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4-03-05 17:16      字数:5107
  也许是哭太久了,也或许是积郁突解,穆凊扬在放开他时,一股作恶的反潮,胸口一甜,忽地吐出一口血,沾了傅京华满背。
  傅京华但觉背一凉,忙拨起身,抬头瞧向穆凊扬,只见他原本因激动而涨得血红的脸突然化作白雪,嘴角、下巴则腥红一遍。傅京华瞬时吓得五官移位,惊道:「三爷!」
  穆凊扬双眼呆望著他,似乎自己也不明白怎麽会吐出这麽口血来,不多时,全身像突然被抽光了力,眼前一阵黑,不支的向旁斜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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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穆凊扬醒转,才知道自己躺在床板上,而连应祥则满面欣慰的在眼前晃动,同时听他喃喃念著:「醒了!醒了!」随及一转脸朝旁道:「快,快,快去叫傅先生过来!」
  「主子,你可醒了!」连应祥吩咐完,马上又神色激动的对著穆凊扬念著。
  穆凊扬觉得心口份外轻松,以往满填在胸膛内的郁气一扫而空,可是也不知是太轻松还是怎麽了,竟无力的连手也举不起来,才想开口,喉头却也乾的发疼。
  「我…病了?」
  「可不是!奴才本来还以为是那姓傅的作了什麽手脚,害了主子,正想拿他的命来填,却见他守在屋里两天两夜,担心的不敢入睡才稍加放心!」
  「傅…先生?」
  「主子,您…是病慌了吗?连人也不认得了?」连应祥瞧著穆凊提满面狐疑,忙又转脸朝旁急道:「傅先生呢?来了没?主子好似病傻了!」连应祥话刚一念完,门呀然一响,傅京华的脸就出现在眼前了。
  穆凊扬一瞧见傅京华,思虑才忽然清晰起来,随及也忆起与他重逄的种种情由,心头瞬时一热,情绪激动起来。
  「京华…」他忘情的朝傅京华伸长手,傅京华却没有回应他,只一脸从未见的冷静,默然的蹭入床旁,随及伸手搭住他的手腕,严肃的把著脉。
  穆凊扬原想开口示意他不要太担心,但一来看到傅京华原若潘安的五官竟憔悴不堪,二来没料到傅京华竟然会看起自己的病来,便也说不出来了。
  「京…华!」穆凊扬一开口,声音也异常乾哑道:「我到底怎麽了…竟然半分力也使不上…刚刚还听应祥说…我倒了三天两夜啊!」
  傅京华一张脸绷得实紧,颤著声道:「主子…您可曾受了什麽重怆?怎麽心肺伤的这般严重…」
  「重怆?」穆凊扬沈思一会儿道:「没有啊…在东北时受的伤早好了…更何况那都是外伤…」随及忽又想到什麽,惨笑一声道:「若说心肺…难道是因为…」他本想说”因为与你生死离异而痛不欲生”,转念想到傅京华会陷入自责,便道:「该是有吧,但没什麽记忆了,来,先扶我起身…」
  穆凊扬坐起身,吃力的转脸看四周,瞧见屋里除了自己只剩下傅京华,便马上温柔道:「京华…靠过来。」
  傅京华怔了怔,随及明白他的意思,苍白的脸,上了些血色,讷讷的坐在他身畔。
  「别担心…我可能是见到你,高兴过头了!倒是你,竟然也会看起诊了!」
  他示意傅京华取水给自己润喉,傅京华手不停,嘴巴也同时解释著:「奴才自化人场被带走後…冷先生便安排我住在一间百草药铺,平时除了帮著大夫制药草也自看医书,逄初二、十六,冷先生便会来铺里指点我…」
  听到冷颖奇这几年来与傅京华相近,穆凊扬心头又妒又酸,但想到冷颖奇一向反对自己对傅京华产生这样违反常伦的感情,却又在节骨眼出手救傅京华还百般照顾,必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便宽心道:「难怪你把脉沈思的动作像极了杉林!」
  「但奴才毕竟不是冷先生…」傅京华眼圈发红,却异常冷静道:「或许真该找…冷先生来…」
  「我没事,吃了你开的方子,包准没几天便会好的!」穆凊扬人逢喜事精神爽,尽管心口闷的难受却笑著转问道:「京华,我问你一件事,你得认真的回答我。」
  「是,主子…」
  穆凊扬忽地脸一沈道:「你别叫我主子了…这样听来好生份,好情薄,从现在起,就算有人在,我允你叫我名字…你也别再自称奴才了…」
  穆凊扬不理他的满面为难,自顾又道:「你这一路是要去什麽地方啊?」
  傅京华怔了怔,随及垂下眼道:「我是…想…想…」
  「想什麽?」
  「想什麽?别跟我说你要出家!」
  傅京华脸上一青一红,紧张道:「是,奴…我原是想去定军山偷偷瞧一眼主子…便要这般做的…只是没想到在岳阳镇竟遇上了主子…後来到了祥和寺…满脑子乱七八糟,竟下不了决心…」
  穆凊扬听他说满脑子乱七八糟,心里明白他想的是自己,便开心道:「幸好我来得及时,否则你还得还俗啦!」
  瞧著傅京华眨著眼不知如何反应,穆凊扬心绪更加好了起来道:「你以後就跟著我去东北,有我陪著你,莫再想什麽出家的事了,那儿,冬天时是一片苍茫,一片雪白,远远望去,没有开始,没有尽头似的,虽然有争战,荒凉,却很美,以前有时都会觉得很寂寞,现在有了你,必是不一样了……」
  傅京华听罢心一跳,他知道穆凊扬的意思,是两人违背常伦的爱恋关系,将可不受阻碍,因此瞬间涨红了脸,穆凊扬便又道:「到时你帮我驯马、养马,我带你去打猎…就这麽一辈子跟著我!在天地连线的地方,极尽的边界,我们永远在一起,皇帝也管不了我们!」
  待续。。。。。。。。
  第廿一章
  穆凊扬所规划出的未来实在美极了,傅京华听的心一热,两眼瞬时汪满泪,掩不住激动道:「主子…」
  穆凊扬晶莹的双眸一瞅,当场打断道:「叫你别再叫我主子啦!你没听吗?」
  傅京华心头怦怦直跳,红著脸嗫嚅著,他实在不敢叫他名字,便转口道:「三公子…」
  穆凊扬失笑道:「你这不是换汤不换药吗?」
  傅京华脸一红,忙递给他汤药道:「喝药吧!」
  穆凊扬服著傅京华捧来的汤药,也不知怎麽了,忽地觉得胸口十分难受,将喝到一半的药全吐了出来,一张脸登时阴黑的吓人,傅京华急扶著他要躺下来,穆凊扬却说什麽也不躺,只靠著床,双眼无神的望著傅京华,似乎怕他突然不见了似的。
  傅京华脸色苍白如纸,却牙关咬的实紧道:「三…公子,不忙喝…」
  穆凊扬这会儿却轻轻推开了他,靠在床头,睁著一双黯然无光的眸子瞧著傅京华道:「我总要你叫叫我名字,怎麽你都不愿呢?」他无限疲乏的叹口气道:「还是自始至终,你对我便只是主子的情意,倒是我一厢情愿吗?」
  傅京华没有回答他,默然的垂下眼神。
  穆凊扬看他避开了问题,心闪一气,胸口疼了起来,不多时竟连吸气也不顺畅了,傅京华赶紧趋向前扶著他道:「主子!怎麽样?怎麽样了?」
  穆凊扬忽地用力推开他,出口无力却语意阴冷道:「滚开!既存心…和我过不去,就不要来作戏!」
  傅京华被他这一凶,鼻头一酸,几乎墬下泪来,但今下却硬是忍住不掉,只扑通一声跪在床下道:「主子请别用气…求求你,你的伤受不住的…求求你…」
  瞧他求的痴心,穆凊扬有些不忍,但想到他对自己总像隔了层膜般,便又任性道:「要我不气,那你不依我?或者…明白的说出你的意思…若你没那情意就走吧!我就是死了,也不差个奴才带孝!」
  傅京华紧抿著嘴,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咬牙道:「奴才…已作错了一件事,实在…万万不能再错了!」
  「唷?你又变回奴才了?」听他乾脆又自称奴才,穆凊扬粗喘几口气,气呆了。
  傅京华又叩下头,许久才缓缓道:「冷先生在救下奴才时…曾跟奴才约法一章…」也不知怎麽,他顿了好久,等要再开口已语带哽咽道:「他要奴才立誓,此生此世不得再与三公子相交来往,若果违了誓言…则三公子不得…善终啊!」
  穆凊扬听到这儿已怔呆了,正想开口问明白,傅京华已颤声道:「奴才…本来不敢立这样的誓…但冷先生啊,这麽个硬汉人儿,几乎是含泪下跪企求奴才的,他说,总有一天奴才会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不得已之下,奴才只好说了…今番此次,奴才与三公子他乡巧遇,奴才一时忘情与三公子相认,竟…让三公子应了毒誓,生此重病…奴才…」话未说完,他已伏在地上伤心的哭了起来。
  其实这之间还有一件事傅京华没有说,便是在穆凊扬病入膏肓之际,傅京华几乎是宽不解带的待在他身边,这股不要命的守侯再搭上穆凊扬昏昏沈沈中,喃喃念著傅京华的名字,已让其中一个敏感的长随起了狐疑,便在一个夜里拉著连应祥,神色狡黠的说:「主子爷…该不会搭上了那个傅京华吧?」
  当刻,忠心的连应祥是厉声喝斥了他,但夜深人静,这一串不堪入耳的指责,傅京华在窗内是听的清清楚楚。尔後,除了连应祥,其他三个长随每每看到傅京华时,都碍著穆凊扬的身份及脸面不敢声张,但却都藏不住那抹似笑非笑、似歧非歧的眼神。
  别说这件事根本是事实,就算是误会,傅京华自认身份卑微,这样难堪的处境,忍一口气就过了,可一旦牵扯到穆凊扬,傅京华登时心如刀割无法自己,因为他了解,这麽个天之骄子若因自己而缠上这偏爱男童的秽名,实在是比头落地还屈辱的事,因此傅京华更加觉得不能承认这份感情。
  但穆凊扬却不明白他这许多番心思,只长长吐口气,心头又酸又痛,也不知该气冷颖奇,还是该谢冷颖奇。
  他知道冷颖奇会让傅京华许下自己不得善终的誓言,正是算准傅京华在乎自己,所以才能做的到约定,若反之,要求傅京华自己不得好死,搞不好他早就不管三七廿一便来见自己了,只是谁又料得到他们会在京畿外的千里遥地相逢,真应个人算不如天算!
  望著伤心欲绝的傅京华,心里百味杂陈,想到有人对自己下这般毒誓,心里难免不安,但要他就因为这样一个誓言而与傅京华分离,却是说什麽也不愿。
  「京华起来…我的病…不关你的事…快起来…」傅京华伏地摇了摇头,仍是哭著。任穆凊扬怎麽叫也不理。
  「应祥!应祥!」穆凊扬忽然撇开傅京华,向著门外叫了几声。
  傅京华心一吓,忙揭揭泪,站起身走向一旁,穆凊扬不由得淡笑一下,续又提声道:「应祥!」不多时,连应祥便进了来。
  他撇了眼一旁面色凝重却双眼红肿的傅京华,心里很狐疑,正想开口问,穆凊扬已有气无力道:「应祥,帮我备两匹马,我想和傅先生到院外走走!」
  连应祥呆了呆,急道:「我的好主子,您生这大病万不能出去吹风啊!」说著,忙朝向傅京华使眼色,希望他开口帮忙阻止。
  傅京华当然不用他暗示,已不顾自己满面泪痕的急道:「三公子!使不得!您现在动都无法动的!」
  穆凊扬淡然的瞧了傅京华一眼,语意寂寥道:「我不是你的主子吗?我的话便是口谕,遵照就是了!」
  两人齐声道:「三公子!」
  穆凊扬已缓缓闭上眼,叹口气,冷淡道:「好吧,应祥去帮我弄个暖轿,京华,你来服侍我更衣!」
  穆凊扬还记得,以前,他们曾并辔而行,那时,自己的眼光就已离不开他,现在,是傅京华的眼光离不开自己了。
  他心头又苦又涩,很希望傅京华是因为关爱自己才这麽专注,而不是单纯的担心病情。
  行到山头,穆凊扬落了轿,由著傅京华搀著自己走向山顶,便见夕阳西照,漫山遍野的景致都拢在金黄的光茫下。
  走到崖处跓足而立,崇山峻岭、天宽地扩、蔼蔼黄云,寒凉的风吹著树稍、青草的声音,令人为之舒爽。
  傅京华手轻扶他,感到原本体健如山的青年军门,如今竟如枯木般羸弱,走起路来轻飘飘,英俊的脸旦也变得苍白瘦削,五官更罩著半分阴黑的死气,只唯一不变的,是他灼灼如火的瞳仁,正满不情愿的瞪视前方。
  「三公子…」
  穆凊扬抬手止住他的说话,缓缓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