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猜火车      更新:2024-04-09 19:52      字数:4964
  。”胖子皱着眉头说。“据我所 知,义和团基层始终都没建党。”
  “年轻人,这你就不懂啦,早在一百年前,我们已经前仆后继了。”唐元豹被孙国仁抓 着一只胳膊挟持着快步在长长的走廊里走。孙国仁把他带进一间诊室,几个穿白大褂的大汉 上来把他按坐坐在一张椅子里,五花大绑一般将各种仪器的吸盘、夹子固定在唐元豹的四肢 与躯干一,一台X光机被推上前,瞄准唐元豹。“我们开始调试——通电。”主管大夫说。
  坐在椅子上的元豹遭电击一通乱扭。
  “疼!”他大喊。一个大夫将一块伤湿止疼膏贴在他嘴上,他立刻没声了。
  所有仪器上的指示灯亮了,示波器上出现绿幽幽的萤光,紊乱地波动。仪器发出各种怪 响。
  “现在开始测试,各控制台告数据。”
  “心一个。”“肝一个。”“肚一个。”“贤一个。”“停——肾怎么是一个?”
  操纵员仪器后在探出头问元豹:“你那个腰子呢?”
  孙国仁猛地撕下元豹嘴上的膏药,元豹嘴通红地问;“不能一个么?”“不能,”操纵 员说,“都是两个,好好想想哪儿去了。”
  “想不起来,我小时候老丢东西。”
  “看看这腰子尺寸。”主管大夫说。
  操纵员又埋头后面,俄顷,报告:“有菠萝大小。”
  “这不结了,一个顶俩。”主管大夫对众人说,“继续。”
  “肺八百来米。”“脂肪能插住筷子。”自动记录仪“嗒嗒”记录着,把所有数据打在 一条长长的纸带上。主管大夫和白度手捧着纸带一段段看着。
  “基本完好。”主管大夫对白度说,“如果不作解剖标本的话。”“松绑。”白度对大 汉们说。又对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着麻了手腕子的元豹说:“请到这边来。”
  唐元豹被魁梧的孙国仁抓着胳膊在长长的走廊里快步地走。另一间雪白的诊室里,一排 大夫抬起眼看被孙国仁跟跄捺坐在椅子上的元豹。一个戴黑镜的中年大夫手里握着厚厚一叠 卡片在桌上轻轻敲着,和气地说:“下面我们做一次小小测验,请不要紧张,就象小时候你 父母对提高一样,回答不上也没关系,相信你能回答的很好,都不是想很难的问题,千万别 紧张。”
  “请吧,”唐元豹诚恳地说。“我尽量满足各位。”
  “谢谢。”大夫说,“下面开始,请看我手中的卡片,这上面画着一只猴子和一个人, 我的第一问题是,你能否有一句话说明人和猴子最根本的区别——请你回答!”
  “猴子全身有毛,人只在几处有毛。”
  “回答正确,得分。”唐元豹嘿嘿地笑,美滋滋地瞅着一另一个大夫手里的记分牌,看 到白度,立刻不笑了,严肃地坐好。“下面我问第二个问题,还是这张卡片,这只猴子和这 个人,是猴子的脸皮厚呢还是人脸皮厚抑或是一样厚——清你回答!”“人脸皮厚。”“回 答错误——扣分!”
  “没错。”元豹看到刚得的分被扣光,有点急。“是人脸皮厚么。猴子的脸老是红的, 而人几乎不红,明显厚于猴子。”
  “你错了,应该说猴子的屁股老是红的,而人的屁股几乎不红,——晒了不红,当然问 题不在这儿,我问的脸而不是屁股。这一题的正确答案应该是猴子脸皮厚——因为人没 脸。”“那你冲着我的是什么?”“面,面部。”大夫沉着地说。“这是一道思辨题,你没 有正确理解题意。”
  “你接着问吧。”“第三问:“就你看来,这只猴子和这个人夜上传统观念更强些?为 什么?”“猴子,因为猴子一直没怎么变,而人总是在不停地变。”
  “回答正确。得分。下面我问第四个问题。在你看来,这只猴子和这个人谁更快乐?为 什么?”
  “一样快乐,因为猴子不学习人学习,学习不学习都有无穷的乐趣。”“回答错误,扣 分!不学习怎么会快乐?人不学习要落后,连这句话都没听说过么?”
  “可猴子不学习也不落后。”
  “你还认为它们不够落后吗?”
  “它们谁也不学习。”“你向谁看齐?谁是你心中的榜样?是非颠倒,人妖不分……没 词儿了吧,说理你可说不过我,因为我比你爱学习。下面我换一种方式提问,还是这张卡 片,还是四个问题,当我提问时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要立即回答,不许思考。第一,这猴 子在这人面前是不是有自卑感?”
  “是!”“得分!二,这人要弄死这猴子是不是一定能成功?”
  “不是。”“扣分。”“当然不是,这人一没组织二没枪,一对一。猴子弄死他还差不 多。”“第三问,既然猴子和人有血缘关系,你是人,那你和卡片上这只猴也有血缘关系 了?换句话说,你们是亲戚,但若把这只猴子交给你赡养,你仍会把虐待它。”
  “是!”“扣分!现在我们来看看你的得分情况。”大夫回头看记分牌。“很遗撼,你 一分未得。”
  “我想问问你们根据什么标准打分?”
  “印象。”大夫说时我们全凭印象打分。你认为不公平吗?”
  “不不,我认为再公平也没有了,要不凭印象那才怪呢。”
  “这样吧。”大夫和其他人咬了阵耳朵,对元豹说。“我们再加一道题以决雌雄。还是 这张卡片,这只猴子和这个人……”“你是否能把你手里的其它卡亮出来考考我——那么厚 厚一打。”“否!在人生的问题上,你只要回答好一张就不错了——
  那些卡睡是为别人预备的。还是这张卡片,这只猴子和这个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么 互相凝视心里在想什么?”
  唐元豹和大夫互相凝视着。
  “它们共同在想,可别变成它那样。”
  “你得出什么结论了?”白度问大夫。
  大夫看看白度,又看看元豹。
  “很遗撼,我还是不能给他得分,当然,也不必扣分——
  我还得琢磨琢磨他这句回答。”
  “那就谈谈印象,你不必急于给我一个科学的答复。”白度说。“印象?”大夫人往椅 背一靠凝视着元豹。“智商不高迷反毋庸置疑的。大忠似奸,寿命很长,结两次婚,绝后, 有小财犯小人关键时刻有贵人相助。这样吧,我送他两句诗,这样也许能把我的意思说明白 些。‘春负得意杨缠柳,路上行人欲断鬼’——没看他手相前,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书上可不是这么说的,让我们把书翻到四十四页倒数第四行。”审讯室里,秃头胖子 声音琅琅地念着书:
  “是夜,全城火光冲天,枪声炽盛,洋兵如虎入关群,四处烧杀,兵勇拳民作鸟兽散。 一绝法师等辈在啥德门陷入法兵之手,虽作努力嘶打状,终不敌被缚,卯时三麋,被法人斩 于菜市口,同时赴死的还有义和拳匪的其他领导人大刀王五小刀赵六等百余人……”
  胖子抬起头对戴着老花镜用手一个字一个字指着辩论的唐老头儿说:“当然,尺信书不 如无书,这本《青楼忆蛋》也不过是谈鬼说怪之作,但既是一家之说亦可姑妄存之。我们都 有这种体会,谣言往往是事实的孪生姐妹。”
  “这么说是我错了?”唐老头儿抬起脸,愣愣地说。“可我确实记得我被日本人抓进炮 楼枪毙过一回。”
  “你看过《小兵张嘎》对吗?”
  “看过。”唐老头颌首。
  “这就不奇怪了,前几天我们审问过胖翻译,连他都忘了当时他是站在日本以人身边还 是日本人对面。”
  “为什么我不能日本人毙一回再被法国人毙一回?反正我死里逃生已经定案。”“没说 不可以,问题是你赶得及吗,被日本人毙完再赶去让法国人毙?”“我认为是可以的,逻辑 上也说得通。当我饮弹倒下后,闭上眼睛装死。日本人走后,我爬出万人坑,从地上站起来 揩干净身上的血迹,怀着对帝国主义的刻骨仇恨,重新又开始战斗啦。”胖子歪着头琢磨着 唐老头儿的话:“听上去也没毛病。”
  “我沿着东西大街一路向南杀去,哪里枪声激烈,我就出现在哪里,肠子流出来了,我 把它塞回去;眼珠掉出来了,我把经吞下去。当时我什么都来不及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 头:不能倒下,中国就完了!”
  “后来呢。”“后来我终于倒下了。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冒金星,接着天旋地转,接着一 片漆黑……。”
  “你对在菜市口被斩还记得些什么?”
  “我醒来就在那儿了,大家排着队等着砍头。什么也来不及说话就轮到我了。至于砍头 怎么砍,那就象剁排骨差不多,一手按着一手操刀。”“总不会一句话没有吧?当你和战友 告别,当你面对刽子手,按理,总要讲几句。”
  “好象,好象是说过世界革命万岁。”
  “不能。”“噢,想起来了,我和王王只是互相握了提手,用眼神儿互相勉励了一下。 接着我转过身对刽子手斥道:‘我们中国,就要亡在你们这些人手里了!’”
  “这看来是真话,刽子手是中国人?”“不,法国人。”“现在请举起你的左手,握 掌……这只,这只是左手。好,让我们宣誓。”“向谁宣誓?冲着谁?”
  “向我,看着我。”白度和唐元豹各举着左拳面对面站着,互相以严地道望。“我念一 句,你念一句,服从组织,牲个人……。”
  “我念一句,你念一句,服从组织,牲个人……。”
  “从今后,除了组织我就没别的亲人了。”
  “从今后,除了组织我就没别的亲人了。”
  “头可断,血可流。”“头可断,血可流。”“上刀山,下油锅。”“上刀山,下油 锅。”“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山月死。”
  “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山月死。”
  “版权所有,不得翻印”
  “版权所有,不得翻印”
  “单方违约,赔偿对方一切损失。”
  “……赔偿对方的一切损失。”
  宣誓完毕,白度热烈地和元豹握手。“从今后,咱们就是同志了。”
  元豹喜洋洋地咧着大嘴笑着:“这么说还不够味儿。应该说从今后咱们就…就…不是人 了——不是一般人了。”
  “我非常想知道,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要知道,除了你,别人都没活过来。”“你没 听说过那句话吗?中国人民是杀不死的。”
  “我倒听说过这句话:中国人民是杀不完的!”
  第六章
  “哐、哐、哐——滴嗒滴、滴嗒滴、滴嗒滴嗒滴……。”
  一队女中学生打着鼓、吹着号迈着整齐的步伐出现在繁华的街上。在她们队伍的后面, 儿个精壮的扎羊肚手巾的农民围阒一架支在平板车上的大,捧穗飞扬地拼命擂,“呼呼 呼。”
  五花八门的民间艺人跑着岸船,舞着狮子踩高跷喜洋洋地铺天盖地而来。民间艺人后面 缓缓工来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唐元豹背手站在上面,脑后插着一支大木牌牌,身旁站着 两个全副武装的彪大汉,神态严峻。
  路上的行人看到此番景象正在纳闷,忽见身边跳出儿个戴眼镜的书生振臂高喊:“热烈 祝贺中国头号男子汉的诞生!”
  喊完拼命鼓掌,接着又喊:
  “打倒帝国主义!帝国主义及其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有些人还掏出传单撒起来。
  行人盲目地跟着眼镜们喊起口号,热烈地冲卡车上的元豹喜掌欢呼。“热烈祝贺中国头 号男子汉的诞生!”
  “我早说过,群众中蕴藏着巨大的热情。”
  卡车驾驶室里,孙国仁沾沾自喜地对白度说。“现在你相信了吧?”“我还是不同意过 早地抛出唐元豹。荣誉过早到来,不利于他的改造。”你得替我想想,赵老下了死命令,利 润指标一定要完成。”
  “我懂,你也是不得不施法。”
  卡车随着花红柳绿的秧歌队驶上另一条街,只见刘顺明正在前面路边跑前跑后地指挥着 他手下的黑狗子调度坛子胡同的欢迎队伍。坛子胡同的老少爷儿们姑娘媳妇都被轰出来,在 大街上靠墙根儿一字排开,刘顺明手下的人正在挨个给他们发纸糊的小旗。刘顺明手里拿个 小旗站在队前对坛子胡同的居民做着示范。“卡车一到跟前,你们就这么晃动小旗,大声欢 呼,记住,要欢呼出朝鲜人那种激动万分、情不自禁的劲儿,有想哭的也别不好意思。” “来了来了。”一个黑狗子奔过来嚷。
  刘顺明猛一回头,猪八戒、秦香莲近在咫尺地冲他摇头晃脑。卡车驾驶室里白度、孙国 仁的脸也请晰可见。
  “乌啦——!”刘顺明被动地伸出双臂作陶醉状。“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