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使劲儿      更新:2024-02-26 11:02      字数:4774
  敏感的时候不能离开京城,但只要有人拿著我的信物找他,我想凭我与他的私交,他应该会帮这个忙的。”
  “那太好了!”齐轩几乎是跳起来的,“你画张地图写封信给我,收拾一下今天就走……嗯,带著秦焱一起吧,也有个照应。你们想办法软禁赵光义个把月的总不成问题吧!秦焱,你怎麽样?”
  “我应该没问题,”没想到古代果真也有催眠大师,而且偏巧还是李昌龄的朋友,黑暗之中我仿佛看到了一线曙光,然而,转头却发现赵恒眉头紧锁,欲言又止,“……赵恒,你怎麽了?”
  “……这个……你们所说的三绝公子可是医、毒、摄魂三绝的江南玉惊鸿?”
  “……是啊。”齐轩和李昌龄似乎也察觉出他的不对,齐齐回答。
  “……是的话,那这件事情恐怕就得从长计议了。”揉揉应该已经很疼了的太阳穴,赵恒叹口气,“因为……如果是那个江南玉惊鸿的话,这个忙……他恐怕是绝对不会帮的了。”
  “──为什麽?!”不仅我,连同齐轩、李昌龄也一样愕然,好好的,怎麽说出这种话来?莫非,他与玉惊鸿有仇不成?
  然而,赵恒接下来的解释却让我心里凉了个透──五年前,当赵恒还仅仅是赵恒的时候,他曾经出宫游历、闯荡江湖,与那江南玉惊鸿相识,结伴而行。几个月来,两人诗酒江湖,那玉惊鸿竟对赵恒暗生情愫,却一直未敢说出口。偏偏有一次赵恒阴沟里翻船,被人陷害下了春药,幸得玉惊鸿以身相救,然赵恒醒来,刚开始还自责道歉,但听得玉惊鸿告白,却大惊失色、辱骂奚落,丢下还爬不起来的玉惊鸿,一个人回了宫。接下来却是音信全无、再无往来,朋友都不愿做了……试问那玉惊鸿怎的不伤心欲绝、恨入骨髓?
  看来──这次麻烦大了!
  麻烦,的确是大了,但是不能不解决。讨论的结果是李昌龄出封介绍信,我和齐轩去请人,赵恒嘛……姑且当他不知道好了。汗,按照赵恒的意思,只要把人骗来,就是让他跪下来道歉都可以。於是,就这样,我带著无限的希望与无尽的思念,同齐轩一起启程去往那梦中的烟雨江南。
  一路之上快马加鞭、风餐露宿,辛苦自不待言,但当我来到杭州城外的西泠诗苑──传说中三绝公子的住处时,我才真正的感受到了一种压力与惶然。竹林深处、西湖侧畔,依山傍水、出尘卓然,一步一景,缥缈虚幻,近之忘俗、远之泰然。这样的居所,究竟会住著什麽样的神仙人物?而这样的人物又岂是我们能够请得动、骗得了的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们请得动、骗得了他,就算到了京城,这种出尘绝世的人物,又能原谅赵恒曾经的无状与伤害吗?
  惶惶不安中,齐轩递出了李昌龄的信,我们被安顿在茶庐等待。
  说是茶庐,其实就是普通大户人家一进的厅堂──我知道,在宋代,这厅堂一般分为三进,越往里便表示与主人的关系越是亲近,或者地位越是高。这玉惊鸿把我们放在一进厅,明明白白就是不想理我们,看来这李昌龄的面子也不十分靠得住。我更是心虚了,只是面上依旧不变,而偷眼看齐轩……却是若无其事的在欣赏人家茶庐的布置、墙上的景窗……也不知道是真的有把握还是和我一样掩饰著不安。
  不过,我有预感,这次的事情──想要顺利,恐怕很难。
  正胡思乱想著,湘竹帘微微一挑,一只白玉青葱般的手伸将出来,我呆了──我从来没有看过谁的手如此的干净,我从前有过的那些女子的不是、淼淼的不是、赵恒的也不是。这样的干净,仿佛水做的、雪雕的,没有一丝的尘埃,透明的散发出水系的清香。然後是一双雪白的儒生云靴,一样的不染纤尘,干净得仿佛并非来自於这纷纷扰扰的尘世。再然後是雪白的天丝软袍,纯净的──仿佛仙子的脸庞。雪白的没有血色的肌肤,乌黑的仿若水光流动的长发,淡淡的没有神色的笼烟眉,璀璨似星子又仿佛荡漾著一池春水的眼睛,小巧而挺翘的琼鼻,淡淡的粉色的紧抿的薄唇,没有表情的淡漠──美丽,纯净,出尘。不似这红尘万丈中挣扎的生灵,到似天外飞仙,冷眼旁观这世上的爱恨生死。透彻而又无情至斯。
  他──这个谪仙般的人物,就是被赵恒无状伤害、无情拒绝的江南三绝公子玉惊鸿吗?
  我惊讶、我怀疑、我甚至拒绝相信──我不忍心骗这样的人儿……然而,所有的一切均止於他的秀眉一挑。
  铺天盖地的掌影,同齐轩的惊呼一起打散了我的惊讶,千钧一发之际,我一个铁板桥上身後仰,以扇点桌面,转身踢出三十八腿,逼得他回身自保,终於转身跃起,彭的一掌与他对上,旋即借力跃出茶庐,!!!连推三步,方稳住身形。
  猛抬头,却看见刚刚除尘绝世的人儿面沈似水,踱步走出,冷冷的问道:“赵恒,是你什麽人?”
  ──赵恒,是你什麽人?!
  天!他发现了?他怎麽发现的?我一路风尘仆仆,怎麽会带有赵恒的味道?
  “你身上──有香气,”他依然淡漠得没有表情,身周却泛著数九的寒气,“不是花香、不是药香、更不是香料胭脂之气。那是一种雪香──是千年雪莲石的香味。当初赵恒和我一起在天山之巅偶得千年雪莲石,天下之间仅有两块,一块在我手里,而另一块……赵恒当日说过,要送给相知相爱、一生为伴的情人──你,是赵恒的什麽人?”
  脸上,没有表情;声音,没有温度;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然而,我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麽感受得到──他的心在流血。他知道答案,却一定要问得清楚明白……他,自始至终,一只爱著赵恒。
  一丝怜悯浮上心头,但我知道,我什麽都不可以做。怜悯,对於他这样高傲出尘的人儿而言,是一种侮辱,特别是来自对手的怜悯。
  “如君所言,”站在花园中,我拱手为礼,不卑不亢,“在下秦焱,此次因事关重大,特亲请先生出山。”
  心里却是百转千回──这雪莲石是临别之时赵恒送给我的,当初还戏虐的说是什麽定情信物,可以睹物思人。原来却根本不是这个作用!他手边的珍稀之物何止万千,为什麽别的不送偏偏送这一点用处都没有的雪莲石?这雪莲石的味道、出处赵恒怎麽可能不清楚?又怎麽可能猜不出玉惊鸿会发现?很显然,他绝对是故意的,从一开始他就不认同把玉惊鸿骗来的主意──也的确,这样出尘绝世的人儿,如果被骗是定不会再原谅他的,更别提帮忙了。所以,他才给我雪莲石,想必就是要玉惊鸿猜出我的身份和我们的目的,并要我说服玉惊鸿,让他心甘情愿的跟我们回京,他自己好在一个平和一些的基础上打通玉惊鸿的心结。赵恒,你不告诉我玉惊鸿是个什麽样的人物,害我差点看呆掉倒也罢了,居然还医声不吭的设计我?!你他妈的可恶到家!
  再度为赵恒的恶劣咬牙切齿,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看著这神仙一般的人物,礼貌的淡淡微笑。
  “……你是男人。”玉惊鸿不动声色,静静的看著我,美丽出尘的脸上没有表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项事实。
  “如你所见。”我亦纹丝不动。
  “但你是赵恒的情人。”美丽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我敏感的听出,那声音里参杂了一点别的什麽──伤心、愤怒、嫉妒所混合而成的微妙感情,“是他可以把雪莲石相赠的情人!”
  “……是。”如此美人,若是梨花带雨,定是让人心痛不已,但如此不动声色的坚强中的脆弱,却更让人怜惜──可是,对於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儿,情敌的怜惜恐怕……我只要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继续不为所动。
  “呵……呵呵呵呵~~~~~~”终於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玉惊鸿慢慢勾动嘴角,露出一个僵硬而诡异的笑容,既而仰天大笑,“赵恒啊赵恒!你当日怎麽对我说来著?你骂我断袖分桃恶心之至,你说你正常的很,你说全天下的女子都死光了你也不会看我一眼!如今……你不单收了无数男宠,居然还叫一个男人带著雪莲石来求我帮你?!上辈子,我都欠了你些什麽?!哈哈哈哈~~~~~~~~~~”
  笑声凄厉,灌注内力,声声直上云霄,如南来孤雁的哀鸣,似濒死苍鹰的呼喊,眠鸦起、青猿避、飞鸟尽绝……鹤唳九霄,却比杜鹃啼血更为催人泪下。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齐轩的脸上也明显的带著怜惜与不忍,赵恒啊赵恒,这些人都欠了你些什麽?居然要为你如此自伤。这笔情债,你欠了多深多重你知不知道!
  然而,笑声之中,玉惊鸿却突然卷起云袖,似闪电一般猛地夹一股白烟袭向我们,我一惊,方要闭气,却已然吸入不少,顿感一阵剧痛沁入心肺──不好!中毒了!
  再看齐轩,却是脸色火红,霎时间汗湿重衣:“三绝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三绝公子──江南三绝,医、毒、摄魂。出手如电、防不胜防,三绝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但如今不是称赞他本事了得的时候,如今我们都中了他的毒,且已渗入心肺,如果他不给解药恐怕难逃一死。
  冷汗湿透了衣襟,我终於支撑不住的倒下。被汗水朦胧了的视线里,一双雪白不染凡尘的云靴来到面前,然後寒光一闪,一把利剑点在我额前:“你是他挚爱的情人,他想必是他至交的好友。如果我今天杀了你们,你觉得……赵恒他会不会来杀了我,然後痛苦一辈子?”
  “……他会痛苦一辈子,也会後悔一辈子,但──他不会来杀了你。”强忍著痛苦,我知道现在只能说实话了,“他会後悔当年伤了你,如今才使我们殒命,然後他会为他当初的错失害了我们痛苦一辈子。但他不会杀了你,因为是他伤你、负你在先。”
  “哦?你就知道了?”冰雪般剔透的声音里,没有痛恨,却带著浓浓的嫉妒。
  “……不光我知道,齐轩也知道,公子你……同样知道,不是吗?”力量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我努力抬头看向玉惊鸿的脸说话,“也许他曾经负心负情,也许他的确心狠手辣,但是他却是一个是非分明,敢爱敢恨的大丈夫,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取你的性命──这一点公子你也很清楚吧!”
  “……唉!”一声叹息,玉惊鸿抬头掩饰已经流到眼角的泪水,转身离去,行走之处荡起一阵轻烟,竟是我们所中之毒的解药,“罢了,我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他的错处又与你们何干?刚刚不过是一时气愤才殃及池鱼。不过……赵恒的错处他自己担著,不管是什麽忙,只要是为了他,我都是不会帮的,让他另请高明吧!”
  “等等!现在的赵恒已经不完全是五年前的那个赵恒了,请公子听我一言……”奋力爬起身子,我努力想要一挽颓势,“此事公子若不帮忙,在下必死无疑,在下若死,赵恒已发誓决不独活。公子,滋事体大,在下为赵恒求您──”
  然而紫檀的门扉却轻轻在眼前合上,门内传出一声轻叹:“你无病无灾又没有中毒,怎会命在旦夕?至於赵恒……我不会帮忙的,你们不用多言了。运功调息一下,解了毒便去吧!我不想见任何与赵恒有关的人了。”
  就这样,我们被赶出来了。
  但很显然,被赶出来并不意味著我们就一筹莫展了。从那天的情况看来,玉惊鸿还爱著赵恒,五年的爱恋恐怕并非是一朝一夕能放得下、变得了的。而且,那玉惊鸿看来本是善良之人,非常容易心软。再加上他还爱著赵恒,必不能眼看著他死去。现在只是气愤难平,但恐怕只要有一个契机,他就会帮我们这个忙。这个时候,苦肉计绝对是上上之选。
  於是我打发了齐轩回宫报信,自己祭出了欲伤人先伤己的苦肉计。偏巧天公作美,那日之後,大雨倾盆而下,整整下了两日,然後又豔阳高照热得烤得死老鼠──而我在门外,不吃不喝更不打伞,风吹日晒雨淋,一站就是三天。一边感受著那来自玉惊鸿的冷淡却透出关心的视线。一边在心里把赵恒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後……终於,在第三天的傍晚,如我所料的发起了高烧,晕倒在玉惊鸿的门口。
  再次醒来,果然已经在雪白而又舒适的床榻上了。撩开床前的轻纱,我沙哑著嗓子呼唤桌边那出尘的人儿,换来淡淡的一瞥:“你什麽都别说,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但并不是答应了随你进宫见他。等你能下床了,自己到沁园找我。”
  我又倒回了床上,开玩笑,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