹死了,哥哥十五岁的时候病逝了,堂弟从娘胎里就带着哮喘。三岁的时候夭折了。”
  窦昭颔首,让甘露退了下去。
  第二天,她让几个叫“拂”字的小丫鬟们和金桂、银桂一起打络子。
  拂叶和另一个叫拂风的小姑娘打得最好,特别是拂风,不仅会打寻常的梅花络子,就是连那非常复杂的蝙蝠络子、蝴蝶络子都打十分精巧美观,让已经十三岁却一直认为自己针线不错的银桂很是佩服。
  窦昭笑着问拂风:“我看你的手很巧,除了会打络子,你还会些什么针线?”
  拂风很是激动,满脸通红地道:“我还会盘扣子。盘很多种扣子,双飞蝶、海棠花。都难不倒我。”
  “哦!”窦昭笑盈盈地望着她,道,“你是跟谁学的?”
  “跟我祖母学的。”拂风骄傲地道,“我祖母曾经在府上当过差,什么都懂,还知道给人接生,我们家。都是我祖母说了算。这次进府,也是祖母的意思,说有机会服侍夫人。是我的福气,让我在听夫人的话,好好当差,以后自有我的好日子过。”
  窦昭笑着点头,目光从几个小丫鬟脸上扫过,声音徐缓地道:“你祖母说得不错,你们好生当差,主家自不会亏待你们。”
  金桂银桂几个不好意思地笑,拂叶、拂风和一个叫拂雪的小丫鬟却朝着窦昭福了福,恭地应着“定不负夫人的教诲”。金桂银桂看了,这才慌慌张张地起身,七嘴八舌地跟着拂叶几个说着“不负夫人教诲”之类的话。
  窦昭笑着称“好”,坐了一会,就出了宴息室去了书房。
  她让甘露请陈曲水过来,把写着拂风、拂叶和拂雪名字的笺纸递给陈曲水:“你好好帮我查查这三家人的经历。”
  陈曲水把笺纸折成小方块放进了衣袖里,神色有些兴奋地道:“夫人,我发现那个厉管事还有个弟弟,因从小患有腿疾,不能行走,求了老国公爷开恩,放了藉,跟人学了裁缝,在宛平县开了一家裁缝铺子。蒋夫人去世之前,英国公府还常照顾他的铺子,给些小活他做。可自从蒋夫人去世之后,这间裁缝铺子就再也没有接到过英国公府的活了。”
  窦昭非常的意外。
  她以为蒋夫人做了英国公夫人之后,会用蒋家的人……没想到,蒋夫人也用宋家的人。
  窦昭低声道:“你可与那厉裁缝说上话了?”
  “说上话了。”陈曲水道,“厉管事只有一个儿子,曾在英国公府外院的回事处当差,儿媳妇是夫人屋子里的一个二等丫鬟,两个孙子,长孙在英国公书房里当差,次孙在京都的点心铺子里当学徒,英国公府出事的那天,除了在点主铺子里当学徒的孙子,儿子,媳妇和长孙都染病而亡。我找去的时候,厉裁缝莫名吓得脸色发白,我一诈,这才发现,原来厉管事的次孙,在祖父和父母相继出事之后,以为自己的祖父和父母是犯了什么事,吓得连夜逃到厉裁缝那里,由厉裁缝安排,跟着别人南下海船去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寻根
  英国公府所有的仆妇都签过卖身契的,如果逃走,就成了黑户,一旦被逮住,就算被打死,也不过是罚几两银子就可以了结的事。
  厉管事的次孙逃走了,却从来没有人说过。
  是有人为厉管事隐瞒?还是当年死的人太多,根本无从查起?
  窦昭脸色微变。
  她主持中馈之后,内院的账册就交给了她,她可以通过府里历年的开支查到英国公府的一些陈年旧事。但外院的账册却是掌管在宋宜春的手上,他们对外院的情况就显得相对无力,只能想办法慢慢地查证。
  “如果能拿到外院仆妇的名册就好了!”陈曲水也觉得很头痛,“至少可以知道到底哪些人没了踪影,拔出萝卜带着泥,说不定能查到更多的事来。”
  窦昭想了想,道:“这件事我来想办法。倒是厉裁缝那边,他还说了些什么?以他一个小小的裁缝,又没有户籍,找谁做的担保,竟然能南下跑船?”
  陈曲水不由朝着窦昭伸出了大拇指,道:“夫人的思路还是那么犀利!”
  窦昭失笑,道:“这里又没有旁人,你这样抬举我,也不过是锦衣夜行罢了。还是说正事要紧!”
  陈曲水呵呵地笑了数声,这才敛容道:“夫人猜得不错。和厉裁缝一起去跑船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英国公府回事处的一位三等管事,姓何,名源。他的父亲曾是英国公府的一位帐房先生,奉蒋夫人之命,多次去广东查看世子爷的产业,他正式在回事处当差之前。曾多次跟着父亲去广东那边玩耍,在那边有几个朋友。
  “一个姓李,名小栗,名父亲早逝,祖父是门房的管事,他子承父业,也在门房里当差,和何管事是一起长大的,关系非常的好。英国公府出事的那天,他们因为喝多了酒,悄悄地歇在门房里,这才逃过了一劫。
  “厉管事和何安源的父亲关系很好,厉裁缝到府里结账。也是经得何源之手。两人非常的熟悉。
  “何源逃出去之后,第一个找的,也是厉裁缝。
  “后来南下跑船,也是何源提议的。
  “他自己因为出府的早,厉管事的事,知道的不多,直到侄孙逃到他那里。他才知道英国公府出了事,也曾经进城打听,不仅什么也没有打听到,而且从前认识到的很多人都暴毙了。他这才感觉到害怕,为了保住哥哥的一点血脉,这才同意侄儿跟着何源南下的。
  “他原还担心有人找来,谁知道却没有人理睬他们。
  “他这几年一直关注着英国公府。也曾偷偷地打听过当年的事,却一无所获。
  “何源南下之后。曾辗转让人给他带了两次口讯,都是问京都的局势,英国公府如何的境况。
  “厉裁缝说,何源他们实际上是很想回府的,只是不知道现在英国公府如何了,又回府无门,这才只能一直在外面飘泊的。他还说,知道夫人屋里需要人手,没有继续用真定的人,而是在各田庄里选婢女,他很高兴,就盼这些人能得了夫人的重用,他们也有个盼头。”
  窦昭非常的意外,朝窗外望去。
  窗外风和日丽,几个还在总角的小丫鬟在院子里踢毽子。
  “大兴田庄的事,竟然能传到一个跛了脚,早年出府,在宛平做裁缝的人耳朵里。他可能真的对英国公府的事不太清楚,可若说他和英国公府的这些人一点联系也没有,我可不相信。”她笑着扭过头来看着陈曲水,道,“我原只想从她们身上找到一两个能用得上的线索,没想到我竟然买椟还珠,还是小瞧了她们。现在看来,我身边的这几位叫‘拂’字的小姑娘,恐怕你都要帮我查查了。我可是给了他们快两个月的时间选人。”
  陈曲水笑着是。
  待宋墨回来,窦昭把厉管事的事告诉了他。
  宋墨闻言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道:“当年虽然乱,但也不至于死了那么多的人,有人逃走,也不稀奇。”
  原来宋墨知道。
  可他为什么没有追究呢?
  窦昭突然明白过来。
  宋宜春要陷害宋墨,就算那些仆妇之前不知道,之后肯定是知道的。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维护他,没有一个人代他向外界救援,甚至没有一个人为他抱不平。所以宋宜春对这些人大开杀戒的时候,他选择了袖手旁观,冷漠以待。
  那时候,他一定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被叛吧?
  因而他才会一门心思地只用定国公府的人。
  窦昭心中酸楚,心疼地搂了搂他,道:“他们不过是些仆妇,见识有限,只知道听国公爷的就不会错,大祸临头的时候,也只知道像鸟兽般本能地逃跑,那里还顾得上许多。现在人冷静下来了,不就后悔了吗?要不然,陈先生去,一没有用刑,二没有引诱,他就把当年的事如竹筒里倒豆子似的,全都告诉了陈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