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悟来悟去      更新:2024-02-21 15:26      字数:4776
  体的水柔宽松的领口,我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
  水柔倒没注意,问我说:“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是不是跟谁赌气啦?把门摔得那么大声儿。”
  我见她如此平常的表情,心中的纷乱便减弱了许多,脸色也恢复了,忿忿地说道:“跟蒋大彪,这孙子把我气坏了,奶奶个熊猫的……”
  水柔说:“怎么了?因为药店的事儿?”
  我点了根烟,把刚才的经过和前后缘由讲了一遍,然后说:“你说,他至于吗?为那样一个女人?”
  水柔想了想,说:“周希,你不对了。”
  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说:“啥?我还错了?”
  水柔点了点头,说:“你刚才在跟我讲这件事的时候,一直把初小雯说成‘那样一个女人’,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但是从你的描述中,我觉得她只不过没有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罢了,或者说,她不是你所喜欢的女性类型,甚至可能还有一点儿讨厌。所以,你就主观地觉得她不是个‘好’女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蒋大彪对她的感觉?他或许是真的喜欢她呢?”
  我觉得水柔说得很对,我对初小雯就是那么一个感觉,确实挺主观的。
  但我是还很嘴硬地以生气的口吻说:“喜欢又能怎么样?”
  水柔叹了口气说:“假如换过来,蒋大彪不喜欢闵娜,他这样讲闵娜呢?你也会不高兴的吧?”
  我还嘴硬,说:“哼,我才没那么小气,爱说说呗。”
  水柔沉默了一会儿,仿佛自言自语地小声说了句:“那假如换了别人这样说你,我也会不高兴的……”
  虽然她的声音若有若无,但我还是完整地听清楚了,我的心猛然地一震,接连下来的就是不知所措。水柔似乎也发觉失言,望了我一眼,顿了顿,说道:“就算你们是好朋友,就算你不喜欢初小雯,你也不能让蒋大彪也和你一样去讨厌她,不是吗?每个人都可以不被爱,但是都有选择去爱别人的权利。”
  听完她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指尖一热,烟又燃尽了。但是这次,它烫伤了我的皮肤。
  正在这个尴尬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我心想,不管是谁,都来得正是时候。于是我忍着手指的灼痛,对水柔说:“呃,有人来了,我去看看。”边说着我边走到了门口,结果朝猫眼儿一看,我立刻撇了一下嘴。门外站的那位脑袋凑得很近,通过猫眼看去,一张巨宽的大饼子脸占满了整个视线。脑袋能有这么大面积的,除了蒋大彪再没别人儿了。我哼了一声,扭头又走了回来。
  水柔张望着问道:“谁啊?怎么没开门?”
  我踱回客厅,往沙发上一躺,厌恶地说:“推销耗子药的,别勒他。”
  水柔奇怪地望了我一眼,说:“这年代还有到楼房来推销老鼠药的吗?”说着她走到门口也向猫眼中看了一下,随即“呀”了一声,就把门给打开了。我还没等阻拦,蒋大彪就挤了进来。
  水柔见他进来,咯咯地笑着说:“你什么时候做起推销老鼠药的生意啦?”
  蒋大彪看了我一眼,很快明白了八九分,于是冲水柔说:“小柔你别听某些居心不良的人瞎造谣儿,他那是蓄意破坏我的形象,咱可是个本分人,这你是知道的。”
  水柔一看我摆了个臭脸,估计也明白了我就是在和蒋大彪置气,于是笑了笑,冲他使了个眼色,就转身回房间了。
  蒋大彪一见水柔离开了,立刻换了张笑得几乎要开花儿的脸,掏出一根儿烟恭敬地递到我面前,谄媚地说:“周哥,您抽着?”
  我没理他,啪啪按了几下遥控器,换到了一卫视台的本地新闻节目。
  正好这时候节目中在报道一个案件,说是两个做生意的合伙人因利益纠纷而反目,其中一个买凶将另一个削成了植物人。我一看,嘿,这机会赶得好啊,于是就故意把手一抄,冷冷地哼了两声。
  蒋大彪看了我一眼,递烟的手一哆嗦,谨慎地说道:“周哥……周爷!你不至于吧?”
  我没理他,站起身走到了厨房,从挂钩上摘下那个碎花儿小围裙,认真地往腰上一扎,然后十分珍爱地抚摩了几下,喃喃地自语道:“还是穿这玩意得劲儿呀,啧啧,白大褂儿的确不适合我。”
  蒋大彪跟了过来,一脸沮丧地说:“别地啊老周,你可是咱店里的骨干,没了你大伙儿都嗷嗷哭喊,一点儿劳动积极性都没了。”
  我正想再讽刺他几句呢,门铃又响了。我心中一乐,暗想今儿真是耍脾气的好日子,个个儿都这么配合我。于是我赶紧一溜儿小跑地尥到门口,极为夸张地使劲把门一拉,热情地朝门外的人迎了上去。我的动作可能有点大,把外面的人吓得往后一蹦,紧张地不停拍着胸口。我一看,居然是苏老太太。
  这老太太就是曾和我在超市抢特价鸡的那位,上次我妈来的时候她还拎一宝剑在小区门口侮辱我来着。本来我挺烦她的,但今天情况特殊,我就暂时泯了恩仇,热情地说:“哎呀,真是喀嚓一声惊雷响,开门遇见苏大娘啊!啥暴风雨把您给吹来了啊?”
  苏大娘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地责怪道:“我说你多大岁数了,啊?咋还毛愣三光的呢?把我吓一跳!你瞎叻叻啥呢?你那意思我是雷劈出来的?”
  我连忙赔笑道歉,说:“哪有哪有,我这不是惊叹呢嘛,您这一来,我这天棚啊地板啊啥的,都哗哗地生灰了,您快请进。”
  原来这苏老太太前些日子选进业主居委会了,这次来是通知各家从下月起小区要更换物业公司,目前有几家已经投标了,让我们业主都投个票选一下子。我哼哈儿地答应了,随便投了一票。
  苏老太太刚要走的时候,见我扎个围裙,就顺口问了一句:“哎,你这是要做饭啊?可别吃福寿螺啊,有那个啥来着,圆管子虫病!听说北京都吃倒好几个了!”
  我哈哈笑道:“是管圆线虫病,我也看电视了。哎,听说小日本儿那还爆发了个叫诺瓦克的病毒呢,也是生吃海鲜整出来的。”
  苏老太太说:“是啊,现在吃啥都不放心。说是淡水鱼,也有个啥孔雀病呢,致癌!”
  我心说啥孔雀病啊,明明是“孔雀石绿”嘛,这老太太,看电视也糊了半片的。
  这时候我偷瞄了一眼蒋大彪,只见他傻乎乎地站在一边,看着我们俩净扯这些,整得他是满脸无奈,插嘴也不是,不吱声也不是,尴尬得都冒汗了。
  我不禁暗乐,打算故意继续折磨他,于是夸张地一伸手,拍了苏老太太一把,说:“哎~~~呀,可不是咋地,你说这人咋这么脆弱呢?不过听说海鱼还行,没污染嘛。你整点儿带鱼,营养好,小火儿煎着吃呗。海鱼嘛,本身就咸,贼省盐~~~~”
  苏老太太狂点头,蒋大彪狂淌汗。
  我继续说道:“哎,大娘,我现在做饭可愁挺了,成天也不知道做点儿啥好,我们那口子吧,嘴还刁呢?吃啥可挑稀了。人家减肥,不吃肉,不吃大米,净指着吃青菜,跟个兔子似的。你说市场就那么几种蔬菜,再咋做还能做出啥花儿来啊?我乐意吃肉,为了迁就她,我都快不知道猪长啥样儿了,你说闹不闹挺……”
  说完这两段话,我都差点儿没把自己腻歪死,整得也忒妇女了,真服了我自己了。
  苏老太太先是一愣,可能没想到我一大老爷们儿谈及主妇的烦恼时能这么专业,但既而她瞄了我的围裙一眼,就立刻进入了角色,说:“恩那,我也是呢,一买菜就不知道该买啥,啥啥都贵,现在肉又涨价了,排骨十二块一斤呢,啧啧啧啧……”
  我又瞄了一眼蒋大彪,发现他的表情有点要崩溃了。
  我故意扬起兰花指,虚空地朝脑袋后面一抹索,作拢发髻状,说:“对了大娘,你说啥牌子的卫生巾比较好使呢?”
  这句话一出口,蒋大彪噗地一声,差点没把鼻涕喷出来,表情都扭曲了。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叫道:“你他妈是男的还是女的啊?你不乐意勒我我走还不行吗?整这些老娘们嗑儿折磨人干啥啊!”
  苏大娘也是一愣,然后可能也发现我在涮她了,就抽了我一巴掌,骂道:“你这小兔崽子,拿你大娘寻开心呢?没个正经的!我都多少年没用过那玩意了!”说完又抽了我一巴掌,转身开门走了。
  此时我被自己恶心的也差不多了,见蒋大彪痛苦的样子,我强忍住高兴,故作严肃的表情说:“蒋经理,您也看见了,我扎围裙做家庭妇女比穿白大褂儿卖药专业多了,所以你也别整啥三顾茅庐了。我看咱俩分道扬镳还好点儿,免得下次我再让你心上人干点啥事儿的时候你又记恨我,到时候雇个凶手把我削成植物人,我可不值当的。”
  蒋大彪大怒,叫道:“你他妈咋那么小心眼儿呢?我不就酸个脸吗?都登门道歉了你还想咋地啊?”
  其实打蒋大彪按门铃的时候起,我的气就全消了。
  兄弟情分这么多年了,怎么也犯不上为这么点儿事闹翻脸,但是我必须得折磨他一下,并借这个机会把一些事儿说清楚了——店里就两个服务员,以初小雯和蒋大彪现在的关系来看,她已经越来越不听我的使唤了,那以后的麻烦肯定还不止像今天摔个筷子那么简单。
  我说道:“我啥时候小气过?但你今儿这事儿性质不对,你知道不?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因为女人而对兄弟使脸色,本来就不爷们儿。是,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属品,我这话也不是很恰当,但是你们才认识几天啊?你至于护到那个份儿上了吗?再说了,如果她是真心喜欢你的话,为了你的生意,她就更应该积极一点,拿出点未来女主人的态度来,为药店发个传单不是应当应份的吗?”
  蒋大彪闷哧了半天,才嘟囔了一句:“是,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是我挥舞着你们这几只手足,裸奔了快他妈三十年了啊!我容易吗我?”
  听完他这句我一愣,紧接着就是暴寒……这句话太硬实了,我啥语言都对不上了。
  蒋大彪又说道:“我是真挺喜欢小雯的,她就是我要找的那种女人。我知道,小雯是我喜欢的类型,但绝对是你周希讨厌的类型。这么些年了,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样多。但是你不喜欢她的时候,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默默地点了根烟,半天没有说话。我忽然发现自己很不懂事儿。从水柔说的那番话,到蒋大彪讲的这些,再回想自己一直倔强抱持着的那些观念,我此时觉得很是对不起蒋大彪。我凭什么以自己对初小雯主观的印象而在潜意识里反对蒋大彪和她交往呢?因为我们是兄弟?因为我觉得蒋大彪应该找个更好的女人,而不是初小雯?那么什么样的才是更好的?你周希觉得更好的,就一定是他蒋大彪喜欢的吗?
  就像我也知道水柔喜欢我,而我对她的感觉更多的只是一种相貌上的错位感而已,我对她并不能谈得上喜欢或不喜欢这种字眼。但是,我却没有办法阻止她喜欢我,更没有什么立场可以去阻止她,不是吗?谁都没有干涉别人选择爱情对象的权利,不是吗?
  想到这些,我心中豁然间敞亮了很多。但是就算再愧疚,也不能不要面子,脸上该装还得装。于是我狠狠地抽了一口烟,使劲儿地皱着眉,以一种绑匪谈判的嘴脸,很流氓地说:“中午,你把我的排骨都叨走了,咋办吧?”
  蒋大彪一愣,抬头瞅了我一眼,骂道:“你他妈能不能不这么无厘头啊?好不容易酝酿了一点儿忧伤的情绪,还没抒发呢,你这思路老瞎跳跃啥啊!我给你买十斤,够不?撑不死你!靠!”
  我将右边的眉毛一扬,上下挑动地斜眼儿看着他,说:“刚才苏大娘说了,排骨刚涨价,十二块钱一斤哟~~~”
  蒋大彪把脑瓜子往沙发背上一戳,撅个屁股痛苦地说:“你个死妇女,十八一斤我也给你买,行不?可愁死我了……”
  讹了蒋大彪一顿排骨大餐后,我又回到了药店。当初我一分钱没投,几个朋友还是带上了我一起做这个生意,他们的那份情谊我是清楚的,所以不管怎么说,于情于义我都有责任经营好这个店。
  第二天清早,从家走去药店的路上我心里就在犯愁,呆会儿该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