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僻处自说      更新:2021-02-17 21:23      字数:5065
  跨坐在脚踏车上,正咬着柳丁的柾,突然听见了新闻广播的内容。
  (……今后,随着秘密贩卖集团的真相逐渐披露,事件将扩大波及到国外。接下来是纽约股市及汇率
  变动。今天的外汇市场……)
  “来,找钱。小心车子,骑慢一点啊!”
  “谢谢。”
  接过百圆硬币,像要甩开广播的声音似地,用力踩上踏板。
  横浜这块土地,上下起伏十分剧烈。稍微进入山区,倾斜剧烈的坡道就一直延续着。
  柾从坡道入口处,沿着前往山区平缓起伏的白色围墙,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用力踩着脚踏车。这条
  坡道,一开始他连用走的都觉得吃力,不过现在已经可以轻易地骑脚踏车上去了。
  山上的风比底下凉爽许多。柾在视野辽阔的坡道上停下脚踏车,擦着汗俯视市街,家家户户的屋顶,
  在夕阳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辉。在其中点点闪烁的是大海的海面。
  他把脚踏车牵到寺庙的停车场去,一个小男孩正用石头在柏油路上写着字。可是平假名的“さ”不管
  怎么写都会变成“ら”的样子,小男孩让一旁叼着烟、像是父亲的年轻男人写正确的字给他看,又眨着可
  爱的大眼睛,和自己写的字频频比较。那是一对不适合这个场所的美丽父子。
  柾把爱车停在一辆解下棚架的吉普车附近。宽广的墓地就像迷宫一样。浓烈的百合香味从某处飘了过
  来。
  这里有四方堂家的墓园,及荣泼四姐弟的小墓地。
  埋葬在这里的,是(猫)送过来的小指。为了尽一点微薄的心意,供养年仅十四、最后悲惨死去的可怜
  灵魂及他的姐妹们,柾把自己的定存解约,在四方堂家的墓园一角,建了一个小小的石碑。四方堂家代代
  的墓里,有父亲正进沉眠在此。父亲旁边,原本葬在九州的瑶子遗骨才刚移葬过来。
  柾想和平常那样汲水扫墓,但不巧的是,水桶全被借光了。今天是平日的黄昏,是哪里正在举行大型
  丧礼吗?可是又看不见其他参拜的身影。
  没办法,柾只好带着花束,踏上白色砂砾小径走去。这种路会伤到鞋底哪。柾这么想着,不经意地抬
  头望去,却睁圆了眼睛,停住了脚步。
  供奉着四方堂代代祖先的黑色大理石墓碑——不,墓碑变得只看得见头顶一了点的部分而已。白百合
  的花朵——上百朵数目惊人的大朵百合花,动员了汲水场的所有水桶,仿佛蛋糕上的鲜奶油装饰般,点缀
  着墓地。
  浓烈的百合香味,原来是从这里传来的。简直就像墓地里突然冒出个花店似地,柾被这惊人的数量给
  震慑住,连话也说不出来地伫立原地。于是,在墓石前热心地双手合掌的少年,像是注意到柾的视线似地
  ,忽地转向这里。
  少年看到柾,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站了起来,然后以美丽的角度向他行礼。他的右手拿着细巧的佛珠
  ,
  “好久不见了。……柾少爷。”
  “……及川……”
  柾觉得刺眼地伸手遮住眼睛。白色短袖衬衫被夕阳映照成橘色。
  “我听说令堂的墓移到这来了,所以过来上个香。……一直没向您打招呼,真是抱歉。”
  看到老实地低下头来的及川,柾把买来的花束供奉在两个墓上,心里暗自呻吟。
  及川千住。少根筋的转学生其实是他的伪装,事实上,他是贵之为了柾而送进东斗学园的保镖兼监视
  员。把赌场的事向贵之密告,面让枣无法使用大楼的也是他。
  ——虽然柾已经从贵之那里听说及川的事了,可是突然像这样与他面对面,不管是那灵敏的动作还是
  恭的语调,都带给他一种和陌生人相处的异样感觉。
  “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种死板口气说话?觉得好奇怪喔!”
  “非常抱歉。”
  “……。听说你到医院来探病过很多次?我从悠一那里听说,你被爷爷赶了回去……对不起啊!真是受
  不了那个臭老头……”
  两人在墓地旁边的矮墙坐下,及川强忍痛楚似地摇了摇头。
  “不,老爷会生气是理所当然。我……要是我不离开您身边的话……。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及川在膝上交握的手,短短的指甲都掐进肉里了。他的脸色苍白无比。柾发现,及川一次都没正视过
  自己的脸。
  柾被绑架之前,及川跟踪着他。虽说是秘密行动,但及川也因此更为自责吧?明明就在柾的身边,却…
  …,柾能够了解他懊悔的心情。
  “……我说啊……”
  柾悄声说道。
  “别再这样自责了。我一点都不觉得你有错,而且那个时候,就算你跟在我身边,我想那些人也一样
  不会死心的。搞不好还会连你一起抓走呢!”
  “怎么可能……”
  “贵之也是这么想的。你觉得他是那种会说‘要是你代替柾抓走就好了’的人吗?”
  “……”
  及川修长的睫毛眨了眨。拿下那个可爱大眼镜的侧脸,意外地端整。紫色的夕阳染上他的侧脸。
  “……我在十二岁时,被贵之少爷收养了,我原本待的孤儿院是四方堂集团出资的,贵之少爷偶然到
  那里视察,不知道看中了我哪—点,特别关照我,还特地为我请了家庭教师。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得到特别
  待遇。所以我遭到其他孩子欺负,可是我不在意,即使全世界就只有那么一个,但是的的确确有人需要着
  我,我觉得非常高兴。可是,我却无法回应那个人期待。”
  “……”
  “……为什么?”
  “咦?”
  “为什么只有您一个人回来?”
  “……”
  及川直瞪着地面。他的嘴唇在颤抖。柾觉得他看起来好像就快哭出来了。
  “我听说您和贵之少爷一起从医院消失的时候,认为你们舍弃了一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直
  拒绝四方堂家的您回来了,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贵之一个人被放逐?为了谁?因为谁!——及川不成声的呐喊,摇撼着柾的心。
  啊啊……。
  柾了解了一切,缓缓将视线从及川的侧脸移开。
  ……这家伙,也喜欢贵之啊!
  或许这不是恋爱感情。可是最根本的部分,一定与恋爱非常相似。就像孩子仰慕父母、弟子敬仰师父
  一样,他爱着贵之。
  “……对不起。请忘了我刚才的话。”
  “……我本来没有回来的打算。”
  远方传来汽笛声。柾静静地望向水平线。闪闪发光的海面上,货船正缓缓横越而过。
  “我本来想和贵之一起远走高飞的。不管是纽约还是巴黎、巴西或撒哈拉抄漠——就算是地狱,只要
  是贵之要去的地方,不管是哪里……不管是哪里,我都打算跟着去……”
  那一天——
  听到敲打寝室斜面气窗上的细微声响,像平常一样醒来了。
  小鸟的叫声。四周还静悄悄的。时钟指着七点。贵之睡在旁边.透过紫闭的窗帘隙缝,初夏的朝阳柔柔地
  照上他美丽的脸庞。
  贵之的手臂仿佛抱着蛋似坤,轻轻环在自己胸上,柾小心地将之移开,不吵醒贵之地悄悄爬下床。他穿着
  睡衣,拿起每天送到门前的两人份早餐和牛奶瓶,把上面清澈的奶油状部分,拿给频频抓着玻璃窗的猫眯
  吃。
  打开窗帘,外头是多田的这个城镇难得一见的大晴天。柾把剩下的牛奶,没有加热地就这样倒进杯子里喝
  着,然后帮贵之准备咖啡。咖啡豆和咖啡机是在附近的早市买的。因为贵之每天都愁眉苦脸地喝着客房服
  务的咖啡,柾实在看不过去。
  每天早上煮咖啡,是柾的工作。这阵子,他煮咖啡的技术进步到连挑剔的贵之都会称赞了,他还开玩笑说
  ,干脆两个人一起在街角开家小咖啡店好了。
  窗户底下,就是一条小运河。河岸边的树木受到昨晚的大雨冲洗,显得一片翠绿。市街残留着中世纪的影
  子。右手边有座红色的拱桥。
  这是家古老的小饭店。虽然不是五星级的豪华套房,可是也附有小厨房及客厅。女主人高雅而体贴,门房
  则是个严格的老绅士。这是他们舍弃舒适,以不起跟为条件挑选出来的古老饭店。
  “……柾……?”
  柾悄悄回到寝室更衣,贵之醒了过来。他趴在床上,慵懒地撩起凌乱的前发,把手从床上伸了过来。
  床边的小几上,宵夜吃剩的起司和洋梨已经干掉了。室内微微飘荡的铁锈味,是不底的红酒散发出来的。
  “早。……吵醒你了?”
  “早……”
  柾—面扣起钮扣,用右手握住贵之伸出的手,却突然被拉了过去,指尖被“啾”地一吻。
  贵之的嘴唇有些干燥。自窗帘凉鞋中射进的朝阳,衬托出他锐角的鼻梁线条、落下灰色阴影的深邃眼窝…
  …褐色的粗壮脖子,以及魁梧的肩膀。
  明明每天都形影不离地腻在一起,无时无刻地凝视对方的脸,为何却每天都这样规矩地心头小鹿乱撞?
  “过来……”
  白色的牙齿在手腕的根部轻咬着。柾心脏一跳,眼角染红了。
  “……已经早上了耶。”
  “嗯。”
  “我煮了咖啡……”
  “等一下再喝吧!”
  “得去楼下买报纸才行。还有牙粉也没了……”
  “旅馆不是有吗?”
  “可是那个味道很奇怪嘛!”
  “柾。”
  贵之“啾……”地吸吮的拇指。
  “我想要你。……过来。”
  刚醒来的、沙哑的性感声音。柾的胸口怦然不已,听从贵之的要求,再度回到床上了。
  贵之把柾才刚穿上的衬衫卷到胸口,拇指温柔地抚弄樱色的小巧突起,再用前齿轻轻咬住。那种麻痹般的
  甘美痛觉,让柾弓起了背,抱住贵之的头。又酸又甜的快感充满了整个身体。
  一整晚,那样相爱直到早晨,身体的内部还活生生地残留着贵之的触感,但是被按在厚实的胸膛下,裸露
  的胸部被亲吻,自己就像热锅上的起司一般,无力地融化了。
  把疼痒的部位贴上男人的腰,跨坐在他的大腿上,让他脱下自己的内裤。虽然明白不能一大清早就做出这
  样不知羞耻的事,他却无法阻止自己,贵之的男性象征想要早点潜进柾的体内,这更煽起了柾的欲望。
  一面忘我地接受对方,嘴唇一面亲吻上去,上面还留有红酒的味道。本来决定今天一定要好好在餐桌上用
  早餐,黄昏前好好洗个澡的。看样子,今晚的饭又得在床上吃了。
  柾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下午了。
  贵之睡得很沉。柾趁淋浴的时候,煮好新的咖啡。他把火腿和起司夹在早餐的面包里咬了几口,将托盘放
  回门外时,旅馆的女主人拉着旧式的高雅洋装裙摆,单手拿着银盘,缓缓走上螺旋梯而来。
  绑着发譬的浅黑色头发上,混着几丝白发。淡粉红色的脸颊,看起来十分健康。
  “Coedenag,mevrouw.”
  “Coedendag。”
  柾用刚学的荷兰话打招呼,女主人便笑容可掬地以带有强烈口音的英语,连珠炮似地问“晚餐要在房间还
  是餐厅用?要用晚餐的话,几点左右?”这么说来,他忘了向贵之确认晚餐的事了。柾用笨拙的英语和手势
  说“我等一下再打电话到柜台”,女主人便点头“OK”,然后把折成两半的便条纸和盛有点心的银盘交给
  他,微笑着说说“和令兄一起用”。
  她说的哥哥,指的是贵之。两人对外人说他们是兄弟。不只是这里,他们在每个停留的地方都这么说。因
  为两个年轻的东洋人要不被怀疑地旅行,这是最自然的说法。
  不过,两人根本没去观光,整天都关在饭店里,亲切的女主人和服务生们内心一定觉得很可疑吧!不过,因
  为贵之付了大笔订金,所以他们才没表现出露骨的怀疑态度。
  离开日本,转眼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巴黎、伦敦、罗马、布鲁塞尔……短短两个月之间,他们已经辗转游
  遍欧洲许多城市。在阿姆斯特丹这里的生活,是时间最长的。柾也有了认识的猫。可是贵之说,不要让它
  人熟悉人类比较好。因为他们最后还是不得不离开这里。就在不久之后——在阳光还未进入夏季之前。
  毫无节制地睡,在想要醒来的时候醒来,在床上吃饭,然后做爱,困了又继续睡,肚子饿了就吃饭,再继
  续做爱、喝酒,然后又彼此拥抱……。
  怠惰的时光一眨眼就过了。不管是巴?