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千顷寒      更新:2024-03-24 15:48      字数:4774
  「反正我会自己出现,对不对?」他口气有点危险,就跟他眯起的双眼一样,显然对她的笃定非常不满意。
  她抬起手,迟疑了下,但也只有一下下,便抚上他的脸,教他震惊得瞠大眼。
  「我没有那种笃定。」
  「那你就是不在乎有一天我可能不会再出现。」
  「你生我的气?」另一手也抬起,抚向他另一边脸颊,此刻他整个人已撑起在她的上方。
  「我只是在埋怨。」他喃喃道。在她的轻抚下,开始心不在焉。
  「埋怨什么?」她不解。
  「如果……有一天,我没再找你,你一定会……直接忘了我……」就像她忘掉她的初吻学姐那样的轻易。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支零破碎的来由是……她勾下他的头,吻了他。
  很快地,他不满足於这样的青涩,只是唇与唇相抵吸吮,他想教她更多,也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 也许是火热的舌吻,也许是比喜欢更甚的、那难以控制的爱,更或许是那不必言传就能意会的知心。
  想要的那么多,已经不是喜欢两字可以应付。
  第六章
  仿佛那一天的失常只是幻想,回到山下之後,任放歌又是他原来的模样了。
  他与叶安安的交往方式,也开始有了些改变,不知道是不是介意她所说过的,把两人独处约会说成--固定聚餐地点,於是他跟她的约会,不再局限於她家,而是有事没事地找她参加他与朋友的聚会。
  他常去的地方很多,朋友开的餐厅、PUB、农场、小吃店等等的,只要朋友力邀,他通常都会拨空去。他有一种讨人喜欢的特质,随和而亲切,有他出现的地方都会很热闹,他让人觉得没有距离,虽然吊儿啷当的,但真有事相求时,做得到的、他允诺的,通常会办得、很牢靠;而做不到、不想做的,他的拒绝方式也不会令人感到难堪。
  可以说他是个天生就非常圆融的人。
  叶安安这些日子被任放歌带著玩,看著他做人处事的态度,看他在朋友问插科打渾得如鱼得水,不由得深深佩服起来。
  相较於她给人充满距离的压迫感,任放歌简直是另一个星球的人,她难以想像有人会这么适合人群,他以前在学校的群育分数一定很高。
  「要不要再加一点果汁?」在卖酒的PUB里,酒保榨好一小壶柳橙汁後,向她推销。
  原本坐在她身边的任放歌被老板挟去看他的最新收藏,一群人围在角落起哄,吐槽说老板一定又买到假古董,被骗了。以那个角落为中心,他们的笑闹也带动整问店的活络,生客熟客都笑了,也等著新的笑话听。
  这间PUB的客源以上班族为大宗,年龄层大约三十上下,没有喧嚣的音乐,也没有四处兜售摇头丸的药头。虽然店里空间不是太大,但还是留出一点空问劈出一方舞台,在固定的日子请人来弹琴或歌唱,如果客人想要自弹自唱,也是可以上去,角落有钢琴吉他任君用,舞台暂且权充成卡拉OK也无妨。
  不过要是五音不全的话,那就别想上去唱第二次。唱不好又硬是要上去唱的,也不是不可以,但酒保不会阻止有人丢鸡蛋上去把人轰下来就是了,扫帚在一边,记得扫乾净就好。
  这个地方说正经,其实不是太正经;说疯狂,也是适可而止,对所有想舒解压力而来消费的上班族,往往不会失望,也不至於负担。
  所以说,当酒保殷勤地推销果汁时,也无需太感到意外。毕竟客人很多种,没有人规定来这里的人一定非喝酒不可吧?
  叶安安接过酒保为她送来的第二杯果汁,道了声谢,静静啜饮起来。相较於她男朋友的开朗明亮,独在吧台前静坐的她,显得黯淡无光,还有点冷。
  「他们说你是放歌的女朋友?」一个打扮得体高雅的美女坐在她身边,向酒保说了声「照旧」之後,找她说话。
  叶安安静静看了她一眼,点头。
  「他很受欢迎,对不对?」美女遥望人群聚集处一眼,叹了口气。「他永远把朋友放在女友之前,你一定感觉到了。」像是对叶安安目前寂寞的处境非常明了似的,她给了叶安安怜悯的一瞥。「你觉得你可以忍耐,觉得反正只要两人独处时,他属於你就好。可是当两人独处时,他却永远电话不断,把你晾在一边当摆饰。你想找他时,电话常常不可能打通;你需要他接送你时,他可能正在接送他的朋友回家。然後,你终会发现,当他的朋友比当他的女友幸福。」
  她是任放歌某一个曾交往过的女友吧?叶安安心想。
  「我看了你好一会了。你很冷,不像是他会选择的类型。」她点起一根菸,优雅地吐出一口烟後,才想到要自我介绍:「我叫苏西铃,对,我们以前交往过。你不必猜想太多,我没有找你呛声的意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玩这种把戏多幼稚,何况是我提分手的,没什么好抱怨。重新当回他的朋友之後,偶尔他的电话打得通的话,请他帮忙一点事,他从不会推辞,比当他女友好。」
  叶安安的沉默太久,久到看不出有搭腔的意愿,终於让她忍不住问-- 「你没有话说吗?你对我完全不好奇吗?」
  「不好奇。」叶安安说著。两人之间,比较需要找个人说话的是这个自称苏西铃的小姐,不是她。她也就不打扰,让苏小姐说个尽興。
  「你不好奇自己以後可能会面临的困境吗?你喜欢的人没把心放在你身上,你需要他时,他永远不在,这都没有关系吗?如果男女交往是这样的话,那又何必交往?继续各自孤单下去不就好了?」
  这位小姐是想找个辩论对手吗?叶安安对她终於开始好奇。
  「苏小姐……」她开口了。
  「你心里不舒服了?」
  「没有。」
  「别装坚强了,你人在这里,他却被朋友团团围住,你不感到难过才怪。」
  「我觉得你比较难过。」叶安安指出她观察所得。
  「哈!」苏小姐的反应很快,显得尖锐:「你别乱说,我怎么会难过?我工作顺利、很多男人追、年轻貌美,什么都不缺。」
  「你工作顺利、很多人追、年轻貌美,什么也不缺,你拥有世间女人最想追求的好条件,你具备了,所以觉得这么出色的你应该值得男人倾心来珍爱,毕竟你这么好,但却一直没出现那个最合你理想的白马王子,真是不公平。」
  「你在讽刺我吗?」苏西铃硬声问。
  「不,我只是在说出你的想法。」
  「我才没有那么想!」在叶安安平静的眼神直视下,她狼狈地别开眼,全身竖直防备,随时等著反击。
  叶安安看酒保又准备榨果汁了,说道:
  「你别榨了,我等会就走。」
  「我打赌任放歌还没打算走。」苏西铃冷笑预言。
  她看过去,那边的人群还在喧闹不休,兴致正浓,有人吆暍著要任放歌上台唱歌,有两个女子紧跟在任放歌身边娇笑,著迷的目光满是倾慕……叶安安这时才发现任放歌长得相当好看,剑眉星目、挺鼻红唇得就像女孩子幻想中的白马王子,很容易让芳心未属的女子轻易寄托出期待。
  「通常我看到这里,也会想要走人。」苏西铃声音里有一丝快意,像是高兴她曾经受过的苦,如今换人承受,有人知晓,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难受气呕,而她可以站在一边观看,并庆车自己不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多少钱?」叶安安收回目光,指著自己所消费的问酒保。
  「老板不会收你的钱,你是任先生的女友。」酒保摇头。
  「他应该不喜欢被老板这样招待。」叶安安还是掏出钱,既然酒保不愿说出价格,那放下三百块钱应该够吧?
  「你走了,别指望他会马上发现你不见,像电视演的那样急呼呼地追出去。」
  「我不指望,我自己知道回家的路。」对著苏小姐微微一笑。
  虽然不认识她,但因为被她倾倒了一堆情绪垃圾的关系,安安 想,这位小姐需要一个善意的微笑。她太寂寞了,且因为寂寞而衍生出无可遏抑的忿怒。
  苏小姐被她的笑容弄得一怔,完全无法反应,只能呆呆地看著她翩然走掉。这个……任放歌的新女友,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的男友永远不会有属於她的时候吗?
  「咦!阿保,安安呢?」任放歌好不容易脱身过来,没发现安安的身影,倒是看到了苏西铃,笑著打招呼道:「嗨,西铃,好久不见,听说你又高升了?直是恭喜。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你那个上司男友呢?」
  「他忙,加班中。」苏西铃冷淡一笑。「男人永远都在忙。」不想谈自己,她非常好心地告诉他:「刚才在你忙时,你的女朋友已经结帐走人了,即使阿保说不收她钱,她还是坚持要付,不知道是不是在生你的气?」
  阿保在一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三百块。
  「她不会生我的气。」任放歌将三百块收进口袋里。
  「你这么肯定?那她为什么要走?」
  任放歌抬起手表看了下,叹气道:
  「当然是因为她睡觉的时间到了。」中原标准时间,十点整,她每天准时十一点上床,规律得很。「她走多久了?」他问。
  阿保回道:「大概有十分钟了。」
  「那应该还追得上。走了,下回见。西铃,很晚了,叫你男朋友来接你,拜。」丢下一张千元钞,连同苏小姐的钱也付了,不等老板过来把钱推来推去的,他很快走人。
  他追了,去追那个被他冷落一整晚的女友。
  「我不认为她会原谅他!」苏小姐过度用力地捻熄手上的菸。
  男人总是不珍惜他最应该珍惜的那个人,当她在时,理所当然地晾在一边,只会在她转身走後试图挽回。却又不够警觉,无法在女人期望的时间点出现。迟了十分钟,太久了,久到至少会有十天的冷战。
  「女人是需要被珍惜的,他需要更多的教训。」
  「安安!」走了好一段路後,在计程车招呼站停住,正要招车,却听到身後有人气喘吁吁地叫她,她转头看过去,是任放歌,他已跑到眼前来。
  「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
  她掏出面纸给他擦汗。「你在忙。」
  「你生气吗?」虽然在苏西铃面前自信地说著安安不会生气的话,但其实他并没有那么确定,在过往,她们都会生气的。
  「为什么要?」她微笑。
  还是不太确定,好吧,换个方式问:「你下次还愿意跟我出来吗?在与朋友聚会的场合?」
  「有空就可以。」她点点头,
  终於确定她是真的没在生气,他吁出一口气,笑了,对她伸出手。
  她扬眉为问。
  「我的车在那边的停车场,我们散步过去吧。」牵过她的手,两人缓缓走在城市的夜色里。
  「你觉得我的朋友们怎么样?」
  「他们都很喜欢你。」
  这里是闹区,即使是夜晚了,路上的的人潮还是很多,他将她拉近了些,除了不让行人碰撞到她,也是想与她更亲近些。
  「我不常去他们店里,所以每次去,他们都会拉著我东扯西扯。」
  她被他拉得太近了,身子几乎贴在他怀里,当然也就碰到了他西装内袋里的手机,怀疑它的毫无动静,於是问:
  「你手机没电了?」
  「不,我刚关机。」追出来找她时,接了最後一通电话,想也没想地就关机了。
  才说著呢,突然一阵和弦铃声响在他俩之间。
  「咦?」任放歌一楞。谁的机子?
  「我的。」也是顿了一下才发现。叶安安慢吞吞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万年不用的手机。
  「喂?甜甜?怎么会打我手机?什么事?」是她妹妹,她以唇语对任放歌说著,然後没再出声,由著妹妹对她又数落又抱怨的。身为人家的姊姊,随时听妹妹哀号是应尽的义务。
  一分钟……五分钟……又过了五分钟……许多个五分钟……
  任放歌在一旁等她通话结束。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耐性非常好的人,被晾在一边根本没关系,正好让他可以好好欣赏安安细致的五官,她最近添了几套新衣服,每一套穿起来都像是特别为她订做的一般,非常有个性,俐落又好看。
  从上看到下,一遍又一递,边看边等她回到他俩的世界。
  她在笑,被她的妹妹逗笑,眼底闪过一丝顽皮,虽然回应过去的声音依然平板无波,让那头的人不满的哇哇叫,好故意的样子。
  他喜欢看她笑,喜欢她脸上生动的样子,也想跟著笑的,但……不知为何,当她这么自得其乐时,他突然感到寂寞。
  他好想恶意地干扰她的通话,让她快快挂掉电话,回到他身边来。他发现……他非常非常不喜欢这样,当她在他身边时,眼中没有他、思绪里没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