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片片      更新:2024-04-07 21:04      字数:4842
  那双苍白的眼睑转动了几下,长长黑黑如沾露黑蝶一样抖动了数下小翅,缓缓地,张开了。
  黑瞳对上黑瞳,双方一都在瞬间楞住了。
  一时间他以为看见了名动天下的子夜冷泉。幽深湛晦,内里初时混沌,在怀中人又奋力眨了数下后,渐次有灵光汇聚其中,波光旋动,仿佛把人的魂魄从相对的四目交投中略夺而去。
  苓蝶漪这才看清来人的脸……居然不是摄风。被抱着的感觉,唇上的触感都是那么的熟悉,那么地和那人相似,却很明显的不是那人。
  那么地喜欢,那么地敬爱,那么地熟识的人居然会误认了。
  突然面露苦色的蹙眉,苓蝶漪转过头去掩嘴又惊天动地的咳了一会,那人抱着他为他拍背,不着眼地为他过了几道真气内劲,为他单薄体弱的身子稍稍调息,过了好一会才又慢慢平息。
  那人为他支起上身,苓蝶漪这才看清楚来人的容。
  皮肤比不上苓蝶漪,倒也十分白净,和苌摄风有几分相似的黑瞳,集过武的粗壮手臂,样看上去很有点书生气质,却又在眉宇间隐隐流露出少年侠客的英气侠骨。
  一副年青老实的模样。
  「你不要紧吧?」连声音也有几分像。
  苓蝶漪摇了摇头,闭上眼,理一下纷乱的心神,下一刻睁开眼时已回复那副平静模样。
  蝶漪悠然地开口。「请教大侠何人。」
  「那来的什么大侠。」那人咧嘴一笑。
  俊秀的书生似的面容,和这看似不经意的豪气笑容,相配起来居然丝亮不觉一点不衬。
  苓蝶漪顿了一顿,也回他一个璨然笑容,湖水湿尽的容颜下,半灰白半淡粉的薄唇渗出虚弱的淡然,心底里暗忖此人来历可和这次事件有关。「那请教大侠的名字……」
  「我快意冲荡江湖,游离山水间,早不欲被这些东西束缚。」
  听者心中一气。
  真不留情面,好一个不识时务的大木头!想自己一向善于听凭苌主人的命令,以色诱取巧骗哄为本职,若不受自己所惑者一是大木头,一是看穿苓蝶漪的不轨企图。
  蝶漪眼波一溜,又问道:「大侠姓甚名谁?如不嫌弃请告知,以待日后报今日之恩。」
  「小名沙果。」
  「沙果?」那有如此古怪的名字。「此乃真名?」
  「是真…也不是真。无名小卒姓氏不值挂齿。」顿了一顿,望进眼前白衣男子眼里。
  这个人!!!看样子像是猜谜多一点……
  「我也有事请教公子…」
  那人看似不为意蝶漪眼里投来溢出的不满,又径自续说道:「公子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苌吗?」
  心上一震。
  他知道?他知道摄风的事?
  眼光一紧,杀意一闪而过。
  不所谓一闪而过,不是消了。而是在激动过后隐藏了。
  如果…如果这人真知道……和刚才的事件有关……
  此人就留不得。要的东西是要不到手了,但现在要装嬴弱杀一个人还是可以的。
  「难道不是吗?」
  下一秒一个阳桃举到白衣男子下巴下。只见那子泉泉不解地朝他瞪眼。
  「苌。苌楚。藤本植物。别名猕猴桃、又名阳桃、藤梨、木子、猕猴梨。开白花,果味甘,可供食用、制果酱、酿酒,根部入药。」
  一双子夜泉水般黑瞳瞪得老大,粼粼闪光,内地渊潭似就要在下一刻倾倒而出。
  「不是吗?我弄错了?」那人表情有点呆呆的问道,径自摸着下巴盯着那果物深思。
  下一刻那年轻男子的衣领落入一双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里,苓蝶漪拎紧那人的衣领,沉声问道:「有人叫你送来的?」
  那人想不到苓蝶漪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楞了楞点头道:「对。」
  「什么人叫你送来的?」
  「刚刚那些……」自称沙果的年轻男子皱眉低道:「就是刚刚那些被你和那位船夫杀个片甲不留的黑衣人。」似乎在对于苓蝶漪和映雁的大开杀戎不表赞同。
  这么说,这个气质不错的人不是他们那一路的啰?那……
  「谢过沙果大侠。」连自己名字也不报,看似已然无力的柔荑轻点几下,男子的||||穴道冷不防被封住,苓蝶漪一抢,苌果手到拿来。「就此拜别。」
  怀里一轻,白色的身影瞬间已腾飞半空,奋力轻踏而去。
  「这么快就拖展轻功不会有点太急进了嘛……」那几下蚁点似的力道跟根本不足已制住男子。在苓蝶漪听不见看不到的地方,男子俊逸的脸上漾出一抹居然带点妖异的笑容,轻道:「跑这么也也跑不掉的……小蝴蝶。」
  「尽管走吧。反正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蝶漪……」
  放飞的蝴蝶,总有要回来的一天。
  第三章
  卢湖山庄。
  贺寿庆典独有的欢闹打破了卢湖一片清幽境致,红灯笼处处,自卢湖边吹来带有微微湿气的风,包含着富有春意的潮气,掖着满眼所及的卢字大旗和寿字红旗。
  一位看似文质柔弱的公子哥儿晃晃手上的纸扇,感叹道:「难得卢家主人这么够面子请到苌家庄近年名声颇大的琴师苓蝶漪,却又请来多么多不三不四的江湖人物,跑腿的来,乞饭的也来,唉。」
  另一位看起来也是一位公子模样的男子也装模作样地摇扇轻叹:「想当年苌,柰,苓三家还并立时,那时单是齐集三家的人就已经差点挤满个卢湖山庄了,数年前的变故,听闻柰家别庄在一夜之间被人一夜烧尽,柰家的人被斩死的斩死,烧死的烧死,听说柰家少主还有好几个贴身近侍那时是被关在柰家别院里活活烧死的呢。」
  旁边那位又叹:「其实在这件事发生前那前十几年的事情也够奇怪的了,柰家无端大举自岱岵山搬离,搬到离塞外极近的柰家别庄,你知那里黄沙滚滚,要进出别庄都极费时,又要看准沙暴刮起的时间小心避开,路途又远,进去那别庄身处的绿洲后要出来也费功夫,那时倒是传言柰家庄得罪了什么人,故此和江湖断了好几年的联系,避世荒漠绿洲中,直到苌家的人几经辛苦挨过沙暴,再消息放出发现柰家经已被人全灭……柰家庄就这样无声无息被埋了啊。」
  苌、苓、柰各据立于一色湖以南岱岵山上一处山头,合称岱岵三大庄。只是,据数年前的一次变故后,柰家庄的山庄从此荒废,直至江湖中再收到来自前往窥探的苌家庄回报,别庄已被毁,柰家枝叶也已化灰散尽了。
  这边厢一班人聊得兴高采烈,那边袅袅琴音已然清脆响起。
  远远一挘咨碛埃蕹さ氖种福Ч伲还矗话矗环饕簧ǎ坏换性屏魉绻桑裼镉唬ㄒ∠愣逵汕僖簦环静淮嬖诘氖榛馄娇崭∠至顺隼矗皇奔渎捍阂狻!?br />
  渺渺琴音,弄活了一湖碧水。
  那风姿,一时无两。极轻,也极柔。如风拂,如清水流,惹人心动。飘如蝶,轻似雪。那头柔柔亮亮的乌丝,伏在雪衣肩上如冬去春来,那初溶之雪滑过未溶冰川,却看得旁人心口发烫。人过发扬,空气中,竟又闻得暗香醉人。
  立刻知道那白色的身影是谁。
  那种风姿,怎能叫他认不得?
  琴毕,避过缠人的崇拜者,白色人影飘渺的步覆轻轻滑过草坪,来到那人隐身的花草丛旁。子夜泉波不经意地扫了扫他,立刻又别开了视线。
  似乎被什么吸引了视线。
  那人粉嫩指尖摸了一下身旁的柰果,眼波一转却又瞄着他藏身的方向,悠然开口道:「藏头露尾者多半居心不良,再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草堆中的人叹了口气,步出道:「小人是掌园中花木的,大人叫小人木子就好。」自称木子的人毕恭毕敬地回答。
  看着那忠厚老实的姿态,暗忖,那卑微的态度,只觉得实在与他英挺逸的风姿毫不相衬。
  「我名不叫『大人』。」语中带有笑意。
  「啊?」看着那一派兴味浓厚的眼波流转,木子一时觉得舌结齿粘、晃了心神、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就那样硬帮帮的化了石在那里。
  「我说我名不叫『大人』啊。上次你听见么?真无礼。」依然是充满玩味的语气。
  「上次…大人你…原来还认得小人…」木子一时说不出的惊喜,眼中兴奋之色毫不保留地洋溢了满脸。「小人还以为你已经忘记小人了…」
  「怎会忘记了呢…倒是你,怎么由柰大侠变成下人木子了?怪名堂真多。」
  「这…什么呃…小人…平常人一个吧了。」该怎么回答好?「大人行行好不要弄穿,小人东隐瞒西胡扯都是想混口饭吃而已,江湖上恩怨繁多,偶尔易个名好方便行动。」
  「哼。」那略显苍白的薄唇吐个不屑的单音,「换来换去还不是一样。」
  还在装傻。「柰。果树。花白色。果实名柰子,俗名沙果、花红。」冰泉一睨,微怒道:「不是么?」
  木子忙装傻话题一转:「公子也对植物有点了解啊。」
  见木子不愿回答,那人稍稍垂头,一头乌丝轻晃,白晢指节顺手折着身边草叶,幽幽道:「怎及柰大侠知的多?只是柰大侠对路旁不显眼的花果都非要探其用知其名不可,对花草树木如此花心神,对人却竟是如此薄情,真教人心伤。」
  「小人知道公子姓苓。苓耳。草本植物,全株被毛,花白色,全草入药。公子的姓很有意思,小人一下就记着了。」
  唉…蝶漪缓缓吁了口气。
  还是植物么?真是呆子。
  什么木子?简直是一块石般硬木头。
  「柰大侠都不想要知道我名字吗?」
  「这…什…啊!」再次木子神色再露惊喜,「你,愿意告诉我吗?」
  子夜泉般波随着那头乌丝一抬,直直流射进木子的眼里。
  一刻间,天地都要无光,万物都要雕零。
  移不开。
  木子往后才想起,大概是自那次开始,从那以后,他的目光就再也不能自眼前人身上移开半分了。
  「蝶漪。」
  「蝶衣?」
  「花中蝴蝶的蝶,水中波纹的漪。」见木子一副有点不知所惜的神色,蝶漪当下了然,随手就捡了枝树枝,在花草边泥地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如此,」木子带点傻气带点随意地抓抓头,那风姿竟又有股江湖少俊的随意摄人,「我字懂得不多,还以为是衣裳的衣呢…不过如果真叫蝶衣也很贴切啊!」
  「哦?」
  见蝶漪似乎很有兴趣,木子喜孜孜的继续说,「我每次见你都是一身轻飘飘的衣衫,那衣袖那下摆,你优雅的一举手一投足,穿在你身上都像白色蝴褋一样好看。」
  这人说话怎个这么直接啊?蝶漪又暗忖。
  但又傻气得讨好。
  摄风…摄风第一次见面时也说了类似的话。
  想起那时摄风和自己也还是孩子。
  居然不自觉就把意绪又拉到摄风上了。蝶漪无奈地吁了口气。
  见蝶漪突然困扰的表情,似乎在苦恼什么的样子,木子看着那双紧绷着的漂亮眉毛,怯怯开口:「请问…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令你难堪的说话?」
  蝶漪若有所思地又直望木子的眉眼,忽然抿嘴一笑,道:「有哪个男子会喜欢别人说自己漂亮的?又不是女儿家。」
  木子猛然了解,这次轮到他露出一脸苦恼的表情。「对不起…我…说话太不小心了,又完全有顾虑你的感受,这……」
  见那外表单纯得什么似的那人这样苦恼,蝶漪心里苦笑。我还真是大坏人啊。
  「傻子,跟你说说笑你就当真了?」
  木子一时呆了呆,也不生气,又一次出现惊喜的表情。「你有生气?」
  「不生气。」苓蝶漪悠悠然笑道,「你说的也是事实。谁叫我生得这副柔弱模样。」
  「不过……」木子有点怯怯地瞄了苓蝶漪一眼嚅道:「苓大人以后……」
  「我跟你说了名字了。」
  「是。呃……蝶…蝶…」接到个狠狠的寒如冰雪的一瞪,叹口气:「蝶漪也请叫我木子可以吗?帮个忙。」
  不答,眸眺别处,薄唇却抿起浅浅含笑。
  那池边,白的阴柔,黑的刚毅。
  波光涟涟,一只白蝶飞来止于柰果上,衬着一池碧水,和熙如画。
  苓蝶漪回到客房门前,顿了一顿,低叹了一口,不进去,转而走到一间看似用来置杂物的小间前。想了一想,苓蝶漪悠然打开了木门。一下反手接住迎面一个飞来的铁物。粉贝般手指上细嫩的皮肤少不免擦破一点。
  「你又想搞什么鬼?」冷不防一下换个角度反飞投回去,毫不感意外地被房里的不速之客轻松接着了。
  「啧啧,见一阵子变得狂狈了不少啊。」来人有点龌龊地笑着,无视苓蝶漪一脸冰般刺人的冷脸,和已然冰结的视线。
  会这么空闲找他麻烦的,来人自然是映雁。自从上次映雁企图淹死他后,苓蝶漪对其态度就不再像以前那般忍让。如果他还以为忍让就可以了事就真是太蠢了。
  以往被映雁存心戏弄的顶多是任务差点失败或是受受小伤,顶多是差点逃走不了,却有试过像这次一样,映雁亲手要置自己于死地。
  这个少年,何其狠毒!
  刚巧上次苓蝶漪回到苌家庄以前映雁就被排往执行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