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作者:知恩报恩      更新:2024-04-09 19:54      字数:4772
  夏天的向日葵1
  “等等我,你们俩倒是等等我…”
  等武末末气喘嘘嘘跑进他们家那破院子,严磊和方成早没影了。
  妈的,那俩兔崽子一听到要爬树就跟树上有金子似的,跑得比猴子还快。敢情在家里都是养尊处优的主,连树都没爬过。要说严磊,他不张嘴夸武末末就信,要是方成,把他大门牙说废了武末末都不信。
  武末末不行,不是说他跑步不行,他刚刚又去学游泳了,严磊那狗东西说学游泳得把头闷水里把嘴闭住,武末末就听话地把头闷水里把嘴闭住,气不够用的时候就用鼻子吸了一口,他奶奶的,差点没把他呛死。他哪知道不能用鼻子吸气,不用鼻子吸气再把嘴闭住,那不就是去找死吗。可方成那孙子说不呛几次就学不会。为了学会,武末末就拼命地埋头拼命呛,结果现在气不够用了,追人都追不上。
  武末末进了院子,在那个窄七窄八的破胡同七扭八弯的烂巷子转了一圈,几栋後建的又黑又矮的简易建筑把里面挤得满满当当,一栋脱落了墙皮的红墙青瓦的旧式二层小楼在里面显得突兀又有点不伦不类,就好像是落魄的少爷跟了一群缺势的奴才,好在,武末末家是属於落魄少爷里的,这多少对他的人生算是个安慰。
  武末末在这破院子里寻摸了半天,直接冲进其中一个最破的门,在里面七翻八找,在一个破纸箱子里找到一顶破军帽,军帽里面的硬板早没了,拍拍帽子上的灰,往头上一带,就像头上顶了一坨大便,不用照镜子,武末末也知道自己的德行强不到哪去,武末末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冲出门就跑到他们家楼房外面的那棵一人腰粗的大槐树下。
  树下,方成正悠悠闲闲地站著,嘴里还衔了根小树枝,脑袋朝上看著树上的严磊。
  武末末上去就给了方成一脚,“你怎麽不上去,让他上去。”
  方成回了一拳。“他比我快,我没争过他,他百米冠军,我百米第三,差一秒半他先上了。”
  武末末一听急了,严磊那公子哥哪爬过树呀,赶紧用手搭在额头上,踮著脚朝树上大喊,“严磊,你倒底看到没有,钥匙就在靠窗的桌子上,看到没有,手伸进去了没,够著了没?”
  “看不到。”爬在树杈高处的严磊从树缝中伸出了脖子往下看,脸上可能是被树枝划了一下,一道红红的血印子从眉毛那拉到了嘴唇边,有那麽点半残不残的味道。“还差一个胳膊那麽长哪。”看到严磊脸上那条血印,把武末末心痛得半死,气得跳著脚大喊。
  “下来,下来,我上去,就说了你不行,还不信,你充哪根大葱啊,快下来,这树,我从小爬到大了,在我眼里,它就是个梯子,你哪爬过树,快下来。”
  “没事,我再试试。”树上严磊还不死心,脚又向前迈了一步,眼看著就能趴住二楼的窗户了,也不知道哪里“哢嚓”响了一声,吓得严磊一把抱著了旁边的树杈,一动也不敢再动。
  “下来,下来,再不下来,等那根树杈子断了,摔下来就立马儿歇菜了。”
  严磊看来是真吓住了,听了武末末的喊叫,试著往回退了一步,一手抓牢了主杆,慢慢顺著刚才上来的几根枝杈子爬了下来。
  “没事吧?”武末末摸了摸严磊脸上的划痕。
  “没事,像不像英雄。”严磊把武末末的手拔拉开。
  英雄个屁,像个毁容的狗熊。
  “没事就好,有事就是大事了”。武末末蹲下来抓起裤角往袜子里一塞,又把身上一件偏大的T恤掖进了裤腰里,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整个一陕北老农民,还是特务版的。刚直起了腰,严磊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末末,你确信这样能行?”
  武末末一听不乐意了“我武末末谁呀,胆敢怀疑我,想我六岁就把这里所有房顶踩遍了,猫都没我爬得快,不要说这棵槐树,隔壁院子的那棵比这树还高的钻天杨都被我爬到了树尖子上”。
  武末末说著迈著四方步在树下巡视一圈,“叭,叭”给手上吐了两口唾沫,看到旁边的严磊一皱眉,知道又恶心著他了。武末末赶紧赔笑:
  “你就唚好了啊,我给你表演一出真正的猴子摘桃,不过你可千万别想歪了”指了指严磊的下身,奸笑一声,“不是那桃子。”说著两只细胳膊一攀,抓住了头顶上的一根支杈,两条腿一蹬就窜了上去,一拉一蹬动作奇快,这早就是老路子,被他演练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了,不到一分锺,已经爬到刚才严磊站的那根枝杈上,小心地再往前走了两步,就到了窗跟前,手一趴,脚一使劲,一条腿就上了窗台,一只手拉著树枝,半边身子探进窗户,伸手进去捞出那把放在桌上的钥匙,照著原路返回,刚抱著主杆,突然看到那片简易房里奔出一老头来,手里还拿著根大棍子。
  他不是应该去工厂看大门去了吗?
  武末末一惊,下的速度奇快,可还比不上老头的百步穿杨,眼看著还有几步就能蹦下去了,老头手里的棍子已经捅上来了。
  “武末末,你这混小子,又爬树,上次把马蜂窝弄下来蛰了多少人,不长记性,你还上树,是不是你妈上回打你打得不够,不够的话,我帮她打。”说著抄著棍子就往武末末腿上扎。
  武末末抱著树,吓得乱窜,左跳跳右跳跳比猴子还灵便,就是那张小脸比猴子差的太远,瞪著眼鼓著嘴,一边挪还一边‘唉哟’。这老东西从来都没轻没重的,武末末可真是打心眼里怕他。“别捅,别捅,您这一捅真会把马蜂捅下来不可”
  “我不管,让你还爬树,非把你捅下来喂马蜂不可。”
  “那样要出人命了!”武末末干脆牢牢抱著主杆不撒手,作垂死争扎,眼见著离他一米远的那个马蜂窝又打算蠢蠢欲动了,吓得武末末瞬间七魂飞掉了六魄。上次那一顿猛蛰,不说把他大眼蛰成小眼了,还让他剃了个光头现了整整一个月的二皮脸。
  “就你还能出人命,这个院子哪个高一点的地方你没爬过,真出人命我就当为民除害了。”老头说毕,!!又是两下子,直接扎在武末末的小腿肚上,武末末干嚎一声。心想不跳也是死,跳了也是死,只要别让蜜蜂蛰著,怎麽著就成,心一横眼一闭,伸手抓著身边的一个树技就往下跳。
  “!”的一声,人落下来了,也不动弹了。
  “还上不上了。”老头雄赳赳气昂昂地扶著棍子光秃秃的脑袋闪闪发亮,看著地上委靡的武末末,挺有两分收拾了地主老财的英雄气概。
  旁边站著的公子哥严磊哪见过这种阵仗,脸都吓白了,不知道这老头是干什麽的,下手这麽毒,急忙和方成把武末末扶起来。“末末,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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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末末呲著牙咧著嘴直抽冷气带呻吟,“本来没事,拿了钥匙下来就能进门了,可现在有事了,脚崴了”。严磊一听,忙蹲下来把武末末还掖在袜子里的裤腿抽出来一看,腿脚好好的,没红没肿的,暂时还看不出来名堂,但武末末一动不敢动的样子就说明应该是挺厉害。
  旁边站著的罪魁祸首看著像一点没反应似的,不内疚,不自责,扔了棍子踢了踢武末末,“混小子,你妈嘱咐我看著你,我就好好看著你,说,是不是又偷偷去游泳了?”
  “没。”武末末一挺脖子叫得要多冤枉有多冤枉。
  老头才不管那麽多,蹲下来扯起武末末的裤腿子,用指甲在武末末腿上一划,出来一条白印子,手指头直接上去点在了武末末的脑门上,“还说没游泳,还说没游泳,这是什麽,你真的是要活活气死你妈呀。”
  “就洗了个腿儿,就洗了个腿儿。”武末末嘴软了,对严磊使了个眼色,“不信你问严磊,他是我同学。”
  “他都是你同学了,我还问他干什麽。”老头依然不依不饶。
  武末末没脾气了,瞪著老头,脚崴了本来就痛得他够呛,这又引出来这麽一滩子挨打的事,丧著脸,“赵大爷,您行行好,回你屋里下棋去行不,就别在这添乱了。”
  老头一听不干了,“下个屁棋,说,你有多久没跟我下棋了”
  “没人陪你下,您一个人不也下得挺好,再说了,您现在又下不过我,老赢您多没意思,所以啊,您老看到差距就应该回去多闭门练练功,等功力精深了,我自然会上门挑战。”
  “臭小子,长进了啊,把师傅都扔脑後了,我不管,要想我不向你妈告状,可以,过来陪我下两盘棋。”
  武末末快哭了,抱著严磊的脖子挣扎著站起来,指了指老头“怎麽办,碰上冤家了,要我妈回来知道我去游泳了,非拆了我的骨头煲汤不可,要不我就不去了看电影了。”又指了指方成,“你和方成去看吧,等星期一上学的时候,别忘了把故事情节告诉我。”
  严磊脸拉得老长,本来说好的,趁这个周末先去游个泳,然後去看那个早就心痒的美国大片,没想到武末末这个糊涂蛋明知道她妈妈管得严,出门竟然还敢把钥匙忘家里了,要是等电影演完再爬树取钥匙,天早黑了,根本看不见,那他就得蹲在门口等他妈妈下了夜班逮个现形,没想到现在这钥匙拿到了,又蹦出个小老头来。
  “他谁呀,你爷爷?”
  “他要是我爷爷,你现在就得到坟头给我送花去了。”
  严磊拍了拍武末末身上的土,看到武末末脑袋上还顶著那顶破军帽呢,模样滑稽,一把扯下来,“从哪弄的,脏不脏。”
  武末末嘿嘿一笑,“从那面那个破屋子摸出来的,我哥的,刚不是想上树嘛,这树上有三个马蜂窝呢,上次蛰得我眼睛肿的两天都没法睁得开,这不,能遮住一点是一点。”
  严磊脖子一硬,“有马蜂窝你还让我上树,你小子可真够毒的。”
  武末末急了,“你别狗咬吕洞宾,我就找了个帽子,你都上去了,等你上去了再说,说不定你一慌张真的会惊动了马蜂。”
  严磊也就是说说,逗逗武末末,看了看表觉得还早,不死心还想拉著武末末一起去看电影。武末末看了看赵老头,气愤地摇了摇头。
  “末末,你就那麽怕他。”
  “怕。”武末末牙都快咬出血来了,可赵大爷压根没理他,转过身,“三分锺啊,我收拾棋盘去了。”
  夏天的向日葵…2
  一间小小的小屋了,一个二十瓦的黄灯泡,一张小小的四方桌,两个小板凳,两个大搪瓷缸子,两盒棋子,再加上两个蹲在小板凳上的人。
  武末末持白,赵老头持黑,持白者剔著什麽都没有牙缝,持黑者挠著什麽都没有光头。
  “数三下啊,再没招就认输了,我看这子也不用数了,都明面上摆著呢?”
  “再等等。”老头不死心。
  “爷爷,再等我就饿死了,第一盘棋下了两个小时,您输得都没形象了,第二盘眼看又两个小时了,我中午就吃了两馒头加一碗剩菜,水里泡了一场,再让您揍了一场,再抗下去就要影响我发育了,要以後我也只长您这个儿,长大我跟谁哭去,耽误了我的美好未来,您能负得了这个责吗?”
  “末末,再等等啊,我这就想出招了,你这小子都哪学来的阴招啊?”
  “除了您,咱这院里还有人认识这两箩东西的吗?不管收关了啊。”
  “再等等,饿了等会我给你下面条。”
  武末末哀嚎了一声,一屁股松了劲改蹲姿为坐姿 。基本上从上幼儿园开始,他妈没功夫管他,回回放假就把他搁到赵大爷这搭夥了,每次看到那种说不出来什麽味,看不出来什麽样,糊成一团鼻涕一样的东西,他都快恶心死了,要不是实在饿得撑不住,他宁愿上树啃树叶子也不吃那种恶心东西。
  “别,您老快打住吧,您那面条存您这儿想什麽时候吃就什麽时候吃,我就不占您便宜了,回头我下面条给您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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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赵老头打起了精神,看到武末末点点头,随手把棋盘上的棋子一呼拉,“这盘就算和局吧,走,上你家吃面条去。”
  武末末看著没了模样的棋盘,气得干瞪眼,“您老还真不知道害骚。”却也只好乖乖地单腿蹦著回家做面条去了。
  武末末甭看只有十四岁,一个堂堂初三学生,做饭可真的是一把好手。
  不到一刻锺,两碗像盆一样大的碗面就上桌了,鸡蛋,葱花,西红柿再配上武末末他妈自制的辣酱把赵老头闻得直流口水。
  “末末,人都说没妈的孩子早当家,我看你这没爹的孩子更是把好手,你看这面我做了一辈子怎麽就做不出来这个味呢。”
  武末末翻了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