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雨霖铃      更新:2024-03-30 10:48      字数:4836
  知子莫如母,荣氏伤感的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颜宅东篱院。
  颜睡莲扯下蒙在画架上白麻布,准备继续搁置了五天的暑雪轩遍地芙蓉图,却发现惯用的官窑粉彩瓷砚不见了,换成一个崭新的汝窑缠枝莲纹青花瓷砚。
  这间画室兼书房向来是刘妈妈打理,从未出过差错,怎么换了东西都不说一声?
  颜睡莲没了心情,复又蒙上麻布,命小丫鬟朱砂唤来刘妈妈。
  刘妈妈大呼冤枉,“小姐,这真真不是奴婢换的啊!”
  “我这里不是公堂,不审冤案。”睡莲有些愠怒,“到腊月我就满九岁了,不再是个孩子,屋子里东西莫名其妙少了件什么,或者多出了什么,都是关系到名节的大事!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晓了,必定大做文章!我以为妈妈是个稳妥的人,所以托付重任,如今,倒是要我失望了!”
  第一次见颜睡莲发这么大的脾气,刘妈妈连忙跪下,也不急着辩解。
  睡莲顿了顿,意识道自己的话有些重了,语气稍微缓了缓,“家里的物件无论来去都是要登记造册的,妈妈去查一查是谁领用这青花瓷砚和还有旧粉彩瓷砚的去处,弄清楚了再来回话。”
  刘妈妈应声说是,磕了头退下,出了东篱院,刘妈妈脊背立刻挺得笔直,唤了几个管事,命她们即刻去查。
  居然在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失了颜面和小主人的信任,简直是奇耻大辱!
  午饭前,刘妈妈查出了砚台事件的“真凶”——周妈妈。
  令她气绝的是,水落石出之后,始作俑者不但没有悔改之意,气焰还嚣张的狠!
  刘妈妈将厚重的账册重重一甩,啪的一声砸在周妈妈左脚尖上。
  周妈妈吃痛,立刻跳脚,“那瓷砚又不是我私吞了!是送给族里颜解元家里了!”
  刘妈妈厉声喝道:“胡说!给颜解元家的礼单是我拟定、九小姐点了头的。羊毛袜十双,四季衣裳各一套,那里来的粉彩瓷砚?!”
  “小姐说过的,送礼的事儿由我协理,你没和我商量就写了单子,那里把我放在眼里?”周妈妈不服,反驳道:“小姐年纪小,还不懂事,这颜解元如今在成都城都是个人物,四季衣裳和羊毛袜这种礼物太薄了,我怕得罪了人家,就做主添了粉彩瓷砚进去,明明是有功劳的,你却在这里红口白牙的排揎我?!”
  真是个蠢货!你习惯了捧高踩低,趋炎附势,那里懂得小姐的用心!正是因为颜解元是族里红人,所以小姐在颜宁宵的程仪上慎之又慎,原本自己是比照着颜如玉父亲的程仪拟的礼单呈给小姐查看,小姐将礼单里的蜀锦和汝窑笔洗删掉了,还把贵重的玄色缂丝鹤氅改成较为普通的月白色交领十二幅深衣。
  这其中的意思,那里是你能懂的!想到这里,刘妈妈冷笑道:“你说添一件就添一件?你能做得了小姐的主?”
  周妈妈是个受不住激的,回嘴道:“小姐是我奶大的,夫人临终前托付我好生照顾小姐,我如何不能帮小姐做主!”
  刘妈妈抚掌说道:“好好好!我不和你纠缠,有本事一字不差的把这句话当面说给小姐听。”
  言罢,命几个粗使婆子拖了周妈妈去东篱院复命。
  东篱院暖阁里,周妈妈时而寻死觅活、时而抽泣喊冤,颜睡莲默不作声,听刘妈妈的陈诉。
  刘妈妈最后说:“周妈妈其罪有三,第一偷拿主子的惯用的物件;第二私自篡改礼单;第三不守本分,口出僭越之词。”
  这三条罪名,每一条都不是革一、两个银米就能了事的。周妈妈晓得厉害,疯癫似的扑过去就要打刘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刘妈妈VS周妈妈。
  话说,兰舟又看完了一遍盗墓笔记,八本书,几百万字,瓶邪都没说出那句“我爱你”。
  再看看鬼吹灯,第一部也是百万字完结时,兰舟看不出胡八一和杨小姐有任何的化学反应。但是胡八一借着电影台词对杨小姐说了句“我爱你”,海龟杨小姐说:“爱一个人就要让对方知道,她对自己是多么重要,这是很正常也是很必要的,以后你也要每天说十遍。”
  两个文,一个悲剧结局,一个大团圆结局,前者就是要比后者荡气回肠些。这也许就是悲剧的魔力,毁掉人们认为最美好最珍贵的,满足人们对受虐的隐形需求。
  PS:18X此文过程有些小虐,但结局不会虐(掐指一算,此文刚满五万,离结局还有几十万字,泪崩了,滚回去码字)
  13
  13、理纠纷睡莲平风波,祧两房扶正莫姨娘 。。。
  刘妈妈岂是白吃亏的,她一把揪住周妈妈的发髻,脚踢膝盖,顺势将其掼倒在地,嘴里还叫嚷着:“在小主人面前敢当如此放肆!本想替你求情的,如今莫要怪我不帮你了!”
  周妈妈啐了一口,“少在这猫哭耗子,你还会求情?催命还差不多!”
  “两位妈妈若是想继续吵下去呢,我就先出去,把东篱院让给你们吵个够。”颜睡莲幽幽的抿着茶,心绪也顺着泡开的茶叶在热水里沉浮:
  这件事情明面上是周妈妈贪权自作主张惹的祸,可是,若没有刘妈妈暗地里推波助澜、故意用言辞刺激周妈妈,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
  最初要周妈妈帮衬刘妈妈管着人情往来的事物,主要是为了名正言顺监视周妈妈,二来也是从侧面提醒周妈妈:自己也是有本事照顾她和她的家人,让她有油水可捞,慢慢认识到自己的好处,从此改过,断了和继母的联系。
  ——一直以来,颜睡莲都没有打算对奶娘下狠手,凡事留有余地。始终是怀着希望的,可如今周妈妈真的是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
  丫鬟婆子们忙将刘妈妈和周妈妈分开,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狭路相逢,互不相让。
  刘妈妈这次有些过头了,若是以前,她是绝对不屑于和周妈妈上演全武行的——屋子里仆妇全是她调教出来的,只要她一个眼神,周妈妈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这就是故意把事情闹大,逼得自己不得不严惩周妈妈,刘妈妈的小算盘打得真顺溜。
  此时此刻,两个妈妈正乌眼鸡似的互瞪着对方,恨不得你吃了我、我撕了你。
  头疼啊!严惩两个妈妈等于自断臂膀,快过年了,内宅外宅一堆事,自己一个女孩儿无论如何也支撑不起。
  可是如果轻松放过了,上行下效,今天打狗明天骂鸡的,家宅不宁,最后受害的还是自己。
  颜睡莲蹙着一双秀眉,手中的茶盅已然慢慢凉下来,最后抬起头,屏退众人,单留两个妈妈在屋里。
  睡莲将凉透的茶盅搁在案几上,“马上就要进腊月门了,谁家不是乐乐呵呵的忙年,两位妈妈闲的狠哪,都像无知蠢妇般叫骂厮打,叫底下人的笑话去了,你们以后如何弹压他们去?”
  两个妈妈各自叫冤,互相指责,倒是压低了声音,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动手,最后的一句话都是——“请小姐主持公道哇!”
  “公道?”颜睡莲冷冷笑道:“你们告诉我,是不是谁的叫骂声大、谁的耳刮子打得狠,谁就占着公道?”
  “这个——自然不是。”周妈妈讪讪道,刘妈妈摇摇头。
  颜睡莲追问道:“两位妈妈在府里,是来要公道的呢?还是来当差的?”
  “当然是来当差的!”两个妈妈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睡莲冷哼道:“既然都记得自己的本分是当差事的,那还吵吵嚷嚷的做甚么?若是靠着叫骂厮打完成差事,这家里还不得乱成一锅粥?!”
  “周妈妈,刘妈妈说的三项罪名,并没有冤枉你。”睡莲盯着周妈妈的眼睛,“当初我叫你帮衬着刘妈妈管着人情往来,不是叫你自作主张、不管不问就拿着我常用的东西胡乱送人!这送礼的事关系重大,外院的刘管家、内院的刘妈妈、还有我、包括七婶娘在的时候,礼单都是反复商量后才定下来,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乱了规矩?!”
  周妈妈低下头——连主子都遵守的规矩,她那里敢明目张胆的初犯?只怪这刘妈妈可恶,只是指使自己办些杂事,涉及到厉害关系时却闭口不说,专门等着自己跳坑。
  刘妈妈心中一喜:这个意思,周妈妈栽定了!
  颜睡莲见刘妈妈面上神色依旧不变,暗暗称赞:确实是个人才!演技直逼影后,心机深手段狠,只可惜私心胜过对自己的忠诚,这次的事件就是拿自己做筏子严惩周妈妈,而不考虑自己的为难之处。
  可转念一想,人有七情六欲,藏些私心太正常不过——只要别触犯底线,还是可以原谅的。
  “刘妈妈,周妈妈虽然有错,但是你也有处置不当的地方。”睡莲的口气依旧严厉,“你和周妈妈都是府里的老人,辛辛苦苦积攒了半辈子的体面不容易。差事出了茬子,大家关起门来想想怎么挽救,或者按着家规旧历奖惩——如论如何都不该公然辱骂厮打,一来伤了自己的体面、二来我们颜家是书香门第,这种事若传了出去,丢的使我们颜家的脸面!”
  “奴婢——。”刘妈妈迟疑片刻,余光瞅着睡莲的神色,而后跪地认错道:“奴婢糊涂,请小姐责罚。”
  周妈妈再蠢,听这话也知道睡莲是打算放自己一马了,所以也跟着跪下,“请小姐责罚。”
  “快过年了,大家都忙,未免会上火发脾气,有时言语举止上有些冲撞,你们要互相体谅谦让。”颜睡莲亲自扶了两个妈妈起来,“念及两位妈妈是初犯,我自会和刘管家商量一番,酌情惩罚。”
  这件事情处理的关键是重拿轻放,必须要让两个妈妈认识到错误,以后行事有所忌惮,同时要保护她们的脸面,留有余地,这样才能方便自己日后差遣。
  当日下午,京城七婶娘柳氏的信件到了颜睡莲手里。
  睡莲读完信,命丫鬟朱砂唤来刘妈妈。
  有了上午的教训,刘妈妈尤其恭顺,规规矩矩见了礼。
  睡莲请刘妈妈在小杌子上坐了,说了一件大事:“皇上明年就要迁都了,从南京搬到燕京,文武百官都要北迁。”
  迁都早在十多年前就已成定局,燕京的皇宫一直在修缮,京官们也纷纷在燕京置产买房,有一些官员的家眷已经住在燕京了。
  难怪祖母会提前半年派九叔接七婶娘回京,原来是颜府准备搬家了,柳氏作为七房的女主人是必须要参与此事的。
  “也就是说,小姐一时半会是回不了京城颜府了?”刘妈妈是个聪明人,立刻抓住了重点。
  颜睡莲点点头,“府里上下五百多人,东西又多,要彻底安顿下来,估计要一年。”
  柳氏在信中说,燕京宫殿城池已经修缮妥当,圣上决议在明年除夕之前迁都燕京,原来的都城南京变成了陪都,家里忙着预备搬家,等在燕京安顿好了就派人去接她,直接回燕京颜家在北城日忠坊广化寺街的新府邸……,总之,稍安勿躁,静候佳音。
  既然举国都忙着搬家,自己还是别凑过去添麻烦了。
  颜睡莲得到消息后第一个告诉的就是刘妈妈,目的是暗示她不要急于打发周妈妈走,自己取而代之,横竖至少还有一年时间,这一年里可以发生许多事情……。
  刘妈妈会意,心里总算缓了口气,原本以为开了春就要走,她才急着找周妈妈一家的错处,一再激怒周妈妈、引她说错话,做错事,如今看来,可以慢慢筹划了。
  过了新年,桃花开放,又是一年春。
  新荷初绽时,柳氏又捎来一封信,薄薄的两页纸,睡莲看了不下十次,发愣一刻钟,以慢慢消化信中的内容。
  刘妈妈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多宝阁上贵重的瓷器,余光则审视着睡莲的脸色。
  周妈妈以为颜府有人不妥了,最有可能的,就是颜老太太。她麻溜的掏出帕子擦红了眼,哭天抢地:“我的老夫人啊,可怜您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还是跟着七爷去了……!”
  颜睡莲秀眉头一拧,“胡说什么!祖母身体好着呢!家里一切安好。”
  这大半年里,周妈妈不但没有丝毫长进,反而越发絮叨奸猾起来。
  “都好?那怎么没提接小姐的事?”周妈妈立刻收声,手帕微湿,倒不是泪水,而是干嚎时飞溅的唾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